第32章
第32章
古鷹去雲南之前,游霧每天晚上還有人陪着他睡覺,古鷹睡床,游霧睡沙發,沙發小,游霧睡在裏頭,說不上睡得多安穩,但偶爾起夜時,看見屋子裏還有另一個人(雖說像屍體般躺着毫無動靜),他心裏有底,不那麽怕。
古鷹走後,游霧不習慣了。晚上他當然不回宿舍,他要照顧延延,只好一個人住在工作室裏。
睡了幾晚,心裏發怵,于是從奶茶店下工回來就早早洗漱,想在延伫吃完飯離開前安心睡着。
延伫這幾天漸漸忙碌,古鷹不幹了,很多事兒他都得一個人擔着,和客戶溝通、清潔用具、打掃屋子,先前兩人活如今他一人做,想招一個紋身師,卻沒有信得過的人。
還好這小公寓多年前和古鷹一起買的,古鷹要延伫補了小幾萬差額給他,小幾萬積蓄延伫還是有的,總歸省了門店租錢,壓力小些。
國慶過後氣溫又降了不少,延伫晚上八點半在樓下吃了快餐,乘電梯,遇上一遛狗的中年女人。
那狗很大一只,薩摩耶,女人牽得費勁,狗進了電梯還有些興奮,四處蹦噠圍主人轉,延伫站在門口沒進去,女人一把吊起牽引繩,食指朝下一指,“坐下!”
薩摩耶得了命令,乖乖坐下,女人對延伫莞爾一笑:“進來吧,沒事兒!”
人都邀他進去了,他也不好再矯情,兩腿一邁,進入電梯,門緩緩關上,延伫看一眼樓層按鈕,原來和女人是一層的。難怪,這狗他見過。
女人尴尬瞧了一眼延伫,延伫看起來性格孤僻,喪了吧唧的樣兒,她幹幹地說:“鄰居,你們那間是做成了門店吧?”
延伫:“是。”
女人面色犯難,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小心開口道:“……有件事情想跟你說一下,就是晚上,別放那麽大聲的音樂。當然我也不是說你真的放太晚啊,就是九點多快十點的時候,別放,有點吵,我家狗聽了會失眠。”
延伫不明所以,沒多問。一層樓統共兩戶人家,女人既然這麽說了,估計不會出錯。
他微微颔首,“不好意思。”
“呃,沒關系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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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層一到,女人拖拽巨型犬出電梯,延伫按着電梯開門鍵,等女人和狗子都離開,他才出門。
這件事延伫沒和游霧講,進屋收拾好自己的物品,毫無例外看見游霧已經換好睡衣蓋好被子,窩在先前古鷹的床上睡着了,燈亮堂堂,他手裏還握着手機,手指松松,手機幾乎要滑落。
古鷹走了之後這段時間游霧都是這樣。
延伫皺了皺眉,把人手裏的冰涼且昂貴的iPhone取出,游霧反抗性地抓了抓,嘴裏發出呓語。
延伫放緩動作,手機亮起,跳出一條信息,延伫下意識去看,古鷹發來的。他沒搭理,手機擱在游霧枕邊。
關燈前他經過狗屋,延伫站在門口不遠不近望一眼。幼犬正兩只前爪扒拉粉色小豬玩偶,玩得不亦樂乎,延伫定定站住,幼犬擡頭呆呆看延伫一眼,“嗷嗷。”
“噓。”延伫一臉冷淡豎起一根食指,小狗後退一步安靜下來,似有不滿,低低嗚嗚一陣,掉頭繼續玩它的布偶,露出一個屁股對着延伫。
延伫關好所有房門,手指一拉電閘某個鍵,“啪”一下,所有燈都關了。
周遭一黑,游霧睜開眼,對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他根本沒睡着。
游霧摸出手機,晚上九點鐘,他起身溜到延伫的工作室,打開延伫的電腦,這人電腦桌面空白一片,延伫不在裏頭放任何資料,當然游霧也不感興趣,無非就是那些紋身圖紙。
他點開音樂軟件,延伫白天的聽歌記錄赫然在列,游霧随便播放一首。
他将音量拉至最大,音響嗡嗡一震,游霧搭在臺面的胳膊跟着振動,臂膀都得振麻了。
半捂住耳朵,游霧躍下電腦椅,一雙腳只穿了襪子,跑去放狗籠子的房間,那幼犬聽見音樂嗷嗷叫,尾巴搖個不停,在籠子裏拼命轉圈想要游霧抱它出去。游霧也的确這麽做了,抱起軟綿綿的小狗,溜回休息室,一人一狗相擁睡覺。
耳邊是隔絕在兩扇門之外的音樂聲,唱到高潮的時候有那麽一點點吵,反而讓游霧心裏安定。
他睡了一陣,音樂突然停滞——游霧好不容易快要睡着了。前幾天音樂放到十點多才停,延伫每天的音樂列表也就那二十幾首歌,一個多小時便能結束。為了不讓延伫發現,他還給電腦設了個夜裏十二點自動關機。
今天似乎提早了,游霧模模糊糊打開手機,果然,只過了半個小時。
懷裏的延延趴在他手臂上睡得很香,小狗溫度高,燙燙的,游霧抽出手,坐起來,想再去放歌聽,摸黑來到電腦前,電腦卻怎麽都開不了。
眼前忽然一亮,吓得游霧一愣,原來是劈了一陣煞白閃電。
“哐哐哐!”
游霧剛讓閃電吓到,尚未緩過氣兒,大門傳來詭谲的敲打聲。
“有沒有人在啊!”一個粗糙男子低低吼着,閻王索命般,聲音奇大,力氣也巨大無比,鐵門在他手下如薄餅般脆弱,似乎輕易就碎了。
游霧曲着腿縮起脖子,恨不得整個人都陷入椅子裏。
等那人歇停一陣,外頭開始下雨,游霧打開手機手電筒,腳尖先落地,隔了一層薄襪,沁出地板涼意,游霧蹑手蹑腳挪到門旁,将燈的總電閘推上去,燈卻沒亮。
“哐哐哐!”
總電閘就在門邊,這砸門聲總讓游霧覺得外面不知道哪來的男人下一秒就要破門而入了。
“開門啊媽的!”
“嗬——!”
這下把游霧吓得兩手捂住嘴,手機沒握緊,咵噠摔在瓷磚地上,他呆愣着半天沒反應,心髒似是要從胸腔沖撞而出的野鹿。
良久,游霧緩緩蹲下身,顫顫巍巍尋回手機,手機沒裂,鋼化膜碎了,屏幕看起來讓錘子砸了一道似的,鎖屏是小狗延延,這裂痕恰好開在延延腦袋上。游霧心中一下子難受起來,卻來不及想太多,抖着手撥通了延伫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