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游霧嘴裏咬着冰棍,倒着身子,兩腿搭在客廳的沙發背上,兩手握着手機啪啪打字。冰棍水流了出來,他騰出一只手,蹭蹭嘴巴。
延伫:你真要?
游霧:要要要,但是,能不能在古鷹那養啊?
沒回音,游霧點開延伫的頭像,放大他朋友圈那張照片,幼犬睡得可香。延伫把它從寵物醫院帶回家後發了這條朋友圈。
游霧這回不知道怎麽了,天天聽着辦公室小師妹追着師姐問養狗的事,他起初還悲傷得很,後來,開竅了,爹媽不是不讓養嗎,那他自己養。像那個小師妹一樣。
他二十四歲了,比小師妹還要大兩歲,小師妹可以,他有什麽不可以的,他偏要養。
過了一會,延伫回他了:古鷹說可以。
游霧樂得兩條腿一晃,身體對折險些從沙發裏摔出去,他爹這時候正好下班回來,見到兒子大冷天的又是吃冰棍又是只穿個薄居家褲,坐沒坐相的,他臉一黑:“游霧!”
游霧吓得擺正姿勢放下手機,抽出嘴裏的冰棍,嘴巴都凍麻了,他把冰棍丢在垃圾桶裏,冰棍很快化成一灘水。
爹媽做好飯,游霧規規矩矩上桌用餐,全程沒有人說話,他家吃飯不讓說話,食不言寝不語,他爹在部隊裏留下的習慣。
等喝完甜甜的玉米湯,游霧擦擦嘴,開口了,“媽媽,我回學校住吧。”
“嗯?”媽媽愣了愣,“不是和同學處不來嗎,現在沒關系啦?”
游霧點點頭,随便扯個謊,“王洛出去實習,搬走了。”
“這樣啊……”媽媽心裏還有點舍不得,兒子從小到大都在家住,讀大學剛送出去兩三個月她就開始想游霧了,時不時去學校探望他。
不過沒多久游霧自己屁颠屁颠回來了,擔憂的同時,她很高興,想着這個家對寶貝兒子來說果然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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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去吧!”他爹樂得清閑,“有空周末回來就好,對了,雅思要不要幫你報個——”
游霧搖頭如篩米,悶一口白開水,“不,不要了,我自己學……”
游霧說自己學,他媽媽立刻給他買了一堆劍橋雅思練習題,結果讓游霧給堆在古鷹休息室裏,放在角落默默吃灰。
柯導見他好幾日白天都不在辦公室,給他發消息,他也不回,只有中午飯點或者下午五六點才回一句:不好意思老師,剛剛在忙。
柯導對着手機會心一笑,心想他應該是去備考雅思了。
游霧在學校附近一家奶茶店裏忙得不見天日。
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說的不就是游霧。他當了十多二十年的好學生,就為了今朝光明正大不務正業。沒有人會懷疑他。
大家都在忙畢業論文,忙申請海外博士,忙實習考公,他呢,最閑的是他,一天到晚不見蹤影的也是他。
游霧也想過要不找份正兒八經的實習,但他還是否決了,他就想去奶茶店,幹一天,結一天的工資,給他的狗崽崽花一天的錢。
要是累了,就請一天假,就把劍橋雅思從角落裏翻出來,對着那些似懂非懂的文章塗塗畫畫。
一個多月後,醫生說他的狗崽崽各項指标正常,可以從寵物醫院抱回去養了,游霧得到電話時還在奶茶店打冰塊,一聽樂得不行,不管三七二十一,央求奶茶店老板放他走。
“我孩子今天出院啦,我得去看它。”游霧拽着老板的胳膊,明明游霧看起來也還是個孩子:細胳膊細腿的,眼鏡架在鼻子上滿面書生氣,來店裏說要兼職時随口問了一句他啥學歷,嘴裏蹦出句“研究生”來,給他吓了一跳!這時候卻一口一個“我孩子”,急得不行的樣子,逗的老板咯咯笑,放人走了。
延伫在寵物醫院門口等他。
十月天氣已然冷得不行,溫度在零度線附近試探,要降不降的,時不時刮個北風唬唬人。
游霧凍得滿臉通紅,耳尖像那草莓尖,圍巾飛了起來,游霧的心情也飛了起來,他以為延伫不會來的,沒想到延伫也在,延伫穿了件薄羽絨,灰色反光材質,陽光一照整個人都亮堂堂的,和他一張撲克臉氣場一點兒不搭邊。游霧遠遠瞧着他,心裏癢癢的,他們好像一對父母接小孩回家一樣,游霧樂得開花,眼鏡後的那一雙眼睛眯成一條縫,笑得眼珠子都不見了,蘋果肌怦怦。
延伫見着他,說:“這麽開心?”
游霧搖頭晃腦不說話,嘴裏哼着曲子,和延伫前後腳進了寵物店。
結了錢,游霧抱着小鐵籠,跟在延伫身後歡快地離開。小狗崽子是母犬,他特地挑了粉色的籠子,粉色的毛毯,裏面的小玩具也是一只粉色的小豬。
延伫叫了一輛車,兩個人護送小狗崽回家。當然也不算家,古鷹前兩天去的雲南,他的工作間給搬空了,現在是小狗崽的家。
游霧要給小狗崽取名,拿着手機搜了一堆寵物名字,Coco啦,耶耶啦,小黃小白啦,他都不滿意,他要給小狗崽取世界上最獨一無二的名字。
他蹲在籠子旁邊,籠子不小,幼犬卻比小嬰兒還要小,它趴在裏頭搖尾巴,尾巴白白的,身子也是雪白的,白得像椰子肉一樣,軟軟嫩嫩,毛發蓬松,兩只耳朵還沒有立起來,眼珠子如兩顆龍眼芯,鼻尖冒粉色。寵物店的員工說,這只幼犬有白土松的基因,但不會長很大,皮實好帶得很,很适合新手。
“意思是很适合我,你很适合我。”游霧隔着籠子用手指尖順着小狗鼻子往上摸了摸,小狗伸出暗粉色的舌頭舔了舔他,游霧傻傻地咧嘴笑起來。
“那你叫什麽名字呢?”
游霧小心翼翼給他倒一碗奶,兩手端着,輕輕放在籠子裏,那幼犬“昂昂”嘤咛兩聲,搖着尾巴撲上來喝。
游霧第一次見真實的幼犬喝奶,畢竟這小狗在寵物醫院待了足足四十來天,他都沒什麽機會見見它,忙着打工賺奶粉錢呢。
游霧一動不動注視着它,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見着什麽稀奇事兒——別看狗崽子個頭小小的,莽足了勁頭喝奶,濺得小毛毯沾了些零星奶漬,鼻尖附近的毛發也濕了,咻咻咻不到一分鐘,喝得一幹二淨,一滴也沒剩,搪瓷碗面光溜溜。
游霧慢慢挪開碗,好奇用手指摸一摸,真是讓它舔的渣都不剩。
游霧看着那小狗崽,小狗崽喝完奶很滿意,小尾巴打着圈,朝游霧吐舌頭笑,腦袋蹭着游霧的手。
游霧摸着它,好像摸棉花糖一樣,蓬松得近若無物。
忽然游霧嗤嗤笑了起來,游霧想起一個人。那個人吃飯也吃得很幹淨。他揪一揪小狗崽的肉耳朵,對它說:“叫你延延,好不好?”
“延延。”游霧輕快喚一聲。
小狗崽還沒有習慣自己的名字,沒什麽反應,在籠子裏滾來滾去,任由游霧撫摸。
“延延~”游霧又喊了一次。
那小狗崽似乎聽懂了些,腦袋歪了歪,游霧便一直重複,“延延,吃飽了嗎?”
“延延,你好可愛啊延延。”
“延延,你比延伫可愛一點,你像我多一點。”
“延延我好喜歡你。”
“你喜不喜歡我啊,延延?”
小狗崽似乎對這個稱謂有點意識了,它打一個滾,腦袋搭在游霧手心上,眯着眼睛嗚嗚叫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