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江頭風波惡
第059章 江頭風波惡
“這叔山節度年紀輕輕, 卻受聖人和太子如此青眼,實在是英雄出少年啊!”
仰山亭中,吏部尚書夫人忍不住出聲贊嘆, 她身後坐着盛裝打扮的伍暮雲, 看向場中那個鶴立雞群的身影,目光中的熱意帶了幾分酸澀。
皇後抿唇,淡淡說了句:“平野王府,果然出人才。”
鄭來儀垂着眼, 濃密的睫羽遮住她眼底的波瀾。她知道李德音點中叔山梧絕非出于善意, 攥着團扇的手一時緊攥,又緩緩放開。
場中,叔山梧聽得李德音點他的名,眉頭微皺。乙石真興奮地鼓起掌來:“好!叔山大人,今日讓西境的屬國臣子看一看,涼州藩将和大祈太子誰的射藝更厲害些!不然我們可不服你的管啊!”
這話雖然玩笑,其中卻隐隐有挑撥之意, 衆人下意識看向皇帝, 只見他不以為意地開懷笑了起來, 緊繃的氣氛也随之驟然放松。
除了李德音和叔山梧兩人,一個眸光微眯, 一個神色漠然。
舜德帝點了點頭, 突然興起道:“還有一位侍射,父皇替你選吧!”
他視線在人群中掃了一圈,沒發現合适的人選, 轉頭就看到默默守在身後的鄭成帷, 于是擡手拍了拍他肩膀:“鄭指揮使,就你了!”
“陛下……”
鄭成帷下意識要推辭, 皇帝卻沖他眨了眨眼睛,語氣十分親和:“給他們看看我大祈禁軍的實力!放開了比,不必想太多——”
“你也是一樣,不必讓着昭兒!”
皇帝轉頭,對走過來的叔山梧給予一樣的鼓勵。
鄭成帷只得抱拳應是,餘光瞥見叔山梧,他唇角的冷笑一閃而過。
一個時辰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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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胡奉禦,這邊這邊!”
胡奉禦背着藥箱,一路小跑地抵達武德殿。帶路的小黃門穿過人群,嘴裏不停嚷着“讓一讓、讓一讓,大夫來了!”
擠進人群,胡奉禦登時傻了眼。
“這……是要給誰治?”
人群中央,幾個小太監正架着一個衣飾華麗的胡姬。那胡姬面色慘白,肩頭正汩汩流血。
胡奉禦微微皺眉,那傷勢看來是利器所傷,他擡起頭,發現自己被幾個禁軍侍衛和小太監圍着,身着緊袖櫜鞬服的兩位節度使亦在其中,于是沖他們叉手行了個禮。
“季大人,叔山大人。”
季進明坐在一把扶手椅上,武服上都是泥土,左手扶着胳膊,似是也受傷了,滿臉漲得通紅,不知是氣的還是痛的。
他聽胡奉禦問,一擡頭,沒好氣地沖那胡姬努了努嘴道:“給她治!!”
胡奉禦有些猶豫,他是尚藥局正五品奉禦,能得他診治的不是皇帝妃子便是王公大臣,若是給節度使治傷倒罷了,給一個胡姬治傷實在有失體統。
“胡奉禦,這位是鹘國使團中的賓客,方才被誤傷了,所以才特地請您來給她看一看,勞煩了。”
叔山尋身着合具戎服,頗為英武,是四個侍射大臣之中身形最為挺拔的,講話語氣卻頗為溫和。
胡奉禦點點頭,神色頓時嚴肅了不少。今日射禮,事涉使團就沒有小事。他轉頭對季進明道:“既如此,就辛苦季大人忍耐一下,她傷勢重一些,得先處理。”
說罷快步走到那受傷的胡姬面前,将藥箱就地放了下來,試探着問了句:“貴人胳膊能動麽?”
那胡姬聽不懂,求助般地看向叔山尋。一旁的季進明面色難看,鼻孔重重出氣哼了一聲。
叔山尋善解人意地幫着解釋了一番,等到胡奉禦開始上手處理傷口,才退回到原來位置。
那胡姬的皮膚雪白,流着血的傷口在她肩頭顯得尤為吓人。她只身一人身處于陌生的異國人包圍中,極為可憐無助。
“怎麽樣啦?嚴不嚴重啊?”人群外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
內侍監總管裘順手持拂塵走進人t群,見胡姬的肩頭傷已經裹得差不多了,便向一旁的胡奉禦道:“陛下特地讓我過來看看,若是需要什麽,您盡管從禦藥房調用,不必請旨。”
胡奉禦站起身來回話:“裘總管,這位貴客傷口不深,已經止血了,沒什麽大礙,現在要給季大人看一看了。”
裘順轉過身,看見一旁大喇喇坐在椅子上的季進明,擠出個笑來。
“您也別沮喪啦季大人!這種事也不少見,載初年射禮的時候,郭大将軍手滑,釘死一個內宦呢!那小太監也是倒黴……”
胡奉禦一聽便心中有數,想來那胡姬肩頭的傷是季進明失手射中的。
郭旭是德宗在位時著名的草包将軍,酒肉纨绔出身,帶兵出征從來找不到北的那種,領兵數十年沒什麽值得提的戰績,卻因為射禮上的一樁意外而“名垂千古”。
聽裘順将自己比作郭旭,季進明的臉色由紅變紫,由紫變黑,整個人氣鼓鼓的又不好發作。就在這時,胡奉禦上前碰了碰他的手臂,終于讓他一嗓子吼了出來:“疼!!”
胡奉禦皺眉:“大人這又是怎麽傷的?怎麽會如此嚴重?”
“是我傷的。”
胡奉禦一怔看向說話的人。叔山尋站在一邊,語氣平靜道:“傷在季大人右肩,可能有脫骱,勞煩胡大人仔細看看。”
胡奉禦按捺住心中疑問,轉頭問季進明:“大人手臂可還能動?”
“動個鳥!”季進明沒好氣。
胡奉禦按捺住對他态度的不滿,轉頭問叔山尋,“大人是如何傷的,能否演示一下?”
此話一出,在場三人的面色十分精彩。
方才射禮上,皇帝四發箭連中三發,一發略偏離靶心,引得全場喝彩,各國首領們更是将溢美之詞流水價奉上。李肅興致頗高,當下決定,侍射大臣中成績最高者,便能得到他手中的鹿角弓,其餘成績優異者也可得到禦賜良駒和錦緞。
于武将而言,比起駿馬布匹這樣的尋常賞賜,禦賜弓箭象征意義則非同一般。此言一出,在場衆人無不面露羨慕,所有視線都集中在場上的四位侍射大臣中。
司樂鐘罄一響,樂師奏起侍射曲樂,按照規制,大臣需按照制定曲樂的節奏依次發箭,曲樂聲停,四支箭均需射完。李純恩在順德帝鼓勵的眼神下第一個上場,不知是不是過于緊張,前三支箭皆是歪歪斜斜地飛了出去,樂聲結束,第四支怎麽也沒射得出去,最後竟沒有一支上靶,只得一臉尴尬地下場領罰酒。
嚴子确文臣出身,看他溫文爾雅的氣質,能否拉得開近百斤的弓都難說。衆人對他本無甚期待,誰料四支箭中竟然有三支上靶,且都距離靶心不遠,最後一箭偏差較遠,紮進了皮靶邊緣。他頗有風度地交回弓箭,态度謙遜搖了搖頭。
盡管如此已經是十分優秀的成績,連舜德帝都連連點頭,目露贊許。
接着便出了事故。
季進明一臉志在必得上了場,在有節奏的鼓點中努着勁拉開長弓,這力道剛猛的第一箭在衆目睽睽之下飛出了圍壘,女子的慘叫聲随即響起。
人群中一陣驚詫,靠着圍壘近一些的賓客不少都站起身來,場面一時有些混亂。此時奏樂尚未停止,季進明急欲開弓射第二箭,卻被站在一旁的叔山尋攔住了。
“大人且慢,那邊似乎有人受傷了。”
季進明一甩胳膊,粗聲道:“等我射完這支再說!”
孰料叔山尋手抓得緊,一甩之下竟沒甩開。季進明怒目圓睜,急欲甩開叔山尋的桎梏,情急掙紮中手中箭尖竟一時對準了主座上的舜德帝。
鄭成帷眼神一厲,大喝:“保護陛下!”一時間“唰唰”數聲,數名近衛長刀出鞘攔在皇帝面前。
季進明還未反應過來,已被靠得最近的叔山尋飛起一腳踢翻,他雙手被反剪按倒在地,半張臉貼緊了地面,吼道:“叔山尋!你幹什麽?!”
曲樂停了下來,舜德帝冷着臉擺了擺手,近衛們還刀入鞘,退回皇帝身後。
叔山尋松了手站起身來,季進明卻沒能立即動作,他肩頭劇痛,趴在地上氣急敗壞地大喊:“叔山尋,你膽敢中斷射禮!你、你瘋了麽?!”
“季大人,冷靜。你方才的箭着實偏得有些厲害。”
叔山尋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平靜地垂目看着地上的人。
圍壘後,叔山柏急匆匆地跑了出來,他身後緊跟着一名鹘國使臣。禮部尚書滕安世也跟着離席,聽叔山柏面色嚴峻說着什麽,嘴唇緊抿,目光下意識看向龍座上的皇帝。
皇帝緩緩從席上站起身,微眯着眼看向圍壘後方。場上一時鴉雀無聲。
季進明瞬間清醒,額頭滾落大顆的汗珠,喊了一聲:“陛下,臣是無心……”話沒說完便在皇帝冷冽的眼神中收聲。
他目光落在圍壘之後的梧桐樹上,直到被攙扶離場,也再沒能說得出一句話。
……
胡奉禦将季進明脫骱的右臂接了回去,站起身來:“大人試一試,可還能自由活動了?”
季進明坐着沒動,卻對一旁的裘順道:“裘總管,本藩方才失儀,要去向陛下請罪。”
裘順道:“不急在這一時,陛下正在與各部首領們宴飲,剛剛行酒第二輪,等結束後再說吧。”
他轉頭看向一旁的叔山尋:“叔山大人方才沒有受傷吧?要不要請胡奉禦也看看?”
叔山尋搖頭:“有勞裘總管費心,下官未曾受傷,只是擔心季大人傷勢,所以才跟來看看。”
裘順點點頭:“那就回去吧,前面都在等着您開箭呢。”
“好。”
叔山尋整了整衣袍,随着裘順向外走。
衆人注目之下,叔山尋回到了場地中央。新的鹿皮箭靶已經更換完畢,樂師未敢奏樂,等待上官示下。
舜德帝放下手中的酒杯,微微颔首。滕安世便朗聲道:“有司謹具,請射。”
此時已是午時正,陽光奪目刺眼,叔山尋拉開長弓,在鼓點節奏中射完兩箭,第三支箭搭在弦上,卻是久久未再射出。
及至曲樂聲畢,他方才緩緩放下了手中弓箭,歉聲道:“臣技不如人,實在慚愧。”
李肅搖了搖頭,不無了解地道:“陽光刺眼,難為愛卿了。”
方才的風波似乎暫告一段落,滕安世緩步上前,朗聲宣布,四位侍射大臣中,成績最佳者為輕車都尉嚴子确。
“嚴愛卿文人出身,平日低調慣了,雖然不常往玉京跑,但一心守衛國境安寧,這樣的良臣大祈絕不會虧待。”聖人用頗為激賞的語氣點評。
嚴子确斂眉肅目,從聖人手中接過鑲嵌着五色寶石的禦賜鹿角弓。三位侍射大臣也跟着歸席落座。人群中一時掌聲雷動。
鄭遠持安然坐于席間,眉眼松弛,笑意浮現眼底。
這時,人群中一名身着鹘族服飾的男子站起身來,朝着龍椅上的皇帝欠了欠身。
“大祈陛下安好,微臣乃是鹘國王庭特派使臣,受傷的乃是我國國君的胞妹麗笙公主,國君因故未能前來,特遣麗笙公主為代表,不知她現下如何了?”
使臣姿态有禮,語氣卻頗為生硬,場上一時氣氛有些難看。皇帝放下酒杯,看向一邊侍立的裘順。
裘順立時上前,微笑着道:“使臣大人,胡奉禦已經為公主醫治完畢,用了上好的藥材,傷口未及筋骨,将養幾日便好。”
他朝着皇帝靠近了一步,用衆人都能聽見的聲音:“季大人估計也是一時手潮,懊惱得很,脫骱的手臂已經接回去了,還說要為方才的失儀向陛下謝罪呢。”
舜德帝冷聲道:“他是該向公主謝罪。”
裘順陪笑道:“是呢,季大人知道錯了,方才也是無心之失,說等他回來,定要罰酒三杯——”
大殿後突然響起一個怒氣沖沖的聲音:“中斷射禮是臣之失,但誤傷公主非我之過!”
衆人驚詫不已,轉頭看向聲音來源處,季進明吊着胳膊,掙破小黃門的阻攔,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了禦前。皇帝的眉頭深深擰了起來。
“陛下,方才臣射箭時,靶标後突現一道強光,臣一時晃眼,這才射飛了!”
“季大人此話何意?”裘順皺眉道。
“有人在那圍壘後方的梧桐樹上做了手腳,擾亂臣的視線!”季進明粗聲道。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不少人伸長脖子看向圍壘後,一排高大的梧桐在風中微動,并無任何異樣。
鄭成帷忍不住冷聲道:“季大人說話要負責任,今日射宮有禁軍重重防衛,禮部專人負責布置,誰敢在禦前動如此手腳?”他負責今日t射禮安防,季進明此話是将禁軍往溝裏帶。
禮部尚書滕安世道:“方才叔山大人也只射出兩支箭,陽光刺眼,人人都受影響,我們都理解季大人無心之過,就不要再多言了。”
季進明看着穩坐席上一語不發的叔山尋,氣勢洶洶地道:“好!就算是陽光刺眼我把箭射飛了,為何麗笙公主會出現在我的靶标後方,她既然代表鹘國國君前來,怎麽沒有坐在內圍的賓客席上?!”
衆人皆是一愣,此話不無道理。
沉默了許久的叔山尋緩緩擡眼:“季大人想說什麽?”
他悠閑的姿态愈發激怒了季進明,他高聲道:“叔山尋!我想說什麽你心裏清楚得很!你勾結鹘人設下圈套,陰謀詭計無所不用其極!”
叔山尋冷笑一聲沒急着說話,倒是那鹘國使臣怒道:“季大人此話何意?難道是我們公主主動湊到你的箭下被射的麽?!”
使臣身邊的叔山柏忍不住出聲:“季大人注意言辭。”
季進明怒目圓睜,視線如刀鋒掃過面前的叔山柏和他後方端坐着的叔山尋,落定在人群之後。叔山梧冷冷的目光與他相觸,嘴角勾着嘲諷的笑意。
想到自己的藩将之位至今懸而未決,明裏暗裏已然成了文武百官眼中的笑話,他一時腦熱,大聲叫道:“好你個叔山氏,你們父子三人串通一氣!從兒子到老子,個個是勾結外人陷害同僚的高手!虢王中了叔山梧的奸計,被陷殺于任上,現在又把刀揮到本藩面前了!”
皇帝身側的左仆射房速崇一聲斷喝:“季節度謹言慎行!”
季進明被房速崇喝住,面色紫脹,半晌“噗通”一聲面朝皇帝跪了下來。
“陛下!臣知道陛下對臣不滿,可臣對陛下一片忠心蒼天可鑒,臣駐守涼州,一心為北境安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不能聽信小人挑撥給臣扣上莫須有的罪名啊!”
席上的各國使臣神色各異,皇帝端坐其間,面色鐵青。
家醜不可外揚,況且是在這樣的場合,堂堂隴右節度控訴帝王偏聽偏信,簡直是讓更讓一衆屬國看了笑話。
禮部尚書滕安世當下高聲道:“季大人中了暑熱,神志不清,快快拉下去灌些醒神的湯藥!”
鄭成帷微一擡手,身後幾個禁軍士兵步入場中,将季進明拖離衆人視線,他已經完全失控,嘶啞的控訴着。
“叔山梧敢瞞天過海,他說他奉先帝密诏,誰能證明?!他敢殺皇室宗親,手段陰狠,此人不足取信啊陛下——”
經過鄭成帷時,季進明如同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大喊着:“鄭指揮使!當日靖遙行營你也在場!他叔山梧所言虛虛實實颠倒黑白,你可為本藩作證,對不對?!!”
鄭成帷眸光微動,瞥到鄭遠持冷厲視線,想起父親對自己的告誡,衣袖下拳頭攥緊,抿緊了嘴唇。
身處漩渦之中的叔山梧與他相隔不遠,始終鎮靜自若,似乎季進明的攻讦與自己毫不相幹。
始終淡定的叔山尋這時卻按捺不住起身,向着皇帝深深一揖,開口道:“陛下,犬子受命監軍——”
話未說完,皇帝便皺眉擺了擺手,神色極為不耐。叔山尋只得住口。
今日季進明爆發與叔山氏撕破臉皮,終究難言誰是勝者。
連鄭成帷都看明白了,雖然叔山梧被封涼州節度副使,但皇帝并不會讓他真正坐上隴右統帥的位置。如今叔山尋的清野軍已經統領了河北河南兩道,倘再加上隴右,北境幾乎全線都将落入叔山氏的控制中。皇帝顯然也是出于這樣的考慮,才會讓原奉州節度副使李純恩從叔山尋的轄區獨立出來,在更加靠近玉京的固州任節度使,繼續對叔山尋形成牽制。
鄭成帷的視線落在遠處一派安然不争于世的嚴子确身上。前夜嚴子确與父親在書房中聊到深夜,今日鹬蚌相争的局面,得利的“漁翁”是誰已然明顯。
場中一時沉默,半晌,乙石真站起身來,清了清嗓子。
“事關大祈內政,小王本不該多言。但岩牙河谷當日,小王就在現場,執矢松契與前任槊方節度使勾結敗露,二人分贓不均引發火并,雙方死傷慘重,倘非小王及時趕到,叔山梧也将死于李澹刀下。”
皇帝的視線投向一旁的叔山梧,面色陰晴不定。
乙石真繼續誠懇道:“如今圖羅與大祈交好親如兄弟,可縱使兄弟之間,也有龃龉。兩國紛争既是國事,也是家事,出現李澹和執矢松契這樣陰謀勾結,挑動內亂的敗類,既是大祈之不幸,也是我圖羅之不幸。”
圖羅乃是西域各族中兵力最強盛,領土最廣袤者,其餘諸國或多或少都要看乙石真的顏色,他這番話說完,不少周邊部落的首領連連點頭。
乙石真端起手中酒杯,揚聲道:“幸而如今陛下登基,慧眼識珠任用良将,護佑各國子民,穩固邊境安寧。各部落都将在大祈的庇護下和諧友愛,化幹戈為玉帛,我想,這才是今日吾等受邀出席射禮的心中所願。”
他說罷一仰頭,将杯中酒一飲而盡。其餘各國首領見狀,也紛紛起身,舉杯飲盡了杯中酒。
舜德帝眸光微斂,神色緩和了些。
鄭遠持從席上站起身來,手中端着酒杯,朗聲道:“天佑大祈,四境安寧!”
衆臣盡皆起身,齊聲恭賀。
“天佑大祈,四境安寧!”
舜德帝手握金杯,站起身來,目光如電掃視着在場衆人,沉聲道:“朕也曾金戈鐵馬,戍守邊關,毗真可汗所言,朕亦深有所感。功臣良将之于大祈,一如大祈之于衆國,既是倚仗,也是底氣。”
他将杯中酒一飲而盡:“朕得諸卿如此,四海萬民得諸卿如此,辛甚至哉!”
皇帝坐回龍椅之上,目光落在叔山梧挺拔的身影,眸光微眯:“阿梧,今日無論圖羅還是鹘國使臣都對你贊許有加,等會兒可要好好表現啊!”語氣溫和,如同對尋常晚輩講話。
叔山梧颔首道是,李德音陰沉的目光落在他背後,隐隐透着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