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035章 第 35 章
雖然知道自己這個弟弟本事不小, 但到底是第一次出去執行任務,衛子夫總有些不放心,叮囑道:“任何事情都要考慮周全了再行動, 千萬不能魯莽知道嗎?遇事多想想,多聽聽嚴大夫的意見。”
衛青點頭,說道:“阿姐, 我不在你身邊,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你就算不為自己想, 也要替小外甥想想, 多讓着點陛下, 他對咱們家已經夠好了。”
“好, 我知道了”, 衛子夫第一次沒跟他犟嘴,幫他整理好衣襟:“你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我等你回來。”
衛青欣喜,出門特意挑了一匹快馬, 帶着期門将士火速趕往長安。
……
回到長安, 未免引起注意, 衛青讓期門将士潛伏在暗處, 自己先進宮去調天子符節,這是容易的,有劉徹的密诏, 符節令不敢不從。拿到天子符節, 衛青又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嚴助府上,宣讀劉徹的另外一封密诏。
出兵援助東瓯, 這是嚴助的立場,可持符節調兵……嚴助仔細查看了天子密诏,确認不是假诏,他看向衛青,眉頭緊蹙:“漢室自立國以來,只有虎符才能調兵,從無符節調兵之先例呀,陛下這是何意?”
“陛下說閩越只是小國,不想動用虎符調郡國的軍隊,會稽守軍足矣,讓我協助你,持節去會稽調兵!”衛青說。
嚴助看了一眼天子符節,愣愣地問:“這東西……能調兵嗎?”
“嚴大夫這是在質疑陛下的?”衛青反問。
“不敢不敢”,嚴助趕忙朝符節作揖,收下密诏想了想,又對衛青道:“這樣,容我稍作準備,明兒一早,咱們在城門口集合,一起前往會稽。”
衛青亦回了一趟家,把找到衛子夫的事情跟家人說了,懸了半年的心總算落了地,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坐在一起吃了晚飯,夜裏早早便歇下了。
次日一早,衛青去城門口跟嚴助彙合,約莫等了半個時辰,才等到嚴助過來,身後還跟着數十名精壯的家丁。
嚴助道:“衛兄弟可曾聽說過細柳營的故事?”
衛青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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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助講道:“太宗皇帝在世時,匈奴進犯北部邊境,太宗皇帝緊急調遣邊關将士鎮守防禦,其中周亞夫駐守的地方就是細柳。”
衛青聽說過周亞夫,知道他曾在七國之亂中立下過不小的功勳,對他也很是仰慕,只可惜他已經不在了。
“有一次,太宗皇帝到細柳營犒勞将士,被軍門的守衛都督攔了下來了,陪同的軍士說是皇帝到了,你猜那都督怎麽說嗎?”
衛青狐疑:“怎麽說?”
“都督說‘軍中只聽将軍的命令,不聽皇帝诏命’,硬是将太宗皇帝攔在門外不讓進。”
“然後呢?”
“自然是周亞夫命令他們開的門,這才讓太宗皇帝進去,事後太宗還誇贊周亞夫治軍嚴謹,提拔他做了中尉!”嚴助說着笑了起來,意味深長地看向身旁的青澀少年。
衛青聽出了他話裏有話,并未急着說話。
嚴助嘆了口氣,說道:“衛兄弟,你說咱們這次真能調得動會稽守軍麽?”
衛青答不上來,他從沒有調過軍,哪裏知道能不能調得動,可一想起劉徹和姐姐,他覺得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
嚴助又道:“如果他們不聽符節號令,你我又當如何?”
衛青想了想,說道:“陛下說,但凡有敢不聽符節號令者,可先斬後奏!”
嚴助一聽,正中下懷,拍着衛青的肩膀道:“好小子,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他帶那麽多人,就是要以防萬一,跟衛青說這麽多,也是想說服衛青到時候能配合他行動,沒想到衛青年小小年紀,居然能和他想到一塊兒去,免去了多少口舌。
衛青沒有阻止他帶家丁,依舊只讓期門将士暗中跟随。有了應對之策,二人都有心好好打這一仗,一路策馬狂奔,奔赴會稽。
馬不停蹄地趕了十來日的路,二人便到了會籍,在驿館落腳,當天晚上,太守張成親自設宴款待他們。
簡單寒暄過後,嚴助拿出天子節杖和手诏,說明來意:“閩越攻打東瓯,東瓯國向朝廷求助,陛下特命我等前來調遣會稽守軍,援助東瓯國,還望張太守鼎力相助,共同彰顯我朝皇漢大國之雄威!”
原本還興高采烈地張成,看到節杖後哭笑不得:“陛下有命,臣定當全力配合,然符節傳達的是天子诏命,調軍還需核驗虎符,不知二位帶了虎符沒有?”
衛青和嚴助互相對視了一眼,嚴助舉杯笑道:“來的時候陛下還跟我們說張太守品行忠正,辦事嚴謹,是我等之楷模,今日一見,陛下果然所言不虛,我敬張太守一杯……”
衛青在嚴助之後,也緊跟着敬了張成一杯酒。
兩杯酒下肚,張成紅了眼眶,說道:“我受先帝之命,來此處鎮守,已經五年了,當初離開時曾見過陛下一面,沒想到陛下還記得我……”
嚴助哪裏知道這些,不過是随意恭維幾句罷了,見他這般,忙起身給他倒酒,寬慰道:“當然記得,這些年邊郡一直相安無事,張太守功不可沒,陛下怎麽會忘呢,這不東瓯國求援,陛下首先想到的就是您,一來您處事嚴謹,手下有一群訓練有素的精兵強将,二來,您來這裏五年了,陛下也是想借這個機會,給您挪挪窩!”
一聽到有機會升職,張成立刻感激涕零,握緊嚴助的手:“此事還麻煩中大夫在陛下面前,多替我美言幾句,我張某定然感激不盡。”
“這是小事,只要張太守這次肯調兵給我們,我們一定在陛下面前替您美言!”嚴助附在張成的耳邊小聲道:“您還不知道吧,那位小兄弟可是陛下的小舅子,他姐姐是陛下最寵愛的妃子,一句話頂得過咱們說十句。”
張成聽了眼前一亮,連忙舉杯給衛青敬酒:“小兄弟,不知道今日的酒菜是否合你口味啊?”
衛青不知道嚴助跟他說了什麽,稀裏糊塗地舉杯應和。
張成又道:“咱們這裏雖然是窮鄉僻壤,卻還別有一番風味,你有什麽喜歡吃的,可以告訴我,我讓人給你去做!”
“太守客氣了,今日的酒菜很好!”衛青再次給他敬酒:“調兵之事,還請張太守多多費心!”
“這是自然!”張太守爽快答應,轉頭又對嚴助道:“會稽郡各處守軍加起來五萬有餘,待核驗過虎符,悉數全由二位調遣!”
嚴助頭發發麻,看看衛青,又看看張成,說道:“您還不明白嗎?如果真動用虎符調軍,哪還有你什麽事兒?”
張成聞言一怔,驚訝道:“你們沒有虎符?”
嚴助取來符節和手诏遞于他道:“這個你驗一下真假!”
張成仔細查看了手诏和符節,點了點頭。
“陛下剛登基,不想動用虎符調郡國的軍隊打仗,所以才命我持手杖來調遣您的駐軍,明白嗎?”
“可…可是……”張成頗有些猶豫。
嚴助知道他沒那麽好說服,耐心勸道:“東瓯向朝廷求助,您覺得這個忙陛下是該幫還是不該幫?”
張成又點頭,值守邊境多年,他對周邊小國的局勢了如指掌,也深刻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這種小忙,該幫肯定還是要幫的。
“你和陛下想到一塊兒去了,所以陛下才要把這個任務交給你!”嚴助又說:“閩越是小國,這仗很容易打的,你難道真想把這唾手可得的軍功送給別人?”
張成也想趁這個機會立些軍功調回中央,可到底還是有些擔心:“自古以來,只有虎符才能調兵,這用節杖調兵,萬一陛下追究下來,我怎麽辦?”
“這召令是陛下親下的,陛下追究什麽?就算他想坑你,他還能把自己的小舅子也坑進去不成?”
張成看了一眼衛青,倒是心安了一些,想了想又覺得這個機會難得,一咬牙道:“好,這忙我幫了!”
腦袋掉了碗大個疤,要真栽了他也認!!
嚴助立馬給他倒酒:“您真願意幫忙?”
“明日我便帶你們去軍營調兵!”張成将酒一口飲盡。
嚴助和衛青喜出望外,又同他喝了幾杯,這盟約便算是達成了。
次日,張成就帶着二人前往會稽最大的軍營富春營商量調兵一事,同來的還有其他各營的司馬校尉。張成先是在衆人面前對嚴助和衛青的到來表示歡迎,一番慷慨陳詞後,又請嚴助持節宣讀天子诏命。嚴助宣讀完天子诏命,第一個提出異議的便是富春營駐軍司馬朱承慶。
朱承慶說:“自古以來,從無符節調兵之說,兩位特使想要調兵,請出示虎符,待卑職核驗之後,必當遵從。”
嚴助看向張成,張成說道:“伯長啊,陛下的節杖和手诏都在此,此事還能有假?咱們要學會變通嘛!”
“行軍之人,只知軍令,不知變通,沒有虎符,不能調兵!”朱承慶話音一落,其他各營的司馬校尉紛紛點頭附和。
嚴助怒道:“陛下的诏命在此,難道你們還想抗命不成?”
朱承慶作揖道:“卑将并無抗命之意,但見不到虎符,恕卑将亦難從命!”
說完轉身便走。
見朱承慶要走,衆人炸開了鍋,都說見不到虎符,他們也不能從命,嚴助無奈地看向衛青,衛青一聲呵斥,十數名期門将士闖進營來,堵住了朱承慶的去路。
朱承慶不忿,剛要開口罵人,衛青拔出佩刀,對準朱承慶的後背就是一刀,當場斃命。
衛青上前拔出佩刀,血淋淋地展示在衆人面前,說道:“陛下诏命在此,還有誰想抗命的?”
衆人震驚,一時敢怒不敢言。
嚴助勸道:“諸位少安勿躁,我等是奉陛下之命前來會稽調兵援助東瓯國,這對大家而言是件好事啊,援助東瓯即是揚我漢室國威,又是諸位建功立業的大好時候。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諸位何苦要拘泥于形勢,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拱手讓人呢!”
張成亦道:“大家都是跟着我駐守在這裏的兄弟,我知道大家的為難之處,但今時不同往日,陛下有命,我等不能不從,今日我張成要諸位調兵,他日若有任何罪責,我張成願一力承擔,絕不牽連諸位!”
諸軍司馬校尉皆是血性之人,早就渴望有一個建功立業的機會,現在機會來了,又有張成做擔保,都慢慢打消了自己的顧慮,再看地上躺着的人死不瞑目的樣子,什麽節杖什麽虎符都不重要了,陸陸續續表态,願意服從皇帝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