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019章 第 19 章
一連數日,衛子夫都在溫室殿閉門不出,除了因為臉上有傷外不宜見人外,還因為她腹中懷了一個根本就不存在的孩子,風波過後,要怎麽把這個彌天大謊給圓過去,成了困擾她的一大難題,令她吃不好,睡不香,別說出門了,就是讓她在院子裏逛一逛,她都沒興趣。
夢裏的衛子夫也曾假孕過一次,元光二年馬邑之圍,為了幫助劉徹禦駕親征打掩護,後來也被劉徹一句“小産”就輕而易舉地化解了。衛子夫想故技重施,可還得劉徹配合才行,可那日以後,他便沒再來過溫室殿,她不曾見過他,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不敢自作主張,宮裏人多嘴雜,萬一搞砸了,讓兩位太後知道她懷孕是假的,她又得吃不了兜着走了,說不定連命都要沒了。
枯等了幾日,劉徹一直不曾出現,衛子夫知道他是真氣壞了,便主動讓東兒去請。
劉徹原在宣室殿理政,聽東兒說衛子夫請他過去有事商量,他很快就能想到所為何事,想起她對他的态度,便想晾她一晾,一直等到入夜十分,他才出現在溫室殿。
是時,衛子夫半倚在軟榻上,看着月亮出神,她的頭微微上揚,銀色的月光灑在她如雪般的嬌顏上,襯得她青絲如染,玉軟花柔,月白色的寝衣掩映着她玲珑曼妙的嬌軀,呈現出一種慵懶而誘人的風姿。
劉徹遠遠地看着,清風拂過,腦海中那些不愉快的畫面立刻消散,他仿佛能聞到她身上淡淡地栀子香氣,欲/念由內到外,自上而下緩緩蔓延。
阿嚏——
衛子夫打了一個噴嚏,揉了揉鼻子,輕輕喚了一聲東兒。
東兒轉身去拿披風,看見劉徹走了過來示意她噤聲,乖乖退下了。
劉徹拿起案上的披風,悄悄走過去,将披風蓋在她的身上。
衛子夫嗅到一股熟悉的氣息,立刻回頭,被眼前的龐然大物吓了一跳:“你怎麽來了也不說一聲?”
“不是你讓朕來的嗎?”劉徹在她身旁坐下,上下打量她:“穿這麽少,生怕朕瞧不見?”
衛子夫順着他的目光低頭,看到胸前大片白膩,輕薄絲綢貼在身上綿延起伏,她忙裹緊披風坐了起來,紅着臉道:“我又不知道你這個時候來,出來乘涼當然是穿得越涼快越好了。”
看她面色羞赧,劉徹心中暗笑,隐而不發,又問:“傷都好了麽?我瞧瞧。”
他伸手擡起下颌,借着月光仔細端詳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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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子夫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被迫擡起頭打量他,薄唇微張,鼻梁高聳,劍眉斜飛入鬓,濃密睫羽下的眼眸深邃,帶着淡淡地笑意,還怪好看的。
目光在無聲中交彙,柔和的月光下,她的面龐白裏透着紅,微微有些發熱,劉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目光自她的眉眼往下落在她嫣紅的雙唇上。
他緩緩靠近,俯下身方要親吻上那雙柔唇,薄唇被她覆上。
衛子夫伸手擋住他,笑眯眯地說:“你看完了嗎?我臉上的傷都好了。”
她是真能破壞氣氛被啊,劉徹頗覺掃興,撩開她的手,側過身去,扯了兩下領口散熱。
“你叫朕來是想商議什麽事情?”
他是明知故問,衛子夫翻他白眼:“我假孕的事,你打算怎麽收場?”
“你想怎麽收場?”劉徹扭頭觑着她。
“不如……”衛子夫靠過去,小聲說道:“我故意摔個跤什麽的,你就對外說我‘小産’了,到時候我再裝病幾天,一起把這事兒糊弄過去?”
她是很認真地在跟他商量,天真中帶着些俏皮,模樣很可愛,劉徹心裏的不爽稍稍淡去,不過禍是她闖的,他對她百般維護她卻完全不領情,他不想再幹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了,今日無論如何得撈點好處才行。
他讪笑道:“你撒了一個慌還不夠,還想撒第二個第三個,你是覺得兩位太後都是傻子?還是打算把未央宮當你的戲臺子,一直唱下去?”
不同意就不同意,居然還挖苦她,這主意又不是她想的,夢裏他能用,到了她這兒就不行了,什麽人吶!
衛子夫扭過頭去,抱緊了膝蓋:“那你有什麽法子?”
“最好的辦法便是把假的做成真的!”
“什麽?”
衛子夫回頭看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劉徹看她呆呆地,轉過身去,看着她的眼睛,緩緩靠近。
衛子夫以為他又要親她,剛要伸手去擋,卻被他一把抓住,徑自撲倒在軟榻上。
溶溶月光下,他的眼睛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嘴角微微揚起,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弄假成真,聽不懂嗎?”
原來他故意在夜裏過來,便是打的這個主意!
衛子夫心裏來氣,用腳将他蹬開,瞪着他道:“你這是趁人之危!”
看着抵在他胸前的玉足,劉徹頓時就笑了,修長的手指在她雪白的腳背上輕輕滑動,衛子夫渾身一顫,感覺自己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立刻要把腳收回,又被劉徹捉住。
劉徹撥開她的腿,扣住她的雙手,俯身注視着她:“利用完朕,就不打算給點表示麽?”
見他慢慢逼近,衛子夫不由得緊張起來,雖然知道進了宮早晚會有這麽一天的,可今天太突然了,她完全沒有準備。
見劉徹要親她,她本能地将頭偏向一邊:“你說過不會強人所難的,君無戲言!”
說他趁人之危他認,他的确就是這麽打算的,使些手段先讓她妥協,要了她的身子再說,可她這般冥頑不靈,他不免有些惱怒:“朕說過那麽多話,你就記得這一句!”
衛子夫回頭瞋他:“你說過那麽多話,又有哪一句是真的?”
劉徹愣了愣,濃密秀發裏的那張臉紅潤水嫩,雙唇嬌豔欲滴,他很想上去啃上幾口據為己有,可看着那雙眼睛讓他下不去嘴,那是一雙充滿倔強和憤怒的雙眼,在質問他說的話算不算數?
他要她很容易,她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可若現在強行要了她,他就會失信于他,她本來就不相信他,他還自己打自己的臉,不就是在親口告訴她他以前說的話都是放屁嗎?
她的性子比驢還倔,本就不喜歡他,若是再不相信他,他要了這回估計就沒下回了,那他的孩子怎麽辦?據兒怎麽辦?他不能因為一時的痛快而放棄光明燦爛的未來。
理智逐漸壓過欲念,他閉上眼睛,慢慢調勻自己的氣息,片刻後又在她耳邊說道:“你要覺得難那就算了,等你什麽時候不覺得難了,咱們再說!”
他松開她,起身離去,男女之事即便做不到情投意合,至少也要她願意才行,強迫只能圖個新鮮,多了沒意思,他活到現在,還真沒強迫過誰。
直到劉徹的背影完全消失,衛子夫才覺得自己躲過一劫,不停地拍着胸脯給自己順氣,心裏又默默把劉徹罵了無數遍,明明很簡單的一件事,非要弄得這麽複雜,就是想趁人之危逼她就範。
卑鄙,無恥,下流……
……
衛子夫的身份已然人盡皆知,不管衛青如何低調,身為天子寵妃的親弟弟這一重身份在軍營裏還是不胫而走,衛青一下就成了軍營裏舉足輕重的人物,還由此引來不少的追随者,有人眼紅嫉妒,諷刺他是靠着女人才有今天,但大多數人對他還是很看好的,有一個深受帝寵的姐姐在宮裏,衛青還能如此低調上進,實屬不易,将來必定前途無量。
一日,劉徹舉行狩獵比賽,平陽公主邀請淮南翁主劉陵一起參加,劉陵欣然前往,為了方便,二人都扮上男裝,以宗室的身份出席。
乍見劉陵,劉徹頗有些意外:“這真的是稀客呀!”
劉陵俏臉一揚,一雙顧盼流芳的桃花眼,含笑望着劉徹:“不歡迎我來麽?”
“怎會?能看到你們二位在狩獵場上展露英姿,今天在場的這些人算是有眼福了!”雖知她不懷好意,但狩獵場上鮮少有女子出現,留下來養養眼也好,劉徹也樂得配合她們,寒暄了兩句後便準許她們一同參賽。
來參加狩獵,除了是給自己尋些樂子以外,劉陵也想探探劉徹的底,看看他身邊都有哪些人,将來好做拉攏。劉陵聽說了宮裏的事,對衛子夫充滿好奇,因此對衛青也多了一些關注。
她不曾見過衛子夫,但當她見到衛青的那一刻,仿佛也能把衛子夫的花容月貌給勾畫出來,心中對這個少年頗有好感,狩獵一開始,劉陵便悄悄甩開平陽公主,獨自騎馬奔着衛青去了。
劉徹給衛青下達了任務,要他今日務必奪得頭籌,此刻他正在到處尋找獵物,見劉陵過來,立刻過來見禮,他不識得劉陵,只當他是普通宗室,見完禮後便要離開。
劉陵騎馬擋在他前頭,細細打量了衛青一番,問道:“你今年多大?”
衛青不喜歡別人問他年紀,因為一說出來,別人都會覺得他年紀小,從而多了幾分輕慢。不過出于禮貌,他還是回答了劉陵:“我十五了!”
劉陵點頭,又笑問:“娶媳婦兒了沒有?”
衛青着急完成劉徹交代的任務,不耐煩回答她的這些問題,搖頭道:“你要沒有別的事,我就去尋找獵物了!”說完雙腿夾了一下馬肚子,準備開溜。
“你別急呀”,劉陵追了上去:“我看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紀了,有沒有喜歡姑娘,我去幫你提親。”
上次和公孫敖喝了頓酒,公孫敖就張羅着要把妹妹嫁給他,這次與劉陵第一次見面,他就張羅着要給自己說親,衛青不大明白,為什麽他們都那麽關心他的婚事,可他對這個問題一點都不感興趣,禮貌性地回了一句“不用”,他便專心致志的去尋找獵物。
回的是“不用”而不是“沒有”,說明他心裏有了喜歡的姑娘,劉陵心裏莫名失落,可她沒有氣餒,跟在衛青的屁股後面追問:“你喜歡的是哪家的姑娘啊?”
衛青本就見她生得膚白貌美像個女人,沒想到性子也跟女人一樣啰嗦愛打聽,不禁回頭看了她一眼,忽然瞧見不遠處的草叢在晃動,當即拉滿弓弦,一箭射了出去。
箭镞咻的一聲從耳旁穿過,好似射中劉陵劉陵一般,驚得她無法動彈,只聽見自己的胸口砰砰地響。
衛青打馬越過他,徑直往草叢尋去,發現是只兔子,不免有些失望。
兔子的腿部中了箭,流了很多血,不得動彈,但好歹也是一只獵物,衛青下馬撿起他,準備回去交差,又被劉陵攔住:“你是要抓它回去領賞嗎?”
“是呀,去晚了我就沒機會了。”衛青打馬準備繞開她。
“你不覺得它很可愛嗎?”劉陵望着他,懇求道:“你抓它回去它必死無疑了,放了它好不好?”
這話要是從姐姐嘴裏說出來,衛青不會覺得奇怪,可從他的嘴裏……他感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自覺地抖了一下,看了兔子一眼,拔下它腿上的箭扔回草叢裏便打馬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