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013章 第 13 章
二人來到琳池邊上,劉徹早已等候在此,手裏拿着兩株不知從哪兒采摘的玉蘭花。衛子夫微微皺眉,走近給他行禮。
劉徹扶起她,将玉蘭花遞給她說:“知道你喜歡花,這是我特地去摘的,你看喜不喜歡?”
衛子夫接過玉蘭花:“多謝陛下。”
見她面上并無喜色,劉徹便又撿了她感興趣的話來說:“朕方才去見過你大哥和衛青了。”
衛子夫這才擡頭看他:“他們怎麽樣了?”
“挺好的,他們也很記挂你的,朕給他們指派了一些差事,等過兩日理順了,就讓他們過來看你。”
衛子夫點點頭,再次向他道謝。
“這上林苑你還沒看過吧?我帶你去轉轉”,劉徹牽着她往岸邊去。
衛子夫這才注意到琳池邊停着一艘小船,強行被他拉上船,緩緩流淌在淋池的碧水之上。
劉徹遞了一個木匣子給她:“你打開看看。”
衛子夫打開匣子,裏頭是一對玉镯和一把玉梳,和夢裏的差不多,夢裏的有一支玉簪,這裏換成了玉梳。
劉徹取出玉镯戴在她手上:“剛才的事是我不好,你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衛子夫想要抽回手,掙了兩下他不松,便放棄了:“妾不敢生陛下的氣。”
“還說不敢,剛才扭頭走的人是誰?”劉徹揉着她的手說:“我是太在乎你了,以為你喜歡上別人了,所以才生氣,以後不會了。”
衛子夫垂眸說:“妾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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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劉徹在瑩白的手背上親了一下便放開了。
衛子夫本不想來的,可徜徉在這藍天白雲,青山綠水之間,心境突然一下就開闊明朗起來,在屋裏待着雖然不覺得悶,卻是壓抑的,平日裏察覺不出來,今日一對比,感覺尤為明顯,眼界放開了,心情也跟着舒暢起來。
船內裝備齊全,有茶,有酒,有點心,劉徹還帶了琴來,游蕩在錦繡河山之間,劉徹時不時會彈些小曲陶冶性情,見衛子夫心情也不錯,便提出要她唱歌助興,衛子夫也沒有拒絕,随口唱了一曲《關雎》應景,劉徹撫琴為其伴奏。
悠揚的琴聲和婉轉的歌聲在山谷間,水面上,此起彼伏,間或有翠鳥和游魚歡歌雀躍,交相輝映,一彈一唱之間,二人倒是配合得天衣無縫,默契十足。
一曲唱罷,劉徹想跟衛子夫說些什麽,卻猶豫着不知如何開口,左顧右盼間,只見護衛飛快地搖着船槳,不免覺得礙事兒,輕輕咳了兩聲,吩咐道:“将船停下,你且退下!”
護衛愣了愣,這船已經劃到水中央了,也無随行的船只接應,他要往哪裏退?但劉徹已經發話,顯然是覺得他在船上多餘,也不敢不聽,他四下掃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氣,将鼻子一捏,“噗通”一下躍入水中,化成一朵翻滾的浪花,咕嚕兩下便消失在平靜的碧波裏。
衛子夫看着這名護衛的舉動,有些驚訝,又有些想笑,到底是劉徹調教出來的人,果然都不一般。
船上只剩下二個人了,劉徹便也沒有那麽多顧忌,再次拉起衛子夫的手:“子夫,這半個月朕被太後禁足在未央宮,你知道朕想得最多的是什麽嗎?”
衛子夫只是看着,并無應答。
劉徹覺得有點點尴尬,又自問自答:“是你!”
今日的景是好景,讓衛子夫有些忘乎所以,她看着他,那雙燦若星輝般眸子此刻也正含情脈脈地盯着她,恍惚間,她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身體裏發酵,酥酥麻麻的。
劉徹頓了頓,又說:“朕喜歡你,對你來說可能有些突然,可這是真的,從第一次見你,便喜歡了。”
山澗吹來一陣清風,帶着些許寒意,衛子夫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再見劉徹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樣時,突然一下清醒過來,方知在她的身體裏發酵的是毒,下意識的去抽手,想要逃離。
劉徹感覺到她在逃避,将她握得更緊了,繼續說:“朕知道你現在還不喜歡朕,朕也不喜歡強人所難,所以朕願意等,直到你肯接受朕為止,可朕想知道的是你為何不喜歡朕?你覺得朕哪裏不好,朕可以改。”
那是一雙如星空般深邃而明亮的眼睛,此刻正滿含柔情與期待地看着她,令衛子夫毛骨悚然,望而卻步,用力地甩開他的手,故作冷漠的側過身子,避開他的目光。
劉徹原本是想借這個機會好好跟衛子夫談一談的,希望能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可衛子夫的冷漠,無疑是給他潑了一盆冷水,熱情頓時褪去了一大半,縱使再有千言萬語也不想再說了,兀自給自己斟滿了酒,再不言語。
燕雀低旋過天空,水裏的魚兒争相跳出水面,碧波面上清漪不斷,衛子夫伏在船邊,将手伸進水裏,一股涼意攀附上來,身上的雞皮疙瘩瞬間就蔫了,随手撩起一池春水,說道:“陛下說喜歡我,是喜歡我什麽呢?可是因為我長得像陛下的某位故人?”
劉徹詫異道:“這話從何說起?”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陛下第一次見到我時,便認錯了人,說到底陛下并不是真的喜歡我,不過是把我當成別人的替身罷了!”
劉徹只覺得這話有些耳熟,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平陽公主也問過類似的話,果然還是女人和女人能聊到一起去,他竟有些無言以對了,他無法為那日的事做出解釋,也解釋不了。
想到衛子夫居然是在吃自己的醋,劉徹忽然覺得好笑,說道:“那都是氣話,朕從未把你當成是別人的替身,你想多了!”
衛子夫自顧自地玩水,并未應答,她并不在意劉徹是否真的把她當成是旁人的替身,她不過是想為她的行為找個托辭罷了,以免引起無端猜測,替身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地解釋了,把因由歸結到他自己身上,便能少給旁人添些麻煩。
……
日子過得極快,轉眼兩個月便過去了,不管劉徹怎麽寵幸,陳嘉的腹中始終是空空如也,每次去長樂宮請安,兩位太後都要問上兩句,讓陳嘉倍感壓力,夜間和劉徹抱怨:“母後今天又催我了,說要我趕緊給你生個兒子。”
“這你就受不了了?”劉徹笑道:“你去看看外面那些人都是怎麽催朕的,你要再生不出來孩子,朕可就要納新人了!”
原是想在劉徹這裏尋求一些安慰,沒想到劉徹會提出納妾之事,陳嘉瞬間火大,拎起枕頭朝劉徹砸了過去:“你就知道納妾,納了那麽多,也沒見你生出兒子來呀!”
劉徹本是一句試探,沒想到她反應這麽大,聽了這些話頓時便惱了:“你少把屎盆子往朕頭上扣,生不出孩子是你的問題,不是朕的問題。”
“怎麽就是我的問題了?”陳嘉也不甘示弱:“別的姬妾也沒生出兒子來,你怎麽解釋?難道這也怪我嗎?”
“不是你怪你怪誰?”劉徹吹胡子瞪眼:“你這個皇後要是當得稱職,這後宮裏能沒個孩子嗎?”
“你……”陳嘉氣急,又扔了一個枕頭出去,被劉徹輕而易舉地避開。
“一個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叫什麽女人,那是‘旱’婦!”劉徹起身穿了衣裳出去。
陳嘉氣得跺腳,在床上亂砸一通,大罵劉徹混蛋,走了以後就別回來。
明明所承的雨露不少,可就是懷不上孩子,宮裏的太醫都挨個瞧了個遍,藥也喝了一籮筐,還是無濟于事,被太後催生,還被劉徹譏諷,陳嘉的內心苦悶得緊,愈發不喜歡別人跟她提生孩子的事了。
五月的一天,身懷六甲的堂邑侯嗣子妃劉瑛入宮請安,陳嘉看着她大腹便便的模樣,心裏頭無比羨慕,甚至還有一點點小嫉妒,她這已經是第三胎了,為什麽別的女人可以一個接一個的生,偏就是她,這麽多年了,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她心裏多少有點兒埋怨老天待她不公。
嗣子妃劉瑛乃梁孝王劉武的長女,現任梁王劉買的嫡親長姐,心思玲珑通透,自然是看出了她的苦惱,問道:“娘娘可有請太醫幫忙調理身子?”
陳嘉情緒恹恹,提到這個問題便煩躁起來:“都是些庸醫,瞧了這麽久也瞧不出什麽毛病來,只會開那些無用的湯藥,苦死個人罷了!”
“我的好妹妹,苦口良藥,再苦也是要喝的”,劉瑛親昵地湊到陳嘉身旁:“只是咱們也不能只靠着喝藥這一個法子,也要想想別的出路才行。”
“除了早日給他們劉家生出個種兒來,本宮還有什麽出路?”
“妹妹調理了這麽久都沒能懷上孩子,難道就沒想過問題不是出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