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011章 第 11 章
太後以養傷為由,将劉徹禁足在未央宮,無疑是想給這對年輕的帝後多創造一些機會,争取能早日報上孫子,未央宮裏幾乎人人都懂的道理,在陳嘉那裏卻行不通了,自從和劉徹鬧了別扭後,她整日悶在椒房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無精打采,着實讓人看着幹着急。
乳母明珠勸道:“陛下如今正在宣室殿養傷,正是娘娘和陛下冰釋前嫌的大好時機,娘娘此刻當去宣室殿侍疾,而不是在這裏借酒消愁,這是無用的。”
陳嘉趴在幾案上,一個人喝着悶酒:“都三天了,他都不來椒房殿看我一眼,憑什麽要我先去宣室殿看他?我不去!”
“他是皇帝,有些抹不開面子也是正常的,娘娘何不體貼些,主動跟他服個軟,說兩句好話,一來保全了陛下的顏面,二來也給了陛下一個臺階下,陛下感念娘娘的好,這夫妻間的矛盾不就化解了麽?”
陳嘉看向明珠,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奶娘,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做錯了?”
明珠看了心疼,半哄半勸:“老奴知道娘娘這麽做是因為在意陛下,怕陛下被外面的狐媚子勾了去,可陛下不知道啊,娘娘何不借這個機會,和陛下把話說開,陛下知道了娘娘的心意,這誤會自然也就解開了。”
“這樣真的有用麽?”陳嘉半信半疑。
“有沒有用娘娘試一下不就不知道了?”明珠笑着取下她手裏的酒杯,扶她到妝案前梳妝:“老奴備了良藥,娘娘待會就給陛下送去,替他敷上,陛下定會感激娘娘,屆時娘娘再好好跟陛下說,陛下也就能聽得進去了,陛下早一日消除對娘娘的誤會,娘娘也就能早一日懷上皇子不是?”
陳嘉被說動,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唉聲嘆氣了一番,命人帶了藥膏,鼓足勇氣踏足了宣室。
劉徹此時正在殿內批閱奏疏,見了陳嘉,也沒有好臉色:“你來幹什麽?”
陳嘉從宮人手裏接過藥來,示意其他人退下,說道:“太醫說陛下背上的傷見了水,需要勤換藥,傷口才能愈合得快,臣妾特地來服侍陛下換藥。”
“換藥的事自有宮人去做,就不勞皇後的玉手了,皇後回去吧!”劉徹把目光移回書簡,不再看她。
許久,沒有聽到動靜,他擡頭再看,陳嘉已然是淚流滿面。
她好不容易在乳母的勸說下,鼓起勇氣來見他,還鮮少的用了“臣妾”二字,極大的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向他示好,沒想到劉徹完全不領情,還向她下逐客令,心裏大感受挫,委屈得不行,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便只能哭,把這幾日心裏的委屈心裏的氣一股腦兒都哭出來。
伸手不打笑臉人,皇後纡尊降貴來跟他示好,他卻把人氣哭,即便之前再怎麽占理,現下劉徹也覺得理虧,見她哭得傷心,心有不忍,只好同意她來替自己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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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徹背上的傷口因為碰了水的緣故,有少許的地方已經出現化膿的跡象。陳嘉來時,乳母雖然教過她怎麽換藥,可畢竟是第一次,多少還是有些生疏的,替他換藥時,笨拙的險些扯開了已經結痂的傷口,替他敷藥時,又險些戳破膿包,給劉徹的感覺很不好,但劉徹還是堅持讓她換完了藥,臨了還不忘嘉獎一句“皇後辛苦了”。
陳嘉見劉徹終于肯好好跟她說句話了,自是喜不自勝,又殷勤地服侍他更衣,正醞釀着要怎麽開口跟劉徹訴說她的心意,劉徹卻道:“朕還有些政務要處理,皇後先回去吧!”
陳嘉當然不肯,拉着劉徹的衣袖,眼巴巴地望着他:“臣妾想多陪陪陛下!”
劉徹抽出衣袖道:“聽話,先回去,朕晚上再去看你。”
有了劉徹這句話,陳嘉便不再糾纏,樂呵呵地回了椒房殿,給了明珠好大一番賞賜。
此後的幾日,劉徹的表現也出奇的乖絕,白天就老老實實的在宣室處理政務,晚上便留宿在椒房殿,不在外面拈花惹草,對陳嘉也很是體貼,陳嘉受用不已,本以為劉徹是因為畏懼太後,可劉徹卻說他想要個孩子,又極大地鼓舞了陳嘉的信心,沉浸在劉徹的蜜罐子裏不能自已。
自衛子夫被劉徹帶進宮後,衛青和大哥一道以良家子的身份入了建章營,他年紀雖小,卻聰明好學,除了日常的軍事訓練外,時常向人讨教一些騎射兵法,小小年紀便悟性極高,學東西快,因是劉徹親自提攜,同營的人對衛青也頗多照顧,其中最為熱情的要數騎郎公孫敖,時常主動教他騎射,對他的經歷也頗感興趣:
“你們哥兒倆以前都是幹什麽的?”
“我們原是平陽公主家的馬奴,給公主養馬。”衛青對自己的過往毫不避諱。
“難怪!你們都是平陽公主舉薦的吧?”
衛青微微踯躅,點了點頭:“算是吧!”
公孫敖笑:“你們哥兒倆的運氣不錯,遇到了像平陽公主這樣不看重出身的主子,這要是換了別人,你們兄弟倆恐怕就難有出頭之日咯。”
聽了公孫敖的話,衛青不禁想起第一次見平陽公主的情形。
那是他剛從鄭家逃回來不久,想找個活幹,大哥便帶他到平陽公主家的馬場,管事的覺得他年紀太小不肯要。
适逢平陽公主到馬場巡視,問了他姓名年歲,說道:“衛家的孩子,年紀雖小,長的都還不錯,會些什麽?”
那一句長的還不錯讓他多了一分勇氣,他擡起頭看她:“我會放羊。”
“放肆”,管事訓斥他:“在公主面前要自稱奴婢!”
平陽公主揮鞭制止:“本宮不缺奴隸,缺的是有真才實幹的人。”
她說她的馬是先帝禦賜,生了重病,讓他照料一個月,病好了他可以留下,如果養死了,他就要給馬陪葬,問他敢不敢?
那時他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硬生生的說了一個“敢”。
有了放羊的經驗和大哥的指導,他像對待親人一樣照顧她的馬,幾乎到了同吃同睡的地步,不到一個月,那馬便膘肥體壯,活蹦亂跳地出現在她面前。
她騎着它,興奮得在馬場跑了好幾圈,對着他喊:“衛青,以後我就把逐月交給你了,你要替我照顧好它,如有差池,唯你是問!”
她兌現承諾,讓他留在府中做了騎奴,可她并未把他當奴隸看,她将先帝禦賜的逐月交給他照看,每次出行都會帶他出去長見識,這自然是有心要培養他的。
那年先帝在甘泉宮病重,他陪她去甘泉宮探望,一位囚徒看到他說他是貴人面相,将來能官至封侯。他卻笑說他是人奴之子,只求免遭笞罵,不敢言封侯事。
後來平陽公主知道了這件事,她說:“衛青,你聽說過高祖皇帝的故事嗎?他是貧苦百姓出身,一樣開創了漢家天下。我父皇和弟弟都是雄才大略之人,對匈奴恨之入骨,他們不缺出身高貴的奴才,他們缺的是韓信!”
曾經經歷過無盡的黑暗,每每想起那些日子,衛青便覺得平陽公主是他心裏的一盞燈,照亮了他前行的路,他對她充滿感激,可是那之後沒過多久,他們便将她徹底得罪了。
提到平陽公主,衛青的心裏更加充滿鬥志,用力将手裏的弓弦拉滿,對準目标射出,“咻”的一聲,箭羽正中靶心,引得公孫敖連聲叫好:“這才學了幾天就射得這麽準了,看來我這個老師還真沒白當,你小子可得請我喝酒啊!”
“你先贏了我再說吧!”衛青搭上第二支箭,向公孫敖發起挑戰。
公孫敖自然是滿口答應,彎弓搭箭,率先将射中靶心,衛青緊随其後放箭,也射中靶心。公孫敖見狀,未給衛青喘息的機會,迅速射出第二箭,衛青從容應對,這一箭幾乎與公孫敖同時射中,箭法也愈來愈穩。公孫敖越戰越勇,大喊了一句“再來”,第三箭射出,再次中靶,這一次衛青慢了下來,對準靶心,凝神屏息,片刻之後放箭,箭羽朝目标飛去,在衆目睽睽之下,将公孫敖的最後一箭擊落,取而代之。
公孫敖有些許驚訝,心中也不禁對這個初生牛犢的少年刮目相看,嘆道:“行啊你,看來你不只要請我喝酒,你還得養我啊,不然這徒弟是教會了,師傅可就要餓死了!”衛青被他的風趣逗笑,很爽快地應承下來。
訓練結束後,天色也晚了,在公孫敖的慫恿下,二人偷偷跑出軍營,去酒肆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