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010章 第 10 章
陳嘉哪裏肯依,跟上去對他拳打腳踢,一邊打還一邊罵:“都被撓成這樣了,還敢說沒在外面找女人,劉徹,你個混蛋,大騙子……”
“你別胡攪蠻纏了行不行?”劉徹一把将她推開,起身上岸:“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跟個市井潑婦似的,随便對朕動手動腳,換了別人,朕早就讓他腦袋搬家了……”
陳嘉後退了好幾步,腳下被深水絆住,沒有站穩,一個踉跄,一頭栽倒進水裏,劉徹聽到她的尖叫聲回頭,看到半人深的水立刻淹沒了她的頭頂,暗叫不好,也顧不上其他,立刻跳進水裏将她撈了起來。
雖然落水的時間很短,但陳嘉還是被吓到了,又嗆了幾口水,驚慌不已地抱緊了劉徹大哭起來。
劉徹抱着她上岸,随手扯了一件衣裳蓋在她的玉體上,将她抱回寝殿安撫。
陳嘉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哭得可憐傷心地問:“你跟我說,你背上的傷到底是哪個賤人抓的?”
劉徹心裏很無語,但又不能再激怒她,摟着她道:“朕都說了是黑熊抓的,你要不信的話,自己去問公孫賀或者韓嫣,他們可都親眼看見了。”
“問他們有什麽用?你以為我不知道公孫賀和韓嫣同你是一夥的,你們三個肯定會串通一氣來騙我。”陳嘉氣呼呼地推開他,獨自抹淚。
“朕至于嗎?!”劉徹大為惱火,但轉念一想這事要是不解釋清楚的話,她一定會繼續鬧下去,到時候衛子夫很可能就藏不住了,又不得不平息了怒氣,讓人去請太醫來驗傷。
幾番折騰之下,太醫終于确定是猛獸所傷,陳嘉聽了心頭大石終落,這才慢慢止了淚:“既是被猛獸所傷,我不告訴太後便是,你下次小心,莫要再被這些孽畜傷着了!”說完便去榻上歇下了。
劉徹聞言朝她翻了好幾個白眼,方才不想着替他隐瞞,現在鬧得連太醫都知道了,怎麽可能還瞞得住,一想到他又要被太後罵,心中便氣,也不想再理她,命人進來更衣,準備出門。
陳嘉又轉過身看他:“這麽晚了,你要去哪兒?”
劉徹不答,穿好衣服,獨自出了門,大晚上的他能去哪裏呢,無非是想找個清靜的地方,安安靜靜地睡個覺而已。
陳嘉爬起身來,淚眼婆娑地看着劉徹的背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挽留的話始終沒能說出口,她生性高傲,就算是自己錯了,能說兩句好話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了,讓她低三下四地向他服軟,求他留下來,她做不到!
劉徹徒手博熊一事次日便傳到了長樂宮,果不其然被太後一頓痛罵,還被以養傷的名義禁足在未央宮,劉徹他何嘗不知道太後的用意,不過是想借此機會逼他多親近皇後,好早日誕下皇子,可日日面對陳嘉,心裏也是有苦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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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林苑,五柞宮。
劉徹走之前給衛子夫留了任務,讓女史教她禮儀規矩,可她總有一種鬼上身了的感覺,她以前沒正經讀過書,識的也字不多,來到這裏後,她不僅認識所有的字,寫的還很漂亮,禮儀規矩那些也無師自通,女史宮娥都誇她貌美聰慧,前途無量。
這日午後,衛子夫閑來無事在殿中練字,吱呀一聲,殿門被推開,她擡頭去看,美目流盼間瞧見一眉目清秀的宮娥悄聲進來,脫口便喚道:“東兒。”
東兒手裏捧着一盆蘭花,看着她驚訝道:“姑娘認得奴婢?”
她進宮不到兩天,人生地不熟,宮裏人這麽多,一個外院侍弄花草的她都能叫出名字,怎能不讓人驚訝?
衛子夫反應過來自己說漏了嘴,下意識用手捂住了嘴,又擡頭看着東兒搖頭,清冽的眉眼漾出笑意:“阿滿同我說的。”
阿滿是內侍總管,統管宮中事務,自是認識她的,這般解釋倒也說得通。
她下意識地動作盡顯嬌憨可愛,東兒看了不禁淺笑,舉起手裏的花說:“姑娘看這花好不好看?”
衛子夫點頭說好看,讓她将花擺放到窗前,拉她過來說話。
夢境裏東兒陪了她十年,她當上皇後以後便還了她自由,将她許配給了豆如意,過了幾年平淡日子,後來豆如意随衛青出征時負傷,被劉徹封為關內侯,因不能再上戰場,夫妻二人便帶着一雙兒女離開長安回到了老家,此後便再無音訊。
案上擺有茶點,二人邊吃邊聊或是彼此近況,或是宮中情勢,加上夢境給她帶來的熟悉感,很快便熟絡起來。衛子夫握着她的手說:“你知道有什麽辦法可以出宮嗎?”
“姑娘出宮做什麽?”
“我不想待在這兒。”
東兒詫異,也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她不是想出宮,她是想跑。
“你跑不了的,宮裏這麽多人,走到哪兒都有人跟着,你跑了他們怎麽辦?”
衛子夫也知道她跑不了,可就是不甘心想試一試,她現在總有一種感覺,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和夢境裏的自己重合了,無意識地在按她的方式行為處事,譬如剛才脫口而出東兒的名字。對她而言,這并不是一件好事,她并不想變成夢裏的衛子夫。
她本來還想着明年就可以出宮了,可現在看大概是沒機會了。
東兒說:“姑娘聽說了嗎?陛下是因為徒手搏熊被太後禁足,所以才不能來看姑娘,陛下少年勇武,威風凜凜,這樣的郎君姑娘還不喜歡嗎?”
衛子夫“呵呵”了兩聲,夢裏他也和熊搏鬥來着,還受了傷,可越是這樣她才越覺得不安,他們都和夢裏的一樣,那下場呢?是不是也和夢裏的一樣……
東兒想再誇劉徹兩句,打消她想逃跑的念頭,可衛子夫聽不進去,以累了為由将她打發走,躺在榻上擁着錦衾繡帳陷入沉思,她必須要好好想一想接下來該怎麽辦了。
夢中她的結局雖然悲慘,卻并不是一個死局,她原本可以有很多機會可以改變這一切的,可是她沒有,只因她曾經視劉徹為君,為夫,敬他,愛他,她根本沒有想到劉徹會在晚年走火入魔,幹出了抛妻棄子、禍及江山之事。
如今她既已知道結局,便不能再像夢裏那般了,如果逃不掉,她至少要做到不喜歡劉徹,一點都不能,只有這樣她才能抓住夢裏的那些契機,盡早結束一切,避免那場大禍。
想到這裏,她又拿出白玉環,很堅定的告訴自己,寧可喜歡張湯,都不能喜歡他。
……
不過兩三日的功夫,韓嫣那邊也有了結果,捧着幾幅畫像到宣室複命:“陛下,這兩天臣到附近的村子裏挨戶地盤查,查到五天前去過那個地方的年輕男子有李家村的李大柱,王家莊的王鐵牛,吳家溝的吳二楞和張麻子……”
看到劉徹鐵青的臉,韓嫣沒好繼續說下去,直接将畫像奉到幾案上。劉徹心情本就不好,耐着性子把畫像一一攤開,看着一個個歪瓜裂棗,尖嘴猴腮的模樣,立刻火冒三丈,将畫扔到韓嫣臉上:
“韓王孫,你再糊弄朕,信不信朕砍了你的腦袋!”
韓嫣跪下道:“陛下,臣沒有糊弄陛下,确實……确實如此啊!”
見他還嘴硬,劉徹起身抽出挂在一旁的赤霄寶劍,二話不說就對着韓嫣就是一頓猛劈。
韓嫣自然不會等着劉徹來殺自己,拔腿就跑,一邊跑還一邊道:“陛下,臣是實話實說啊,陛下不信可以派人去核實,看臣有沒有說謊。”
劉徹随手砍壞了一張幾案和一架屏風,追着韓嫣滿屋子跑,眼見着那把寶劍馬上就要戳穿自己的屁股,直接把韓嫣吓哭:“陛下就是找到那個人也沒有用啊,您要是殺了他,衛姬一定會恨死您的,不殺的話,留着也別扭,還不如不找,就當那人不存在,反正衛姬已經是陛下的人了,也不可能再見他,陛下多花點心思在衛姬身上,一定能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陛下,別追了,陛下,啊——!”
哐當當當——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團煙霧中,傳來兩個人此起起伏的咳嗽聲,韓嫣嗆了一鼻子灰,趴在地上涕泗橫流,劉徹一手提着劍捂着鼻口,一手驅趕從彌漫的煙霧中跑了出來,也咳得眼淚都出來了。
哎呦!
哎呦——
哎呦……
韓嫣捂着屁股哀嚎,一聲比一聲叫的凄慘,他真的是拿命來換前途的,以後誰要再敢說他是邀寵獻媚,他一定跟誰拼命。掙紮着坐起身來,抖了一下身上的灰塵,踹了一腳倒在地上的香爐,哀怨地看着劉徹,一言不發。
劉徹看着他灰頭土臉,一臉憋屈的樣子,好氣又好笑,又提劍指着他道:“辦事不牢,倒是挺會揣測朕的心思的,你最好給朕把嘴巴把嚴實了,要是漏了風出去,這個香爐就是你的下場!”
韓嫣身子往後仰,盡量拉開和劍的距離,笑道:“臣明白,陛下放心,臣不會往外說的,一個字也不說!”
劉徹白了他一眼,收了劍道:“還有你在宮裏宮外做的那些個腌臜事,別以為朕不知道,你給朕收斂點兒,不是你的人,你最好別碰,危險游戲玩多了,朕早晚收拾你!”
韓嫣聞言,也不敢再跟劉徹嬉鬧了,迅速正了衣冠跪了下來:“臣一直盡心盡力侍奉陛下,從未敢有越矩之處,請陛下明鑒,萬不可聽信小人讒言,疑心于臣啊!”
“滾!”劉徹并不想聽他的廢話。
韓嫣心虛,吓出一身冷汗,他是聰明人,心知劉徹這樣說,便是已經知道他私闖後宮的事,不過是想給他留點面子不點破而已,雖不知道劉徹是怎麽知道的,但他最清楚劉徹的脾氣,劉徹的底線不能碰,否則他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既然劉徹打算放他一馬,他也沒必要狡辯了,不敢再猶豫,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
看着韓嫣落荒而逃,劉徹将劍插回了劍鞘,前一世韓嫣目中無人,做了不少壞事,被太後鸩殺,雖然是罪有應得,可畢竟是從小到大的情分,韓嫣死後,他還難過了好一陣。如今幾十年過去了,那份情誼不見得還剩多少,可沒能救下韓嫣,始終是他前世的一件憾事,重活一世,他提前給韓嫣敲了警鐘算作彌補,如果韓嫣還不知收斂,重蹈前世覆轍,那便是他咎由自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