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死夢魇
晚上,寧子文下廚做了一桌子菜。他把煎好的牛排放在明舒的面前,怕她吃不慣還特地做了面條,其他兩個人吃的是牛排和三明治,他和明舒吃着牛排和面條。
明舒拿着刀和叉子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其他人的動作,嘗試着去切。寧子文看出了她的窮迫,直接拿過她的刀叉,大大方方地給她示範。只見他左手拿叉右手拿刀,微微用力,随着刀的滑動切下了一小塊肉。“就像這樣,很簡單,你肯定可以的。”随後他把刀叉遞還給明舒,又小聲和她說了幾句餐桌禮儀。
明舒雖然還很不适應,舉止都是小心翼翼,但是有寧子文在,她覺得親切和心安。晚飯和平時家裏的很不一樣,不過真的很好吃。
飯後,她原來以為是大家一起收拾,卻發現基本都是寧子文在收拾,那兩個人吃完便回了房間,各自開始忙碌了起來。明舒想上去幫忙,卻被寧子文拒絕了:“你坐飛機過來的,倒時差很辛苦,先歇着吧,這些事我來就行。”說着,他把盤子放在水龍頭下沖了沖。
明舒回頭看了看,發現他們都在自己的屋子裏專注地弄東西,便小聲地問寧子文:“子文哥,為什麽他們不和你一起收拾啊?”
“各自有分工啊。我們各自的房間各自收拾,樓上的客廳和廚房的活歸我。一樓除廚房之外都是Tom打掃,整個房子的盆栽以及外面的草坪都是Mickael料理。”
“可是你一個大男人,做飯是女人的活。明天我幫你。”
寧子文聽了只是一笑,“這有什麽,在家裏什麽辛苦活沒幹過。這些年在外面,處處都要自己來,做個飯不算什麽。而且Mickael和Tom的廚藝都比較糟糕,我還不想虧待自己的胃呢?”
他說得輕松,明舒也笑了。不過想着這些年他一個人在外求學,無依無靠,凡事都得靠自己,明舒覺得很心疼,眼神也暗了下去。
寧子文背着她,專心地洗着餐具,自然沒有看到她臉上的落寞。“你上樓歇着吧,一會泡了熱水澡,晚上早點休息。這麽大老遠過來,一定很辛苦。”
明舒原本想問他為什麽不問自己為什麽來,聽了他的話,話到嘴邊卻只變成了“嗯”,只是手卻緊緊揪着自己的小包。
寧子文收拾完了以後帶明舒去了樓上,帶她去看了衛生間,告訴她怎麽打開熱水。很快,浴室裏傳來了嘩啦啦的水聲。寧子文則一個人坐在房間的桌子前,開始整理今天帶回來的那個紙殼箱裏的東西。今天他的收獲少,收回來了很多舊的電子元件,更重要的是這裏面有一封來自中國的信,一封他妹妹寫的信。
在這個通訊并不十分發達的時代,一封來自家鄉的信件承載了太多的分量。他反複地看了又看,上面的字又飄逸成熟了不少。他鄭重地打開,将紙平展認真地閱讀下去,只是看着看着,他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了。
明舒洗完澡走出來,身上穿了身淺藍色的衣服,烏黑的頭發披散開,還濕漉漉地滴着水。
“怎麽不把頭發擦幹?”說着,寧子文就拿了自己的毛巾蓋在她的頭上,溫柔地揉着她的腦袋。“擦幹一點,一會拿吹風機吹幹了再睡。”
“嗯。”明舒有些不太好意思,本想說自己來的,可是想到以後大概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她沒有再說什麽,任由他給自己吹頭發。額前的頭發垂下,擋住了她濕潤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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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發吹幹了,她就看見寧子文拿着自己的東西往外走,她這才留意到之前放在桌上的那些東西也不見了。“怎麽了,你晚上不睡這裏嗎?”話一說完,她有些尴尬,這裏面只有一張床,他們兩個一起睡還真有些不合适。雖然他們以前也有過一些親密的小舉動,但是還從來沒有睡在一起過。但是她已經是沒有明天的人了,這次來就是做了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他的準備的。雖然羞怯,但她還是試着解釋:“這床挺大的,夠我們兩個睡的,中間隔個枕頭就行了。”說完,她的臉已經燙得像火燒一樣,也不敢去看寧子文的眼睛,只是坐在那忐忑地等他的回複。
“我一個大男人,睡沙發就行了。而且我晚上要加班,估計會睡得很晚。你辛苦了一天了,好好休息。如果照顧不好你,豈不是我這個男朋友不稱職。”說完,他還揉了揉明舒的腦袋。
最後的那句話,卻是聽得明舒心裏發酸。是啊,他還是她的男朋友,那麽好的一個男朋友,可是她卻做不了他的妻子,不能陪他到老了。不争氣的,鼻子就是一酸。怕被寧子文看出異樣,她擡手就要抹,卻不想一雙手比她更快,拂去了她的眼淚。“怎麽了,是不是想家了?一個女孩子出這麽遠的門,是會不習慣。沒關系,這裏有我。”他圈着她,拍了拍她的背。
好在他沒有發現自己的異樣,雖然現實是殘酷的,但是能拖一刻是一刻。“是的,我是有點想家了。這麽大還哭,是不是讓你看笑話了。”
“沒關系,想家是正常的。我一開始來,我也想家,後來慢慢才習慣的。你早點休息吧,我就在外面,有什麽事叫我。”
晚上,明舒躺在床上,床很軟很舒服,可是她卻睡不着。門縫裏透過一縷黃光,外面傳來細碎的身影,寧子文還在忙。想到之前她看見他的襯衣都磨破了袖口,她突然覺得自己很自私。他在國外生活得這麽不容易,她卻還要來增加他的負擔。
可是她已經是被判了死刑的人,如果在死之前她都不能再看他一眼,她會不甘心的。家裏集資送她來美國,是聽說這邊看病不要錢,而且醫療發達來試圖尋找一線生機的。而她卻是抱着死別的心來的,她不求能活着回去,她只想最後能和他一起過。
淚水溢出了眼角,打濕了枕頭。她竭力把所有的聲音都悶在胸腔,只留下肩膀細微的顫動。
她終究是太累了,沒有多久就睡着了。
這夜,她做了一個夢,她夢見了《血疑》裏的那些人物。她發現原來自己的血型和寧子文竟然是相同的,連骨髓的型號也是匹配的。他給她捐了骨髓,醫生說她很幸運,有很大的康複希望。她在病房裏遇見了大島幸子,她告訴她血癌并不可怕,要堅強。
她夢見自己并沒有死。夢見自己和寧子文結婚了。她穿着白色的婚紗,站在綠色的草坪上,身後是衆多的親朋好友。她走到寧子文面前,問他願不願意娶自己。她低頭等他的答複,她聽到他說“願意”,可是擡頭卻空無一人。那些親友也不見了,只留她站在海邊的懸崖上,裙子殘破不堪。
她舉目四顧,卻都找不到他的身影。“子文哥,子文哥……”呼喊聲吹散在風裏。
她打算跑下懸崖,卻是一個海浪打過來,把她拍下懸崖,卷進在海裏。她覺得五髒六腑都要被擊碎,鹹腥的海水直往口鼻中灌。她想呼喊,卻喊不出聲,只能奮力地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