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孕
第007章 有孕
肖克岚本想直接越過去,那老道士攔住去路。
“這位相公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将來必是仕途亨通,洪福大吉!”
若換作往日,肖克岚或許能停下來聽他忽悠幾句,眼下他只想趕緊在太陽落山前趕回家。他沒有作聲,謙和退讓又往旁道走。
那道士又上前道:“爺生帶富貴之相,只命途波折,待老夫于你化解化解。”
肖克岚有些不悅,“我身上沒銀子。”
他出身貧困,但自小街坊鄰裏都說他養得好,不像是缺衣少食的寒門子弟。
入了孫家,衣食上比以前好多了,今日穿的一件紫鍛長袍,加之近兩日食補,面色更加紅潤。
他慌忙地從道士身旁越過,沒留神踩到一個小窪。
“嘶……”腳踝忽然傳出劇痛,肖克岚五官瞬間皺在一起。
後邊道士回頭一瞧,不禁嘆道:“你看你看,我都說了你命途有不順吧!”
肖克岚提着腳緩了緩,一瘸一拐坐到路邊的石頭上輕揉受傷處。
道士跟着他坐過來,從背上的布袋裏翻出一塊藥貼拿給他。
肖克岚眼睛擡了擡又低下,“多謝先生,你自己留着吧。我揉一揉,坐會兒就好。”
道士把藥貼放到他手裏,“我還有的是,不缺這一個。”
這時肖克岚注意到他布袋裏還有一個大疊,道士笑說道:“咱們走江湖的人,這東西都是常備于身的。”
那貼膏藥氣味有些刺鼻難聞,肖克岚小心地脫下鞋襪,腳踝處确實有些輕微腫脹,輕輕地把藥貼上去。
他理着鞋襪,擡眼看向道士,“先生今日可有開張?”
道士難以啓齒的樣子,肖克岚心領神會,從輕飄飄的錢袋裏掏出五個銅板。放手心裏猶豫一陣後,自己留了一個,四個給了那道士。
“方才上香油剩得不多了,不過你拿去買兩個饅頭還是可以的。”
肖克岚說完又看了眼卦旗,接着說道:“方才你說我仕途亨通,此話當真?”
道士把銅板收起來,眼神一亮,昂首說道:“實話實說,貧道資歷雖淺,看人準頭也有七八分。”
說着說着,道士漸漸向肖克岚靠攏,悄聲說道:“總督大人家知道吧?那年秦夫人的弟媳生下一對女娃娃,眉骨面相是一不一樣。但這一雙姑娘命中帶煞,相生相克。一位福薄命短,與火相沖,另一位則是人中龍鳳……”
肖克岚擺了擺手,“你這說得這麽邪乎!怪不得沒生意。”
道士左顧右盼望了望,接着說道:“別說你,那秦夫人當日也不信。大半年過去,她那弟媳帶着一位女公子北上尋夫,身子弱的那個留在秦家托給秦夫人照料。後來船到了揚州走了水,母女倆都沒了。”
話音一落,四下俱靜。肖克岚回憶多年前,秦夫人的弟媳确實是秦家生下一對女兒,如今像是只剩下一個了。
他心裏瘆得慌,木愣愣地起身,一颠一瘸連忙下山。
道士一臉懵,沖着他的背影大喊道:“诶!你半百時有一場劫難,要不要我給你解啊?就一個銅板!”
肖克岚忍着腳疼,只想趕緊下山離開這邪乎的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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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漸入冬月,王文瀚常在軍營,肖宴所裏事務忙,還時常跟着秦少将軍外出。肖克岚每日都往祠堂巷趕,王老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孫秀娥照樣忙着酒館生意。
這天下午,孫秀娥到後邊酒坊轉轉。這裏面充斥的濃烈的酒糟氣息,坊中上空彌漫着熱氣。
見她來工人都打着招呼,孫秀娥嘴一張還沒吐出字來,忽然莫名泛起惡心,幾瞬後又好了。
難道是這兩日下涼受寒了?
她心裏嘀咕着,還沒緩過來又惡心起來,快步跑出去。
傍晚前切肉,孫秀娥聞到肉腥味,又惹來一陣惡心。腦子飛速運轉,好像月事有兩月沒來了。
想出了神,手還不慎被刀切了個口子。她迅速将傷口的血吮幹,心裏一下子跳得厲害。
後廚交給趙娘子,孫秀娥立刻往濟世堂去。
果然不出所料,孫秀娥懷孕了。
孫老爹得知這一喜訊,當夜興奮得睡不着覺,白天依舊精氣神十足。
丁老先生千萬囑咐,孕期頭幾個月尤為重要。孫老爹讓閨女在家好好養胎,自己重新接手酒館的活兒。
頭半月裏,孫秀娥吐得很厲害,她一向胃口很好的,這下吐得什麽都吃不下。每天抱着木桶,吐得兩眼發昏。
以前覺得隔壁的嬸子生孩子矯情,現下想來是真不容易。
臘月和正月是酒館最忙碌的時候,孫老爹堅持不讓女兒插手後廚雜事。
堂上原本有四張桌子,年關上酒館吃飯的人也多,孫秀娥讓阿旺把庫房的小桌子搬出來,還把家裏廂房內的圓桌也搬了來。即便這樣,沒到用飯的時辰,堂上都坐滿了客人。
阿旺跑堂腳忙不疊,孫秀娥在櫃臺裏沽酒,過年家家戶戶都是好酒好菜擺上桌。還有城裏的飯館、藝館、青樓等地,用的都是孫家的酒,一天下來七八個大酒壇子見底。
傍晚時,酒館裏正忙着,肖克岚來給孫秀娥送飯。宅子離酒館不算遠,走路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但因為是冬日,肖克岚緊趕慢趕抱着食盒過來,就怕涼了。
家裏沒有老一輩的女人,孫秀娥又是第一胎,養胎之事知之甚少。好在這事丁月梅在行,孕婦生養,懷孕每個時段吃什麽,要注意什麽,都給孫秀娥寫了下來。
孫秀娥除了看看酒館的賬冊,其他時候見到字就頭疼,吃食的事情就落到肖克岚身上。頭天夜裏告訴小翠明日要給孫秀娥做的菜,小翠按照吩咐做。
肖克岚進店,今日是炖了鴿子湯,還有一道小時蔬。
櫃臺前還有t兩三個買酒的客人,肖克岚把案臺收了收,湯和菜擺上。
“我來吧,你先吃飯。”
他拿起孫秀娥手裏的酒杓和小酒罐子,給客人舀酒。
孫秀娥退到他身後,端起湯碗喝湯,目光一直在肖克岚的動作上。
肖克岚是少有在酒館幫忙的,舀酒也不太熟練,慢吞吞的,還總是灑許多在外面。
這讓孫秀娥實在看不過眼,放下碗又奪過家夥事,催促道:“行了行了我來。”
她無意地将肖克岚推到後邊,手裏熟練地舀酒。
肖克岚後退中感覺她的力道有些大,雙目有些遲疑,緩過神來時櫃臺前的客人都心滿意足把這酒罐子離開了。
總算得閑了,孫秀娥目光看了看門口,似乎暫時沒有新客來,彎腰去拿木塞。
肖克岚慌忙伸手把她扶過來,“我來就行,你快吃飯,別都涼了。”
孫秀娥扶着有些酸的腰緩緩坐下,她還是孩子的時候到酒館來幫父親,從擦桌子上菜,到沽酒收銀錢,有時從天亮忙到天黑,也不曾有過腰酸。如今托着幾個月的肚子,幹起活兒來确實累人。
肖克岚把酒壇子都蓋好,過來關心道:“娘子累了就先回去吧,我在這看着。”
孫秀娥狼吞虎咽,不是因為餓了,而是想趕緊吃完,免得等下又有客人來。她腮幫子鼓鼓的,喊着肉和菜搖了搖頭,等嚼了嚼說道:“這幾日人多你應付不下,況且就你那手腳,別讓客人等着急了。”
快吃完時,孫秀娥看向一旁木噔噔站着的夫君,“你今日去看王叔了嗎?他怎麽樣了?”
肖克岚神色一變,嘆了聲氣,“已經兩日喂不進水米了。”
王秀才四五天前就已經意識不清,只有微弱的氣息,叫也叫不應。等到王文瀚從軍營回來,眼睛才略微睜開了些,想說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郎中看過後直搖頭,怕是撐不了幾日了。
臘月底,王秀才走了。
已是病入膏肓,加上冬日寒冷,又吃不進東西,離開了人世。王家沒什麽親戚,喪事從簡。
孫秀娥年前年後在酒館櫃臺忙碌三四個月,一轉眼入春了,身子越發的繁重。孫老爹下了死令,不讓她再上酒館。
想着眼下沒有過年那會兒忙了,孫秀娥就安心在家裏養胎。她想給孩子做幾件小衣,還有鞋襪帽子,這些都得備着。
剛開始興起,沒兩日越發沒了耐性,拿起繡花針沒多會兒功夫就打起瞌睡來。到頭來說是自己給孩子準備的東西,大多都是小翠做的。
知道她還有兩三個月都要生産,丁月梅也給她送了不少娃娃的衣物,還有尿布。上門來時瞧着孫秀娥圓圓的肚子,眼裏有幾分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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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來肖克岚常常出門,說是盡一盡叔叔的職責,幫大侄子說親。
一日下午,孫秀娥在葡萄架大口啃着桃子,聽到大門開的聲音,随後肖克岚和肖宴吵吵嚷嚷走進來。
“你能不能長點記性?還不容易找到媒婆肯幫忙,都給壞在這張嘴上。”
“不願意幫拉倒,誰稀罕她幫忙了!”
“嘿你小子,不想娶媳婦兒啊?”
兩人說着說着走到了跟前,肖宴方才還氣焰高漲,聽到“娶媳婦兒”幾個字,瞬間焉了氣。
孫秀娥心想,肯定又是相看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