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在哪,我去接你回家
第33章 你在哪,我去接你回家。
二樓宴會廳裏熱鬧非凡,三樓陽臺處,兩人緘默地站着,欣賞遠處的煙花。
薛景譽聽見林上清打電話,又看了看渡蘭港口的煙花,問:“有人給你放的?”
林上清還沒說什麽,耳邊傳來高梨警覺的聲音。
“你身邊有其他男人?誰?叫什麽?身份證號多少?”
林上清不好解釋,只能先跟薛景譽說了兩聲,轉身回到房間裏去。
高梨咋咋呼呼,格外委屈:“我不是唯一一個陪着你的人了……”
“你是。”林上清不由得說:“他就是我哥的朋友,小時候見過一面而已。”
“才不是。”高梨說:“你那麽讨厭你哥,如果只是你哥的朋友,你才不會對他态度那麽好。”
林上清自己都沒發現,在他心裏,其實薛景譽早就不算是林方海的那些狐朋狗友了。
這人還真是敏銳。
“我……不知道怎麽辦了。但他真的只是普通朋友。”林上清心情很好,态度也柔和很多,示弱地問道:“你告訴我吧,我要怎麽哄你開心?”
高梨可就不客氣了,得逞地笑了一下,“那我也想要一份新年禮物。”
“可以,你想要什麽?”林上清問。
“自己想!”高梨不樂意了,故作生氣:“送禮物還要我開口要,真是過分。”
聲聲指責,字字控訴,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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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上清捏了捏眉心,勾唇道:“好,我自己想,那你現在可以原諒我了嗎?”
“看你表現了。”高梨冷漠不過幾秒,就又巴巴湊上來:“你聲音聽上去有點啞,是吹了風嗎?有沒有喝點熱水?”
林上清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可能吧,吹了風。”
一回來看見林方海就上火,情緒也不高漲,加上晝夜溫差,一套組合拳,嗓子不舒服還是好的。
“睡得還好嗎?”高梨問。
林上清心裏暖了一下,随口提前的小事,他竟然也在惦記。
“好多了。”
“那就好。”高梨咧嘴,“那你這幾天好好休息,玩可以,不許被別的男人泡走了,想我了要給我打電話。”
林上清下意識想答應,又覺得這話好像有點不對勁,猶豫了一下。
“上清哥……”高梨一見他猶豫就開始撒嬌。
“好好好,答應你。”林上清受不了他示弱,半敷衍地答應了。
半夜,林上清被一陣嘈雜的聲音驚醒,原本不錯的睡眠也被打斷。
主家的人都被安置在府邸,客人則都在側居。
這裏近山,時不時也會有植物或者動物的聲音,他并沒有多想。
正閉上眼睛要繼續睡,一聲尖銳的炸裂聲打破寂靜的夜空。
林上清猛然睜眼,掀開被子下床往外走。
進了林嘉房間,看見小孩兒沒事,才松了一口氣。
林嘉也醒了,抱着被子,把自己卷起來,一聲不吭。
聲音是從隔壁傳來的,隔壁是林方海夫婦住的房間。
林上清過去敲門,想确認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張巧琳來開的門,随便敷衍了兩句,就讓他回去睡覺。
林上清回到林嘉的房間陪他,不一會兒,又聽見隔壁砸東西的聲音,還有隐隐的争吵。
林嘉縮了起來,面無表情地抱緊被子。
“要去叔叔房間睡嗎?”林上清說:“叔叔房間離得遠,比這裏安靜。”
林嘉漠然地看着他,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朝他伸出手要抱。
林上清把他抱起來,帶離了這裏。
林上清一夜都沒怎麽睡好,主要是擔心林嘉的狀況,迷迷糊糊睡去,第二天,又在吵吵嚷嚷的人聲中醒過來。
懷裏已經空了,林嘉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去的自己的房間。
今日林方海想要獵兔,說是給新的一年讨個好彩頭,林上清婉拒了,說他多年沒有碰過獵弓,不想再如此勞累。
薛景譽倒是十分有興致,挑了最好的一匹馬,又選了趁手的弓具。
“這張弓很适合女人用,磅數小,尺寸重量單手舉也不累。”林方海指了一下一把20英寸的分體美獵,看着張巧琳。
張巧琳皺了皺眉,搖頭:“我今天去不了。”
林方海眼神冷了一下:“為什麽?”
張巧琳說:“我痛經,騎不了馬。”
林方海不屑一顧,叼着煙:“你都生孩子了,不會痛經了,別找借口。”
張巧琳咬了咬牙,暗暗剜他一眼,語氣平靜:“我去不了,你們玩得開心就好。”
林方海罵了一句:“你非要讓我下不來臺?”說完,語氣又柔和萬分,大手撫了撫妻子的後背:“你知道,沒有你在我身邊,我會一無所獲的,就當給我個面子。”
張巧琳攥緊拳頭,沉默了一會兒,才妥協地扣上箭袋。
林上清看着她蹬上馬匹,不由得輕輕啧聲,而後扭臉移開視線。
衆人離開府邸後,就變得安靜很多。
林上清去了茶室看爺爺,爺爺正在泡茶。
泡的是林方海留給他的那一罐品相非常差的正山小種,林端誠一貫的燒水醒茶。
林上清喝了一口,口感潮濕到他都能感覺出不對勁,然而爺爺一點反應都沒有。
人到了年紀,味覺就會退化嗎,林上清不由得覺得被最疼愛的孫子蒙騙的老人,此時有幾分可憐。
“小清,你覺得這茶怎麽樣?”林端誠問他。
林上清又喝了一口,說:“我習慣喝白茶,紅茶的味道太重。”
林端誠笑了一下,并沒有說什麽。
爺孫二人相對而坐,茶室裏只有水蒸氣撲騰的聲音。
“小清,過完年,你也快30了,你哥的兒子現在都9歲了,你有想過自己的事嗎?”
話題總是會拐到這個上面來,林上清忍住起身就走的沖動,還是靜靜坐着,握緊手裏的茶杯:“爺爺,我有自己的打算。”
隔着水霧,林端誠臉上的表情看不太清楚,只是似笑非笑的垂着眼睛,看不見眼神。
林上清面前的茶杯空了,他又給斟上一杯。
“爺爺的身體不行了,再過個幾年,也管不了你們。”林端誠聲音嘶啞,緩慢,似乎只是說這些字句,就能耗盡他的力氣。
林上清雖然并不想聽他們催婚的話,但心裏還是疼惜尊敬老人的:“爺爺,您別這麽說,心情放寬些,生活也會舒服的。”
“哈哈哈……”林端誠擺擺手,“我向來不避諱談這些,你也不必哄我。”
林上清低着頭,視線落到茶水上。
“你哥是個能幹的人,他做了很多,爺爺希望你也不要再一直揪着曾經的事不放。”
這還是第一次爺爺能對他這個孫子說這麽多話,然而卻是為林方海說話,林上清心裏深感諷刺,卻連冷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林端誠的動作很僵硬,聲音也很沙啞,人都老成這樣了,還是不忘給大孫子的未來鋪路,想要在外人面前塑造兄友弟恭的形象,林上清一時分不清到底是可悲還是可笑。
他記得幼年的時候,爺爺很爽朗,帶着他們騎馬狩獵,林上清年紀小,都拉不開獵弓,林方海則百步穿楊,打了許多兔子回來。
爺爺便勸着林方海,要疼愛弟弟,分給他一半,林方海表面上乖巧聽話,背地裏用箭把林上清的衣服都劃破了,罵他只知道谄媚爺爺的賤人。
那時候還是有人愛他的。
或許真的是年紀大了,容易被甜言蜜語欺騙,看不清人的本性,又或許是人到了垂垂老矣之地,會極度渴望完整和諧的家庭,才會勸林上清,無論如何都要容忍哥哥。
林端誠又說:“我知道,自從小雲死後,你一直很……”
“爺爺,我還有事。”林上清打斷他,胸口猛地疼了一下,站起身來:“先去忙了。”
“林上清!”林端誠驟然暴怒,差點掀翻桌子,“你不能這麽任性!”
林上清步伐一頓,耳邊是老爺子難得中氣十足的聲音,他凄苦地閉了閉眼,唇角苦笑。
林端誠氣得牙癢癢,恨不得手裏的拐杖能直接抽到他身上去:“你的家散了,你就要小海也妻離子散嗎?!”
林上清嘗到了從喉嚨裏湧上來的血腥味,心髒也一揪一揪的疼。
“小雲跟嘉嘉不一樣,小海也跟你不一樣!”林端誠怒不可遏:“你怎麽能、怎麽能想去破壞你大哥的家庭!你這個畜生!!”
林上清忽然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林端誠破口大罵:“你還笑得出來?”
笑完,林上清眼中一片冷漠清明,淡聲說:“爺爺,安心養病吧。我有時間再來看您。”
拂袖離開,林上清聽見身後茶室裏震耳欲聾的破碎聲,那是拐杖抽在玻璃茶幾上的聲音。
疾步往前走,走廊那麽長,那麽安靜,他的腳步聲回蕩在寂靜的府邸中,好像身後有人在追。
關上門,林上清靠着門,慢慢蹲下,手臂顫抖。
胸口跳得飛快,口腔裏血腥味一片,有點想作嘔,林上清往前俯身,手掌撐在地板上,額角的冷汗彙聚成珠,滴在地上。
眼睛通紅,目眦欲裂,一呼一吸都帶着喘不上氣的空空聲。
“叮鈴鈴……”
林上清閉上眼,抓緊了掌中的地毯,前屈身幾乎要跪倒在地上。
“叮鈴鈴……”
熟悉的鈴聲,他猛地回了一口氣,眼前一黑,歪倒在地上。
手機掉在地毯上,閃爍不停。
林上清眼前模糊,伸出手去,費力地把手機拖回來。
“上清哥?”
“上清哥……你怎麽了?”
“你沒事吧?你別吓我!我報警了啊,你到底怎麽了?”
年輕男人急切的聲音,透過聽筒,一聲一聲傳來,回響在林上清耳邊。
他頭暈目眩,眉頭緊皺,許久,才能勉強自然地說出一句:“小梨……”
電話對面完全沉默,似乎在震驚。
旋即,高梨說:“我在,我在呢,你怎麽了,你現在在哪,我去找你好不好?”
林上清扯了扯唇角,聲音很輕,好像下一秒就要斷了。
“小梨。”
“嗯?”
“小梨……”
“我在呢。”
“我想回家。”林上清啞聲說。
沒頭沒腦的一句胡言亂語,林上清自己都覺得自己腦子不正常。
然而高梨毫不猶豫,“好,你現在在哪,我去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