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陸重這天一大早下樓就碰到張明,張明看到他就熟稔地攬着他的肩膀,“陸重小兄弟,那天晚上謝謝你。”
“沒事,舉手之勞。”
然後,陸重問了一個他一直以來都有點納悶的問題,“張哥,你怎麽确定你爸在順城?”
張明居然回了句:“不确定啊,這是我找的第五個城市了。”
陸重睜大了眼,這不大海撈針嗎?!
“不過,我大舅會點《易經》,他推算說應該就在這一帶。”
陸重條件反射想問萬一他算得不準呢?可是沒問出口,不準又能怎麽樣?
不等陸重想完就聽到張明說:“我先走了啊,陸重,回見”,說完就抱着那一大摞傳單往外跑,陸重看着他衣服被風吹得鼓鼓的背影,順着風聽到他五音不全的歌聲,有點無法把現在的他跟那天晚上哭得鼻涕橫流的男人聯系起來。
忍不住想笑,陸重心情一下子變得很好,抱起安樂也往碼頭的方向跑。
林錦早上上完課給沈定秋打了個電話。
“喂,定秋,在哪兒呢?”
“成,正好我來找你。”
林錦去的是沈定秋家的酒店,開門沈定秋一臉沒睡醒的樣子,他剛邁出第一步就想到什麽,一臉嫌棄地問:“你沒在裏邊辦事兒吧?”
“我他媽哪有那個心思!”沈定秋臉立刻就黑了,一把給林錦抓進來,關了門。
林錦小心翼翼地放開屏住的呼吸,發現确實沒什麽詭異的味道,這才放心自如的吸氣。
“還真沒有啊?”
沈定秋翻了個白眼,從冰箱裏拿了瓶水遞給林錦。
林錦接過随手放在一邊,問:“你回來一直住這兒?”
“嗯,宅子裏最近烏煙瘴氣的,不想回。”
“對了,那天我就想問你,人太多不方便,你們家老爺子怎麽了?”
“他想把我大奶奶遷進祖墳,你說我舅爺爺他們怎麽可能答應,奶奶去年才走,他又鬧說不遷也行,那就把祖墳遷到我大奶奶埋的地方,還說祖爺爺給他托夢,說埋我大奶奶那塊地是千年不遇的風水寶地。”
林錦越聽嘴張得越大。
沈家是從沈定秋他爺爺那輩發的家,之前一直就是農村種地的,不過沈定秋的奶奶,張家,是順城百年歷史的世家大族。
他說的大奶奶是沈定秋爺爺的第一任老婆,沈爺爺讀初中的時候家裏做主給娶的,跟他說母親病重騙他回家完了婚,所以沈爺爺一直對這個家裏逼着娶的,沒文化的農村媳婦兒很抵觸。初中畢業沈爺爺參軍參加了解放戰争,戰争結束後分配工作在順城當個小辦事員,可抵不住人長得高高大大又帥又精神,張家最小的小姐對他一見鐘情。
沈爺爺跟她坦白了自己老家還有一房父母娶的老婆,都沒有洞房,這種事情在那時候太普遍,張家小姐也不以為意,兩人完了婚,在張家的支持下沈爺爺從此仕途青雲直上。沈爺爺在順城安家過後,就想着去老家把父母接過來頤養天年,可沈爺爺的父母說沈家的兒媳婦只有一個,死活不肯搬。
沈定秋的祖爺爺祖奶奶一輩子都沒踏進順城一步,給的銀錢也一分不要,是他大奶奶一個人勞作奉養兩個老人家,伺候他們到離世,安葬完父母後沈爺爺更是不管她。隔了兩年,村裏人來報喪,說大奶奶走了,沈爺爺給了點錢讓他們随便把她葬了,還叮囑離沈家祖墳遠點。
這個悲劇了一生的女人,到死了躺在地裏,都隔着她操勞了一輩子的家兩座山的距離,從這頭望不到那頭。
沈定秋從小就不喜歡他爺爺,知道這檔子事兒後更不喜歡了,評價他爺爺,渣出風格渣出水平。
林錦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你爺爺他這是悔悟了?”
沈定秋發出一聲輕蔑的嗤笑,“他?悔悟個屁,估計是要死了,沒臉去地下見沈家的列祖列宗……算了,不說他了,吃飯去?”
兩個人到了餐廳,沈定秋才想起來問:“對了,你找我什麽事?”
林錦都快忘記了,聽他提醒才想起來,說:“就想問你梅園最近招不招人?”
沈定秋擡起頭看他,似笑非笑,“你都這麽問了,不招也得招啊。”
林錦大笑,“你讓你們那邊經理給我打一張招工啓事什麽的,我有用。”
“您這夠費心的啊,誰啊?”
“最近認識的一個小孩,家裏特別困難,但是人特別堅強。”
沈定秋挑了挑眉,“又看上了?”
林錦失笑,“還不算吧,就是想幫幫他。”
“你是知道梅園的情況的,不怕他走歪路?”
梅園是沈定秋媽媽的産業,專做私房菜,一天就十二桌,當時為了防止有的客人酒後失德,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招的一水的男服務生,可哪想到歲月變換,男的也不輕省。梅園招人的時候對身材長相都有要求,所以店裏一溜兒面容清朗、盤亮條順的青年,穿着統一的仿古對襟白衫配黑褲,真是賞心悅目,自然也就進了某些有心人的眼。
特別是最近幾年,已經有好幾個被包養的,沈家不允許服務生跟客人發生不正當的私人關系,但是這種被包養了直接辭職的,他們自然也沒轍。招人的時候沒法完全分辨人家的真實意圖,加之來的客人非富即貴,所以現在對這種事,沈家不說放任吧,起碼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沈定秋沒說明白,可林錦卻知道他的意思,想了片刻回道:“你還記不記得初中畢業那年,我們去沙漠玩,有一種灌木長在沙漠深處,其貌不揚卻能在最艱苦的環境存活,所以我有時候忍不住想知道,要是把它移植到更舒适的環境,它是長得更茂盛,還是變得跟其他平庸的草木一樣。”
沈定秋玩味地看了一眼林錦,問:“那你想他是哪種?”
林錦轉了轉手裏的杯子,“說不上來,變得更好當然最好,如果從此淪為平庸,我也有種理所當然的釋然。”
“哈哈,你這個人”,沈定秋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又說了點別的,林錦下午還有課,就先走了。
下午是公共大課,林錦有午睡的習慣,今天中午沒休息整個人困得不行,趴桌上補覺,一睜眼就是一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正一動不動地盯着他。
林錦坐起來,問:“你怎麽來了?”
來的正是林錦同志前一任小男朋友,餘裕,隔壁學校的,也不知道怎麽溜到他邊上坐着。
“想你不行啊!”
林錦最讨厭分手後還黏黏糊糊,皺着眉說:“我沒記錯的話我們已經分手了吧?”
餘裕一把摟住他的胳膊,“你記錯啦!”
林錦滿腦門黑線,又還在上課,動作不敢太大,只能任他摟着,催眠自己那只手不是自己的。
下課鈴響,老師剛出門林錦就立刻把手抽出來,背着書包就轉身走,餘裕一路跟在他屁股後邊,你快他就快,你慢他就慢。
林錦無語,停下來沖他說:“你到底想幹嘛?”
餘裕一臉委屈,“我們能不分手嗎?”
林錦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句:“不能,還有,你別跟着我了,煩死了。”
簡直無情,餘裕泫淚欲泣地看着林錦,林錦連餘光都不掃他一下,大步地往停車場走。
餘裕看到林錦走遠了才收起臉上的表情,換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哼着歌繼續往前走。
當天晚上林錦就收到了沈定秋讓人送過來的招工啓事,看了一眼就一個電話砸過去。
“你他媽招個服務生還要大專學歷?多高技術含量?”
“我們從明年起就只要本科生了好嗎?”
林錦又掃了一遍,說:“劃掉,不要這條。”
沈定秋正在家聽訓呢,直接扔了一句:“我把經理電話發給你,你自己跟他說。”
林錦折騰人兩回,終于滿意地點頭,特別叮囑要他明天一定送到,蔡經理諾諾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