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是決定了各玩各的,對不對?
第39章 你是決定了各玩各的,對不對?
兩人的車一前一後進了周家的停車庫。
“叔叔來了?”周賀南疑惑着出聲。
林缦一邊鎖上車門一邊搖頭, 來者不善。
兩人不約而同地加快了步伐。
推開大門,客廳裏頭的氣氛緊張。徐婉儀端坐在正中間的沙發,看兒子兒媳回來,才露出一絲笑意。她怕冷氣, 在膝蓋上蓋了一層藏藍色的羊絨毯子, 映着她的Chanel套裝,渾身上下都是雍容華貴、氣場不凡。
直覺告訴林缦, 徐婉儀并不需要她和周賀南的幫助。
再看周建國, 他仰在單人沙發上, 一只腳翹起, 明明兩人一道進的門, 他卻只沖周賀南問好。
即便如此,林缦還是把規矩做足, 喊了聲“叔叔好”。
“不好!”周建國只消吃飽了睡睡飽了吃, 中氣比誰都十足。
“哦?我倒沒聽人提起, 你是這次體檢出了問題?年紀大了,要早點治療。”徐婉儀的視線從電視上挪開, 拿出大嫂的姿态叮囑他。
“我說的是工作!我他媽對你們夠忍讓了, 讓我退休我就退,可憑什麽要把我的人一并清退?!”他沒法和徐婉儀正面交鋒,便将矛頭對向了林缦。
看着周建國橫眉怒目的模樣, 周賀南下意識地轉過半個身體, 擋在林缦的身前。然而林缦不是什麽需要保護的小花小草, 她推開了周賀南, 向前走了一步, 好像完全不怕槍林彈雨。
“叔叔說的是沈經理吧。”
“你自己清楚。”
“當時您要求沈經理進入財務部, 我們不能不給面子。可他一不會報表二不會稅務, 請他負責最簡單的報銷事宜,他多次提出大材小用,非要去做催賬事務。去就去吧,結果他對人家頤指氣使,還揚言要請□□教訓。現在處處提倡□□,人人避之不及,沈經理倒好,自己把手铐铐好,要不是其他同事機靈,整個信遠都要被潑髒水。叔叔,你覺得辭退沒有道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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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賬本來就是要軟硬兼施的,小沈不過說說而已。”
“這麽大的人,什麽不該說還不知道嘛。”徐婉儀橫插一句,至于意指小沈還是周建國就不得而知了。
“好,那我再問,蕊蕊犯了什麽錯,居然被扔去前臺。”蕊蕊是周建國現任女友的侄女,小姑娘在女友面前多次抱怨想要辭職,讓周建國大失面子。
林缦側頭看了眼周賀南,想起那一天蕊蕊在辦公室對着周賀南大獻殷勤,解了襯衫的第一第二顆扣子還不夠,恨不得一順溜全部解開,當場上位。
想想就惡心,林缦“哼”了一聲說道,“她勾引周賀南,我看她不爽,有什麽錯。”
“勾引?”周建國只覺得好笑,“你們夫妻兩各玩各個,還說什麽勾引不勾引,就是借機洩憤罷了。”他早就聽說了林缦的桃色新聞,孤枕難眠,不是不能理解,“不過你找個一窮二白的醫生算什麽,也太不把我們阿南當回事了。”
沒等林缦出聲,徐婉儀的怒火當即被點燃:“建、國!你說話之前給我想想清楚!”
“嫂子,有些事情騙騙外人就算了,回到自己家還裝什麽。”周建國冷笑,他郁結多時的心因為看到這一家子而疏解了不少,“嫂子。我們阿南不喜歡林缦,沒瞎的人都看得出來,你又幹嘛要逼自己兒子呢?至于林缦麽,只要沒被搞到網上,搞得人盡皆知,你也別往心裏去。人家活生生一個閨女,不能一輩子守空房啊……”
周建國的話是越說越粗俗,林缦垂着頭,拳頭不自覺地攢在一起。她能反駁什麽,無非是說自己和梁醫生并沒有糾葛,剩下的,都是事實。
“夠了!”居然是周賀南出聲阻攔。
其餘三人皆是意外。
“叔叔,我們家的事不用你操心。”
“阿南,我是為你好。這一老一小,遲早會把我們周家吞掉的。”
“不會的,叔叔你不要胡思亂想。”
說着,周賀南半推半送地将周建國請出了周家。見他表情難得肅穆,周建國總算住了嘴。
偌大的客廳只剩婆媳二人,她們有段日子沒見,又被周建國說的一大通話隔出一堵牆,竟然冷了場。
茶幾上鋪着圖案複雜的桌旗,林缦盯着看了許久,猜測那可能是牡丹的圖案,也可能是芍藥。世界上有很多東西,除了專家,普通人很難分清。
徐婉儀怎麽還不開口,她應該也聽說了林缦和梁醫生的緋聞吧。
林缦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沖動,甚至暗戳戳地想,要不就犧牲一下梁醫生的名聲吧。
“培訓課上得怎麽樣?累嗎?”徐婉儀的戰術是迂回潛伏。她伸手,輕而緩地将林缦拉到自己身旁。
“不累的。”林缦如實回答,比起工作和社交,學習對她而言實在容易很多。
“聽說這次的培訓都是和兒科有關?”
林缦的心不由得快速跳動了一下。
“兒科這個項目……”好像是深思熟慮,又像是故意吊人胃口,徐婉儀在話語之間留出空白。林缦等着自家婆婆給出指令,正巧周賀南又進來了。
“阿南。”徐婉儀沖他招招手,“我想了想,兒科項目還是你和缦缦一道做吧。”
“好啊。”周賀南擡了擡眉,毫不在乎,毫無意見,回答得飛快。
那前陣子給她臉色看的人不是他嗎,林缦瞄了他一眼,不動聲色。
林缦在周家沒有吃飽。徐婉儀對她頗為上心,于公于私抛來很多問題,這是其一,其二自然是環境所致,她在周家,總是不可控制地感覺壓抑。自從周建軍過世,這種感覺好像變本加厲。坦白說,徐婉儀和周賀南也并非十惡不赦或者狼心狗肺。
“你在燒什麽?”周賀南房內的溫度開得很低,他在睡衣外頭還罩了一件珊瑚絨的睡袍。門縫裏傳來若有若無的牛奶香氣,他便好奇地出來看看。
他踩着拖鞋,不,應該說是拖着。除了鍋上嘟嘟作響,整個家裏都是他的拖鞋和地面的摩擦聲。
林缦看着他,就像看着高中時期故意裝不羁的大男孩。
“沒燒什麽。”她下意識地想要隐瞞,其實不過就是一鍋牛奶山藥粥。
“你一直看手機,就不怕燒焦鍋底嗎?”透過透明鍋蓋,他眼睛往鍋中瞄了一眼,還行,沒有變黑。
林缦尴尬地解釋道:“我在看食譜。”
“煮粥還要食譜?”周賀南真覺得自己聽了個天大的笑話,“我們在叢林的時候……”
林缦才不要聽什麽叢林冒險實錄,當他在叢林冒險,她可是在真實人間披荊斬棘,比起深山老林兇猛野獸,還是宿命、天意、人類更可怕。
她故意重重地放下鍋蓋,拿木鏟子在鍋內攪拌起來。
米粒已經化開,山藥和牛奶漸漸交融,還沒有嘗盡嘴裏就讓人心生柔軟。
“你要吃嗎?”林缦好心問了一句。
“當然啊。”某人順藤往上爬。
林缦将盛好的一碗遞給他,她淡淡地看了看鍋中還在沸騰的泡泡,希望這碗粥足夠濃稠,可以堵住他的嘴。
周賀南只是嘴饞,過了嘴瘾之後便放下了調羹。那一刻,粥甚至還冒着熱氣,沿着空氣對流的方向向林缦飄去。
他對“浪費”二字還真是沒有概念,既不管今日的鐵棍山藥市價多少,也不管林缦在廚房裏耽誤了多少時間。
“培訓好玩嗎?”
好玩?林缦不曉得自己該生氣還是發笑。
“還算言之有物。”這一點其實在林缦意料之外,一般來說,給非本專業的人開的培訓課程都會淺顯通俗,簡單地說,就是泛泛而談雲裏霧裏,其主要目的是收取培訓費。
“有機會的話,你也應該去報名。對你接下來做兒科項目肯定是有好處的。”
“這是建議?還是命令。”周賀南在她身上看見了徐婉儀的影子,不由得嗆了一聲。
“我可命令不了你。你是股東也是領導,我……”
“夠了夠了。開個玩笑說這麽多。”
誰開玩笑了,他們倆難道還是可以開玩笑的關系嗎。林缦索性閉嘴,安心喝粥。
只是周賀南不怎麽想要放棄這個話題。
“怎麽忽然想去培訓呢?”
“因為不想搶了你的風頭。”林缦實在不願跟他玩迂回戰術,實話實說,反正她最好周賀南生氣,最好他氣得摔門而去。
彼此清靜,不是嗎?
“呵,我在你眼裏原來就是這種人。”他冷笑,對這個答案極為不滿。
說着,周賀南向後靠去,整個人的重心都往下沉了沉:“拜托,認識這麽多年,你怎麽連我生氣的原因都看不出來。”
她若是看得出來,他們不至于這些年過成這樣。林缦如此想道,竟然連嘴裏的山藥粥都覺得發澀。
“我只是生氣,為什麽我提出的意見你都不聽取,我的項目你都要否決,你否決就算了,又讓自己人去做。你到底把我當什麽!是覺得我做不好還是不想讓我做好!”他今晚就是想要一個明明白白的答案。
林缦對着周賀南的眼睛,這雙眼尾上翹自帶笑意的眼睛此刻寫着較真與不服。
“一,不是我否決,是公司這麽多同事投票決定。二,兩個項目有本質區別,不能因為涉及到平臺搭建就是一樣。最後,我比誰都希望你能做好。我以後總是要離開的,盡管我會離開,我還是希望信遠可以發展下去。”這是她事業起步的地方,因為信遠,她得到了那麽多社會經驗、人生道理,哪怕離婚之後只能遙望這裏,林缦也希望信遠一切都好。這份感情,林缦不知道周賀南能不能懂。
而此刻,周賀南還在想“離開”二字。
“你去培訓真的是為了公司的事?”
林缦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和那個培訓的醫生……”
原來如此。剛才他還在批判她看不出他的生氣,現在該是輪到她了:“懷疑我給你戴綠帽子?”
“無風不起浪。”
“周賀南!”她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你還會怕這個嗎!就算我和梁醫生有什麽,你也管不着。你忘了嗎,我說過的,無論你跟誰在一起想做什麽,我都不會幹涉。”
“我記得。”他還記得她說過,她做不到就要被車撞死。那真是一段瘋狂的回憶,兩個人都被逼到無路可退,天天把死字放在嘴邊。
“那你扪心自問,我做到沒有。我什麽時候要你幫過忙,什麽時候逼你回過家,公事私事,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你還不滿意嗎。”
“你到底想說什麽?”
“既然我不幹涉你,那麽你也無權幹涉我。”
“我只是問問,我不希望人人看我的時候眼裏都冒着綠光。”
“難道我會希望嗎?這麽多年你真當別人不知道我們關系差嗎?你以為只有你叔叔會嘲諷我嗎?我忍了這麽久,你就忍不了?”林缦不知自己從哪裏來的戾氣,或許是牆上無法拆下的婚紗照讓她更加惱怒,她噼裏啪啦地往外蹦字。
恨死了,氣死了,為什麽她的人生要遇見周賀南。
她不曉得此時的自己就像一個幼稚園學生。
周賀南自然是不會忍讓的,他心平氣和地問卻等來林缦如此大的反應,要說沒鬼,他不信。
“我勸你做得低調點,免得影響信遠聲譽,大家都不好過。”
“你在外面亂來就不影響?”她回到了幾年前的記憶中,火氣收不住。那個陷在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中的周賀南啊,真是讓人心肝脾肺齊齊發疼。
她不想再說話,不想再在回憶裏浪費時間,迅速起身,扭頭就要回房間。
“你給我站住!”他也跟着起身,起得猛了,椅子險些撞倒在地,椅子後跟發出和地面撕拉的聲音,聽得人耳朵發麻。
“你是決定了各玩各的,對不對?”他要發起火來,聲音同樣冷得驚人。
“本來如此。”
“我知道了。以後我也不會多問一句,否則……被車撞死好了。”他以牙還牙,扔下話後,就像當年的林缦,離開得飛快。
很好,這就是屬于他們的标準結局。
林缦竟然一下子氣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