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別讓我惡心你
第40章 別讓我惡心你。
日歷上的時間總是走得倉促, 林缦盯着小張發來的報告日期,有些出神。她和信遠簽訂的五年合同還有一年不到便要到期,何去何從是個問題。
接下信遠競争對手的橄榄枝似乎不夠仗義,離開行業又無可能。一思及這個問題, 林缦總會陷在自私和無私的兩難之地。
像她這樣的人, 不夠好也不夠壞,而在這個世界上, 做不到極端的人永遠最痛苦。
猶豫間, 手機激烈地震動起來, 屏幕上顯示來電人姓名——徐婉儀。
直到車子駛進飯店的車庫, 林缦的腦海裏還重複着徐婉儀的話。
“缦缦, 有空回一下辦公室,我想跟你談一下股權分配的事情。”
那一刻, 林缦不覺得蒼天眷顧, 反而有一絲心驚。徐婉儀真是太懂了她了, 她在思考什麽、猶豫什麽,又會為了什麽步步退讓無視底線, 徐婉儀對此了若指掌。
她甚至可以想象, 只要她收下股權,她的下半輩子都要和周賀南捆綁在一起。
林缦不敢繼續想象,狠狠地閉了閉眼睛, 将思緒帶回正途。
她今天約了瑞華醫院的兒科主任沈為民, 對方對她這種閑雜人等本來是避而不見的, 但她看到沈為民的照片, 隐隐想起對方似乎來過周老師的葬禮, 再一問, 對方确實和周建軍有過一段交情。
不曾想, 周老師過世了還在暗中幫助自己。
包房裏的人正在接電話,他将聲音壓得很低,但情緒好像不太穩定。林缦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門口聽了個大概。
“錢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的。”
“現在管得嚴,飛刀不好做。”
“別跟女兒講,讓她安心準備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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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會再去澳門了。你多講有什麽意思啦。”
這算是天上掉餡餅,林缦嘴角抽了抽,看來沈主任家中也有一本念不清的經。
林缦在外頭又幹站了兩三分鐘才敲門進去。
“沈主任好。”林缦禮貌一笑,将準備好的禮物送到了沈為民的手上,“上次您來參加我公公的葬禮,人太多,沒照顧過來。”
“這……不用這麽客氣。”
“這是我們小輩應該做的。”林缦笑容友好,示意對方務必收下。
“那好吧。”沈為民不再推脫,又問,“你們公司不是做醫療器械的嗎?”
“現在幹什麽不都需要轉型嘛。”
“倒是這個道理。”
“可惜公公過世得早。”林缦嘆了一口氣,“他雖然不在公司任職,但一向對于戰略方法很有研究。沈主任,您和公公是老朋友,又是內行人,以後如果對我們的項目有什麽指點,還請您一定要跟我們說。”說完,林缦給沈為民倒了一杯茶,七分滿,就像她的話。
沈為民任職多年,不是看不懂林缦的意思,可如今院內三番五次強調職業紀律,他不想臨到最後一步晚節不保。
“我知道像您這樣的專家都是心懷慈善的。有一點我絕對可以向你保證,我們公司開展的業務絕對不會收黑心錢,更不會拿病人開玩笑。何況你也知道,信遠的産品在業內絕對是質量過硬。”
“你說得沒錯。”沈為民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可我一向是治病救人,生意運作還真給不了建議。”
“只要主任願意指點我們就好了。至于後續,我想等主任退休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到時候,沈為民既有退休工資保底,又有信遠的收入,何樂而不為。
沈為民點點頭,作為醫生,他始終是謹慎的。
送走沈為民,林缦在車庫遇見餘灏。他身邊跟着一群西裝筆挺的人,想必是談生意剛散場。
欸,怎麽後頭擠着一個小小的腦袋。
是小張?
再仔細一看,她的手被握在一個男人的手中,十指交握,生怕人家看不出他們情比金堅。
林缦不是那種插手屬下私生活的人,同餘灏和小張分別打了個照面便準備離開。
“林總監,給個面子,和我們再去喝會兒?”
“……”她又開始笑,笑得充滿了拒絕的味道。
餘灏故意裝作看不懂:“不拒絕就是答應哦。林總監,今天周賀南放我們鴿子,是真的不能放走你了!”他活得越來越俗不可耐,林缦在想,自己談生意的時候,是不是也面目如此虛僞可憎。
餘灏剛說完,圍在他身邊的一票人便齊齊看了過來。
她搞不清這一票人的來路,怕他們是周賀南為了公司生意特地結識的,只好跟着一道走。
正如餘灏所說,衆人借周賀南之名,灌她灌得接二連三、措手不及。若不是顧着場上有軟件公司的開發人員、調研公司的技術人員,林缦這張笑臉是怎麽都不可能撐到最後的。
“林總監,你沒事吧。”小張挪了幾個位置,将林缦手中的酒杯換成溫水。
林缦擺擺手,她的酒量在生意場上磨練這麽久,并不算不堪一擊,只是腸胃的病根一直都在,喝得急了,難免堵得慌。
“那是你的男朋友?”林缦眼角餘光瞥向那個壯壯的男孩。
“嗯,準備結婚了。”小張是真愛這個人,說起結婚兩個字,聲音都是甜的。
“怎麽都沒聽你提起過。”轉念一想,哪怕是和她相處最好的小張,其實也從來沒有同她交心。除了履歷裏的資料,除了公司事務,她對小張的生活一無所知。
小張不知怎麽答,林缦又說:“無論如何,結婚一定要慎重。”
她大概是觸景傷情了,小張看着她蒙着水的眼睛,這樣想道。
散場的時候,周賀南居然趕到現場。他穿一身All Black機車皮衣,進門時似乎還帶着一陣海風味道。不愧是擁有金湯匙的潇灑人生啊,林缦歪着腦袋,一只手抵在下巴上,懶懶地想道。
“阿南,果然老婆來了你就會來哦。”餘灏雙手抱胸,玩味地打量着兩人。啧,這對夫妻真是讓人捉摸不透難以下手。
周賀南敷衍地扯了扯嘴角:“我是真的有事耽誤。”
“什麽事?”酒醉的林缦似乎想拆某人臺,直接問出口。
“私事。”
“哦~”顯而易見,林缦在諷刺。
“你喝多了,回家跟你說。”周賀南很會找臺階,說着,他一只手搭在林缦的肩上。為了照顧林缦的身高,他還微微彎着背脊,言語溫和,動作輕柔,将優秀丈夫演得活靈活現。
佩服。林缦今晚酒精攝入超标,沒力氣同他折騰,便任由他架着回家。
“你怎麽和餘灏的人混到一起了!”一到家,周賀南就将林缦摔在了沙發上。萬幸,當年沒由着徐婉儀買紅木雕花的材質,否則以周賀南的力氣,她的脊椎估計要完。
林缦不說話,酒精正在她體內作化學反應,心跳有點快,人有點熱,眼皮有點耷拉。
“這就是你說的互不幹涉是嗎!”
“你能不能輕點?”林缦皺眉看向發作的某人,酒精讓她的臉上浮出女人獨有的嬌媚,連皺眉都像是撒嬌。
周賀南別過臉,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我和他們剛好遇到,人家邀請,又以你和公司的名義,不去是不是不好?”她的聲音軟趴趴的,周賀南跟着點了點頭,好像确實是自己大驚小怪。可餘灏發來的照片那麽暧昧,他又想起她為了生意給人家揩油的前科,自然會想偏。
“對不……”
“那你生氣個屁!”林缦的聲音一下子将他的蓋了過去,然後,她又揮着手,重重地在沙發上砸了一記。
他真不知道她哪裏來這麽多怨氣。
幾年前的她根本不會這樣。
“林缦。”他無可奈何地叫了她一聲。
“你不用管。我自己會處理好的。”意識到自己失态,林缦快速地收起情緒。她幾乎是撐着最後的力氣支起了自己,搖搖晃晃往房間走去。
周賀南這才意識到,最讓他惱怒的就是林缦的自強自立,比發火胡鬧胡攪蠻纏還讓人心塞。
“你能不能不要這樣?”他拽在她的手腕上,意外的溫暖。
“那你想要怎樣的?”她“哼”了一聲,對這個問題很不屑,“反正我從來都不是你想要的。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她擡起另一只手,想要将周賀南的手拂開。
“唔……不要,不……”
這是周建軍離世之後,周賀南第一次恢複原型。他是周少爺,被萬千人寵愛長大。在他看來,林缦就該圍着他轉,她的目光永遠只能注視着他。盡管他不喜歡林缦,甚至不會回應。
“你是變态嗎!”林缦從這場充滿酒精氣味的撕咬中緩過來,張口便是罵人。因為生氣和缺氧,她的眼睛裏染上了血絲。
“我做什麽,你管不着!”他讨厭陰陽怪氣的林缦,更讨厭她耍若即若離的把戲。
林缦拿袖口擦了擦嘴巴:“你別過分!婚內□□也是可以起訴的。”
“你是在暗示我做得還不夠?”血的腥氣在喉嚨口徘徊,周賀南卻好像十分享受。
“夠了!”她始終還是了解他的,知道他在想什麽,立馬伸手要推開他,可男人的力氣天生占上風,他輕輕一個推搡,就讓林缦重新倒回了沙發上。
“……放手……嘶……”
周賀南才不聽林缦的話,手指肆意經過無人之地,忽冷忽熱。在他熱切的親吻下,封存幾年的記憶被融化。
是啊,他們也曾彼此渴望過,處處吻,無法停下,在白天濃情蜜意話裏調情,又在夜裏瘋狂地享受愛人之間的獨有快樂。但——記憶是完整的。
完整地交出自己後,林缦得到了什麽,她心知肚明。
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再來一次。
她捏着手指,在周賀南呼吸的空檔,用盡全力在他臉上扇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幾乎将周賀南打懵,很快,英俊的側臉泛出了五指印。
林缦的酒意已經去了大半,她從周賀南的身下鑽出,聲音裏還帶着嘶啞,不知是情yu熏陶還是酒精炙烤。
“別讓我惡心你。”
林缦的襯衫下擺滑過周賀南的手腕,應當是上好的絲綢材質,卻因為這句話,變成利劍斬斷此刻僅存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