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破鏡真的難圓嗎
第26章 破鏡真的難圓嗎。
喬志剛接完女朋友的電話, 周賀南有幸聽到慷慨激昂的最後一段:“怎麽可能有那麽多加班應酬啊,你是不是在外面找了小三。你再這樣就別回家了!”
看到周賀南來,喬志自覺沒面子,他在電話裏哄了女朋友幾句後速速挂斷。
“不好意思啊周總。”喬志是今年的應屆生, 進公司不過兩個月, 人人都知道他有一個愛管事的女朋友。他以為周賀南作為已婚男性能同他産生共情,便遞了個眼神過去:“女人都這樣。”
都?周賀南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年輕人果然是年輕人, 不僅哪壺不開提哪壺, 還看不懂他臉色。
“我想她一定能諒解的。晚上……”
“沒事, 你回家吧。今晚安排其他人。”
這是喬志第一次感受到周賀南的威嚴, 他一向和員工平級相處, 有說有笑,如今突然板臉, 殺傷力驚人。也許前輩們說得對, 別指望你的老板會太好。
回到辦公室, 周賀南整個人陷入柔軟牛皮椅的懷抱,他舒服地眯起了眼。十分鐘後他有一個總結會, 這期間他準備短暫休息。他和林缦不一樣, 沒法二十四小時連續發電。
想起林缦,周賀南忽然很不舒服,不舒服到連睡覺都沒興趣了。
她還算是他老婆嗎, 周賀南問着自己, 為什麽一點兒妻子該有的自覺都沒有。人家喬志的女朋友都沒正式進家門就知道管頭管腳, 她卻任由他發揮。
可他忘了, 林缦管過的, 管他喝酒、管他開車、管他吃藥、管他睡覺, 衣食住行, 林林總總,哪樣不管,是他自己不要的。
當晚,周賀南喝得酩酊大醉,到家後借酒意抓着林缦叫“缦缦”。他後悔沒有醉得更加厲害,這樣就不會看見林缦眼裏的躲閃,還有嫌棄。
破鏡真的難圓嗎。他喉嚨口泛起惆悵苦澀,不知道是不是宿醉所致。
第二日醒來,周賀南撐着疲憊身體,在家中晃了一圈,可三層小樓空空蕩蕩,只有阿姨在準備中飯。徐婉儀應該是去廟裏念經了,可林缦居然也不在,按理說,周末她都會在書房加班、或者看書。
“你去哪裏了?”他當即撥了個電話,那一頭熙熙攘攘,噪音堪比過年前的大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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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缦看了看斜上方綠底白字的科室銘牌,回道:“我在醫院。”
“誰生病了!?”周賀南一瞬間清醒,他對醫院的回憶很不好,很快就聯想出一堆絕望劇情:“是不是你生病了?”他的呼吸和心跳一起加快。
“沒有沒有。”
“那你去醫院幹嘛?”林缦最愛撒謊,周賀南不信。他三步并兩步跑回樓上換衣服,“我現在就開車出來,你在醫院等我。”
“我真的沒病。”林缦捂着自己的嘴巴,用力卻克制地解釋道。尴尬,她居然在醫院待診室前說自己沒病,還好人聲鼎沸沒人聽見。
“我不信。”
“我是随訪,防患于未然的那種,你懂不懂!”她坐不住了,跑到樓梯口空曠處繼續說道,“而且這裏是婦科,你來了也只能待在外面。”
“……好吧,你別拿自己身體開玩笑。”
“真的沒事。”
“那你午飯還回來吃嗎?”下一秒,周賀南又扒拉着樓梯扶手說道,“是阿姨讓我問的。”
林缦看了眼屏幕,離她還有100多個號:“不了吧,人好多,不知道什麽時候輪到我。”
哪怕是醫療資源數一數二的上海,看病依舊是難題。病人如山如水湧來,醫生就那麽幾個,兩邊都很難。
周賀南悶悶地說了聲“哦”便挂斷電話。
都怪烏鴉嘴,等到中午停診時間也沒輪到林缦。
來都來了,等都等了,還能怎樣呢,只好下午再來。林缦将病歷本塞進背包,只聽一旁的母親對女兒說道:“早知道就不來瑞華了,拿小孩哪裏都一樣。”
她女兒沒接話,仍捧着手機在網絡上愉快厮殺。
“還玩!要不是你在這種游戲裏認識了人渣,能被搞大肚子嗎?”那母親氣得直接将手機奪下。
林缦用餘光瞥了一眼,這麽一看,小姑娘的肚子确實微微鼓出。她滿二十了嗎,林缦從小姑娘幹淨飽滿的臉上猜不出她的真實年紀。原以為這個母親要好好教訓小姑娘的時候,母親的手機響了:“哦,後天早上九點浦東機場集合是嗎?好的好的,哦,泰國現在很熱吧,你們都帶了什麽衣服啊?”那母親拿着手機走遠了。
心頭忽然覺得遺憾。
電梯到了,人群一擁而上,有氣憤的男聲在林缦身後大吼:“沒看到我老婆大着肚子啊,擠什麽擠。”林缦随着衆人目光一道看過去,男人的妻子因此感到害羞,垂着頭,紅着臉,拉着男人的衣服前襟小聲道:“我沒事,你不要發火。”
真教人羨慕。林缦忽然又對生活燃起信心。
出了醫院的大門,林缦往常去的那家日料店走去。一般餐廳只在工作日推出午市套餐,但這家日料店全年午市統一價,難怪收銀臺前已經聚着許多等位的人。
“一位。”林缦擠到最前頭,在這種時候,她感受到獨身一人的優勢。
包着紅色頭巾的小哥昂頭:“拼桌可以嗎?”
“可以。”
“那您請上二樓,有人會帶您。”
少了等位人群,二樓清靜不少,人們三三兩兩,交談聲淹沒在中島美嘉的《雪の華》裏。第一次聽這首歌,還是在MP3年代,林缦被翻唱版的旋律吸引,上網一查,才知道日本有個歌姬,既不可愛也不性感,聲音像受過傷的海妖。
不過她最愛的其實不是這一首。
“你們這兒有巧克力牛奶嗎?”一旁拼桌的男人正在向店員點單。
沒有,作為熟客,林缦在心中默默回答。
“我小學畢業了!我要喝咖啡!”男人對面的小女孩嘟着嘴,一出聲就蓋過二樓所有聲音。
男人抱歉地環顧了下四周,叫她的名字。“Liang Shuo”,大概是這個發音。男人叫得無奈,又包含寵愛。
“再加一杯抹茶,謝謝。”他跟店員确認完餐品,終于輪到林缦。
林缦沒有看菜單,直接說道:“鳗魚飯套餐。”
“這是我們的新品,您要試試嗎?”
林缦沒看就搖頭,她對嘗試新鮮事物興趣不大,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踩雷,不如老老實實點她的常規菜品。
“你不要老是跑來醫院。”
“可是護士姐姐們都很喜歡我啊。”
“你會給大家添麻煩的。”
“爸爸亂說。我今天還跟志願者們一起發傳單了呢。”說着,小女孩從書包裏拿出一張紙,筆直地遞給林缦,“阿姨,這是瑞華醫院兒科的志願者項目,如果您有時間、願意奉獻愛心,可以來體驗一下哦。”
正在等待鳗魚飯的林缦沒想到自己會成為這對父女的靶子,她臉上劃過一絲驚慌,将視線挪到了小女孩的身上。
她長着一張标準班幹部的臉,笑容柔和大氣,林缦沒理由拒絕。
男人對于女兒的魯莽感到不好意思,對林缦說着“不好意思”。
“沒關系。”說完,林缦看起了傳單。
小女孩因此很得意,沖她的爸爸眨了眨眼:“看,我做得多好。”
“你應該待在家裏,提前預習初中的書籍。”
“現在自學完了,開學就沒事幹了。”小女孩的邏輯挺強,林缦不自覺想到自己的表妹,頂撞長輩一套又一套,她就學不會。
男人陷入了沉默,替小女孩夾了一只煎餃:“醫院病菌很多。”
“那你還天天來。”
“我是來上班。”
“奶奶說你可以換工作的。”瞧,這就是老人家帶小孩的标準結局。男人皺了皺眉,他應該本身就是個不善辯解的人,遇到小女孩糾纏,就更加一籌莫展。
小女孩得逞,挑出碗裏最大的一塊雞腿肉,夾到男人的碗裏:“爸爸你別擔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越長大越不聽話。”
林缦雖然在看傳單,卻将整段對話聽下意偷聽這段對話,實在是距離太近,她又無事可幹。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她覺得這個男人好眼熟。
“你是梁……”梁什麽來着,林缦皺着眼角,絞盡腦汁只回憶出一個姓氏。
“爸爸,這個阿姨認識你!”小女孩随後轉頭對林缦介紹道:“我爸叫梁至新。”她揚着頭,高高的馬尾被壓下,驕傲極了。
好像是這個名字。林缦點點頭,她曾跟這個男人相過親,在一個疲憊的夜晚,可她那時候滿身滿心都是周賀南,連相親都是跟他賭氣。她記得最清的就是他也給她點過一杯巧克力牛奶,哦不,應該是他說他有個女兒。
梁至新卻是完全沒印象。兒科熙熙攘攘,一個孩子拖六個大人,幾十萬張面孔從他眼前出現又離開,他真的沒法記得。
“你的孩子是哪裏不舒服來醫院的?”他對病患和病症的記憶更深,如果是從這個入手,說不定能想起來。
林缦哭笑不得,她倒是想有個自己的孩子。
“我是在醫院外面遇到你的。”
“是研讨會嗎?”梁至新有點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林缦看他女兒在場,只好順着他的話點點頭。
“哦。”梁至新回想一下,還是沒有具體印象,只能再次道歉,弄得林缦也有點不好意思了。
幸好店員在這時送上林缦的鳗魚飯套餐,尴尬少了許多。
林缦剛做完乳腺檢查,周賀南的電話又撥了進來。
“我在停車場。”
“什麽?”林缦以為他在說公司的停車場。
“我說我剛好路過醫院,要不要送你回家。”
原來如此。
“那我下來。你把停車位發給我。”
“嗯。”周賀南應了一聲,挂完電話後心想,怎麽也不知道說一聲謝謝,莫非真的把他當成司機了。
一進車廂,周賀南就要求看林缦的病歷本。
“醫生寫字都潦草,還有專有名詞,你能看懂什麽?”林缦往他伸出的手掌上狠狠地拍了一記。
“喂!我關心你!”他可再也經不起生死離別了,到現在,只要看見周老師的照片遺物,他都覺得眼眶熱熱的。所以,絕對不行!“反正我不放心。給我看看。”
“好好好!”林缦拿出B超報告,指着最後一行,“乳腺結節,建議随訪,看懂了嗎?”
“什麽意思。”他抽了抽嘴角,不禁聯想起她的胸部。這種事,堂堂大男人怎麽可能懂嘛。
林缦擺出一副“你看,我就知道你不懂”的眼神,然後将報告折好,收回包裏:“現在很多女生都有這個。既然随訪,就說明沒問題。”
“別騙我!我回家就上網查!”
“我騙你幹什麽啊!”
“誰知道!你不就是愛逞強!”說完,周賀南發動了車子。
林缦的心裏莫名有了奇怪的悸動。
作者有話說:
——作為瑞金、華山、仁濟、紅房子的常客,我真的覺得看病好難、醫生好偉大!
——猜猜看,林缦究竟最喜歡中島美嘉的哪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