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夫妻一場
第27章 夫妻一場。
晚飯時, 徐婉儀問起林缦的身體,林缦連說沒事。
周賀南不以為然,擱下湯碗,幽幽說道:“真的沒事就不用去醫院啊。”他真的特別讨厭“沒事”兩個字, 純屬自以為是瞎逞強。
林缦的腮幫子動了動, 還沒發作,周賀南又說:“少生氣。你這病越氣越不好。”
她長呼一口氣, 只能把怒火當成米飯嚼到肚子裏。
“多檢查是對的, 大部分疾病的早期治愈率都很高。”一旁的徐婉儀誰都不幫, 她穩穩地夾起一筷子生菜。自從周建軍離世後, 她再也沒碰過葷菜。
“有時間的話, 缦缦。”徐婉儀的目光對上林缦的。後者感覺很不好。她婆婆是目标導向極強的人,只是不知道這次又要給她定下什麽目标。
“你跟我一起去中醫院配點藥。現在多調理, 以後生孩子少遭罪。”
一瞬間, 林缦和周賀南都變了臉色。
“你別覺得跟你沒關系。”徐婉儀習慣性地敲打周賀南的手背, “有空了你也要去。別把什麽事情都當成缦缦一個人的責任。”
一語雙關?林缦放下筷子,又添了一碗蟲草花龍骨湯, 阿姨手藝好, 湯品清澈不油膩,她專心品味。
至于生孩子的事情,就讓徐婉儀自己放心上吧。
其實林缦很喜歡小孩子, 準确說, 是很喜歡很喜歡。也許有一種女性, 天生就有滿腔母愛, 比如她, 在童年扮娃娃家的時候就渴望成為母親的角色, 這種渴望, 随着長大愈演愈烈。如果戀愛婚姻一切按部就班,她應該是婚後一年內肚子就會傳出好消息的新婦。
可惜現實總愛背道而馳。
她看着手上拎着的Lindy,神秘穩重的伊茲密爾比藍,高級的espom皮革,還是不如小朋友的手來得溫暖珍貴。
或許是上輩子好事做得不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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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着這樣的想法,林缦在看到包中瑞華醫院志願者傳單的時候選擇了報名。
“麻煩所有志願者來這兒登記一下。”穿着志願者背心的領隊向大家招手,林缦回過神來。
兒科大樓的一層永遠人滿為患,永遠哭聲震天。
面對病痛,孩子們還沒有學會像大人一樣隐忍躲藏,他們痛了,就要讓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在痛。
常常一個感冒就讓小蘿蔔頭們趴在爸爸媽媽的肩膀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真是可憐又可愛,林缦忍不住側頭,迎着小蘿蔔頭們的淚目對他們溫柔地眨眨眼。
志願者隊伍直接上了四樓,那裏是兒童心內科的病房。
比起樓下的熙熙攘攘,這裏的大人和孩子更加安靜。醫院,幾乎已經成了他們的家。
林缦從來沒有在醫院做過志願者,宣傳單上只說整理活動室、與病童一起簡單游戲。她想游戲之前至少要讨得小孩子的歡心吧,便提前買了些好看的杯子蛋糕。買單前,她一再和店員确認這些色彩鮮豔的糖霜是用蔬果汁做的,才安心。
可誰知道:“我們這兒一般不給帶食物的,怕萬一吃壞,說不清楚。畢竟都是病人和病人家屬嘛。”
好心被拒,林缦有點尴尬:“那要不給你們和醫生吃吧,你們周末上班很辛苦吧。”
護士小姐看她面相溫柔,不想傷了她的好意,便将其中一袋蛋糕接了過去:“這一袋子你就拿回去吧。我們人少,吃不完浪費。”
“好,那過會結束了,我再來取。”林缦彎着眉眼,感激地笑了笑。
她還未走遠,就聽剛才的護士小姐在分發蛋糕:“梁醫生,你的外賣還沒到,先吃個蛋糕墊一下肚子吧。”
梁醫生?林缦不自覺地扭頭。
四目相對,澄澈眼光,小小的有着草莓顏色的杯子蛋糕竟然将一本正經的白大褂襯得可愛。
“你好。”他走過來,眼裏很明确地在說“我記得你”,可再要說什麽,梁至新就沒詞了,好像上回在居酒屋,她并未告知自己姓名。
林缦點點頭,她剛才在走廊宣傳欄上看到他的名字,于是禮貌招呼道:“梁醫生您好。”她看出梁至新的疑惑,又說:“我叫林缦。絞絲旁,曼妙的曼。”她有很柔美細膩的名字,與她的死板作風大相徑庭。
“林缦。”梁至新重複了一遍,問道,“今天是來?”
“做志願者。”林缦指了指護士臺後方的人群,領隊正在給大家分發志願者背心。
梁至新若有所思:“是因為妁妁給你發的宣傳單?”
“嗯,您女兒讓人很難拒絕。”
大概是想到了女兒,梁至新的眼角忽然彎了彎,寫滿無可奈何的寵溺。林缦光是看着,都能想象成為他的女兒會有多幸福。
“那我先過去了。”林缦不再多說。
“好的,再會。”随後,梁至新舉了舉手上的杯子蛋糕,低沉嗓音說道:“謝謝。”不知為何,他身上有一種讓人妥帖的力量,也許是因為常年照顧病童的原因。
林缦有些好奇,不知道他在手術臺上是否也會這樣儒雅。
志願者工作并不累,一個小時的時間,只要做兩件事。陪孩子們玩,陪家長們聊天。原以為孩子得了心髒疾病,家長會怨天尤人,沒想到大多來活動室的家長都很樂觀,甚至可以說,他們比一些健康小孩子的家長更樂觀。
似乎是自己得到了更多治愈,林缦心想。
“小心點!”回神後她忍不住驚呼。
活動室的小孩子似乎對她這個新來的志願者阿姨印象不錯,連剛學會走路的寶寶都搖搖擺擺地往她懷裏沖。
林缦膽戰心驚地把小寶寶接住,小寶寶反而毫不害怕,軟綿綿地癱在了她懷裏,咯咯笑起來。小寶寶的媽媽在一旁笑罵:“這個臭小子,就喜歡抱好看阿姨。”
林缦戳戳小寶寶臉頰兩側的肉,歪着頭追問道:“你覺得阿姨好看嗎?”她在平時是絕對問不出這種問題的,但在小寶寶面前,什麽僞裝都值得卸下。
小寶寶點點頭,也不知道他究竟懂不懂什麽叫好看。
“6房3床該回病房咯,梁醫生例行檢查。”
小寶寶雖然什麽都不懂,可護士的聲音一起,他立馬扁起了嘴巴,不情願地被自己的媽媽抱走了。
手裏忽然變得空空的,只剩下小寶寶的奶香味,淡淡的,很好聞。
她有些後悔,覺得自己不該來做兒科的志願者,害得自己更想當媽媽了。
什麽時候能當上媽媽,再快也要兩年吧。哦不,就算離婚再婚順順利利,她的身體……有些事情,還是別想。
那袋沒有被醫院收下的蛋糕最後進了周賀南的肚子。
他今天沒有應酬,不想辦公,一覺睡到天光大亮。想到家裏沒人沒飯,他根本沒有起床的動力,整個人像是黏在了床上。
期間餘灏打來電話,約他去新開的酒吧捧場。可周賀南現在應酬繁多,一聽見“酒”字就想吐,連忙用“我老婆管得緊”當借口把人給打發了。
但其實,林缦管得一點兒也不緊,最多只會在會議前一天跟他囑咐一句:“記得調鬧鐘,明天八點半要開會。”
電話挂斷,電視上的球賽也到了中場休息,周賀南的思緒沒有下一個落腳點,開始胡亂回憶。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林缦是管過他的。
“今天回來吃晚飯嗎?我做了糖醋排骨。”林缦沒什麽廚藝天賦,每次說這話都很心虛。
“跳傘很危險的,你就不能不去嗎?”她跟他徹底相反,一個愛挑戰,一個拒絕冒險。
“又喝這麽多啊,下次讓人擋一點呀。”他醉酒的時候,她永遠最溫柔。
只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林缦也開始破罐子破摔,哪怕他去非洲待上大半年,林缦也從來不打一個電話。
她把自己徹底從他的生活裏摘出。
直到現在,他能在她身上看到清晰的距離感。
敲開房門,林缦看見的就是一個半靠在床板上的發呆男人,他頭發亂哄哄地炸開,好像很好奇林缦怎麽會回來。
電視裏的球賽再度開始,解說員義憤填膺,賽況如火如荼,周賀南終于清醒過來。
“啊,你回來了啊。”他揉了揉自己的頭發,純真的臉上寫上尴尬。他從床頭櫃裏拿了身休閑套裝便進了衣帽間。
“沒吃飯嗎?”林缦老老實實地站在門口,為了讓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音量比剛才高出不少。
“沒。待會兒叫外賣就好了。”
“還吃龍鳳樓的?”林缦已經翻開電話簿。
“嗯。”
“還是那幾個菜?”
“好啊。”
等周賀南刷完牙弄完頭發,他最愛的幾道菜已經在路上。蝦餃、唐生菜、金錢肚、冰火燒肉、龍蝦泡飯,林缦都好奇時隔多年自己居然還記得。
如此看來,他們夫妻一場,其實并非全然沒有默契。
一進客廳,周賀南就看見了顯眼的甜品店袋子,他扒開看了眼,還沒問,林缦就走了過來。
“要先吃點蛋糕嗎?”雖然是問句,林缦的手上卻已經麻利地拆了兩份杯子蛋糕。
“謝啦。”說着,周賀南直接端走一份。躺着的時候不覺得,一起床只覺得前胸貼後背。他咬下一大口,綿密的奶油和糖屑包裹住整個口腔,還蹭在他的嘴唇上。林缦看不下去,抽了張紙巾塞到他另一只手裏:“拜托你擦擦!像個小孩子一樣。”
就知道嫌棄他,周賀南反問:“你不就是喜歡小孩子嗎?”
林缦瞪了他一眼,真是說話不過大腦。
周賀南尴尬地輕咳一聲,扯開話題道:“志願者活動怎麽樣?”
“還挺輕松的。”看周賀南吃得回味無窮,林缦自己也咬了一口杯子蛋糕,碳水脂肪融于口中,整個人都像被羽毛拂了一遍。可惜這般享受最後會變成肥肉,林缦只能邊吃邊負罪。
“蛋糕是你買給醫院小朋友的?”
“嗯,不過沒收。下次我還是買點玩具和圖書過去吧。”
“怎麽突然想去做志願者?”
林缦喝水的動作有一瞬間停滞:“你媽不是說,做好事積德嘛。”
這次回來,周賀南總覺得她怨氣好重,一會兒委屈一會兒逞強,是不是哪裏真的出了錯。“林缦……”幾乎是無意識地開口。
被叫到的人不想和他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牽扯,打斷他的話:“這個蛋糕還是太甜了,我去煮咖啡,你要不要?”
她在逃避,逃避得太明顯,讓周賀南有種被奶油噎着的錯覺。他對着她的背影默默嘆息,嘴上卻說:“好啊,給我來一杯。”
到底裂縫那麽深,剛才的默契都像海市蜃樓。
作者有話說:
此刻,我也想吃龍鳳樓,還有湊湊、大味鳗、wag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