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叔叔是在替我教老婆嗎?
第25章 叔叔是在替我教老婆嗎?
周建軍的離世帶來了許多暗潮湧動, 而暗潮與暗潮又會彼此影響。
隔着好幾排辦公桌,林缦就聽見了周建國的聲音。
周建國是周建軍的弟弟,周賀南的親叔叔,可他的脾氣秉性在周家屬于獨一份。
據說周賀南的爺爺是位文理兼修的大人物, 能力卓絕, 一手打下信遠醫療的江山,只是兩個兒子都沒能接手他的基業。大兒子偏文, 無心經商, 立志桃李遍天下;小兒子倒是文理不偏, 一心想要繼承家業, 可他個□□撈偏門, 別說再創輝煌,守家業都難。幸好大兒子周建軍娶了徐婉儀, 老爺子才安穩地撒手人寰。
如今周老爺子不在了, 周建軍也不在了, 周建國自然把自己當成信遠醫療的一把交椅。
“請假!?你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嗎?趕着加班都未必做得完!所以說你們女人就是事多,麻煩, 沒眼力見。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 實在沒本事,就給我把財務主管的位子讓出來,早點回家生孩子吧。”林缦一手培養起來的財務骨幹, 精通Python, CPA證書在手, 卻因為性別為女被周建國說成是生育機器。
林缦忍不住捏了捏拳頭, 她清楚, 周建國的火根本不是沖着小張, 是沖着她、甚至是沖着徐婉儀的。
被高聲指責的小張看着同事們的眼神, 不由得慌張臉紅,她的處事能力遠不如業務能力。
“我看你們林總監也是有問題,找個不懂事的小姑娘當主管,難怪我手下的人都說報銷慢報銷難。”
林缦越聽越氣,他如今挂靠一個閑職,唯一的手下是他安插進來的關系戶。這種連當模子說的話拿到臺面上,也不怕人笑。
她二話不說便将辦公室的門打開。
咚、咚咚,故意将高跟鞋踩得很重。
看見一臉嚴肅的侄媳婦,周建國不以為然地白眼一翻,他對徐婉儀是有半分畏懼,可對她,呵,難不成她覺得自己從徐婉儀手裏讨來一點實權就能跟他叫板,笑話,當他也和這群打工仔一樣,不知道她林缦有多不受周賀南待見嗎。遲早被扔出去的女人。
“建國總怎麽一大早就這麽生氣,您年紀大了,得注意心髒和血壓。”林缦的聲音天生清淡,配着她江南特質的長相,怎麽看都不像是吵架。
小張想要解釋什麽,林缦揮揮手,示意她和大家先去茶水間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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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周建國斜着一雙眼睛打量她,真是越來越像徐婉儀了。他可不允許周家的産業落到這兩個女人手裏。
“員工拿錢不幹活,我作為股東怎麽能不生氣。”周建軍蹙着兩條灰色眉毛,話裏的每個字都沖着林缦。
她林缦到底有什麽資本在這兒裝領導,表面風光,本質還是打工。如果他記得沒錯,林缦婚前和周賀南有過財産公證,一年到頭就掙那點兒工資獎金,或許擱普通人眼裏是不少,可想往上一個臺階比,癡人做夢。這麽想着,周建國更加猖狂:“不過生氣歸生氣,我們做股東的還是要講道理。所以我這不親自來給你們員工上課了嗎?”
“哦,那您是在教我們員工怎麽做年報,還是怎麽寫代碼,還是——想給大家上一堂‘封建禮教不可取’的歷史課呢?”
“原來林總監,我的好侄媳婦,把回家生孩子當成封建禮教啊。難怪我可憐的大哥到死都沒抱上孫子。”
“這可不能瞎說。”林缦氣得咬牙,卻低聲笑了笑,她彎着眉眼反擊道,“叔叔這麽老思想,不也一樣沒當上爺爺嗎?”說完,林缦立馬捂着嘴巴抱歉道:“哦,我忘了,叔叔連兒子都是從外頭過繼的。”這個說明簡直像在周建國的心尖淋上熱油。
周建國最經不起被人激,此刻滿額的擡頭紋立馬皺在了一起:“誰他媽教你的!周賀南都不敢這麽對我說話!”
正是因為周賀南不敢,所以她婆婆才會希望她能這麽做啊。
林缦心中譏笑,覺得周建國不僅壞而且笨,笨到根本不配做周老師的弟弟。
下馬威點到為止,林缦正想說聲“對不起”解決這段沒營養的對話。周賀南卻從樓上會議室跑了下來。
他應該跑得很急,手上都沒拿手機。不知道是哪個多事的人向他通風報信。
“叔叔是在替我教老婆嗎?”這話沖着周建國,周賀南的手卻直直攬在林缦的腰上,親昵又自然,完全沒有顧忌茶水間裏的那一雙雙眼睛。
林缦有些不自然,她想告訴周賀南,他的出現只會影響她發揮。尤其是他隔着真絲布料貼在她後腰的指尖,溫度那麽明顯,很難讓人冷靜。
見到親侄子,周建國臉色緩和不少。他側過頭,将林缦徹底移出視線,才回答周賀南:“我可教不了。我既不懂財務,也不懂電腦,光認識幾個客戶有什麽用呢。”
“叔叔,您是公司元老,元老怎麽會沒用呢。一定是缦缦急脾氣,沒把話說清,才讓你誤會了。”
“她說話可清了,跟播音員似的。”
“說話再清,也比不上未來的叔母啊。叔叔,下回你把人帶家裏來,讓她教教缦缦怎麽說話。”
“那倒是可以。”想到新女朋友的那張小臉,周建國懶得再和林缦計較,叔侄兩人後來又去天臺抽了會煙,周建國總算不再來找茬。
午休結束前,周賀南敲響林缦辦公室的門。裏面的人應得很快。
“你沒午睡?”門縫開了窄窄一條,周賀南身形薄,一下子鑽了進來。
想睡但不能,林缦苦着臉指了指眼前的兩臺電腦。
“不愧是小老板娘。”
“這間辦公室隔音很好。”林缦瞪他,言下之意是不想繼續扮演恩愛夫妻。
扮恩愛是周賀南的主意,确切地說,是在徐婉儀的點撥下想到的。周建軍生前雖然不在公司打理業務,但逢年過節都會來公司發節禮紅包,堪比吉祥物。如今他不在了,人心容易渙散。且不說周建國虎視眈眈,同業競争者也很容易趁虛而入。不過準繼承人夫婦感情和睦,齊力可斷金,局面可就變了。
再說了,哪怕這一出同舟共濟沒唱好,被老員工道出兩人過去不和的實情,周賀南也可以繼續唱他的浪子回頭,仍舊算是人間真情故事。
不會出錯的。
除了林缦,沒有人感到不安。她疲于應付周賀南,總覺得他的戲演得太過,失了分寸,常常讓人不知真假,心跳無處安放。她曾跳過一次他情深意假的坑,不能再上當。
周賀南看她表情怏怏的,以為她還在生周建國的氣,便搬了張椅子坐到她對面,做起和事佬:“我叔那個樣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別跟他計較,反正過個一兩年他就退了。”
“我沒有。”林缦眼觀鼻鼻觀心,密密麻麻的表格,她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周賀南忽然湊向前,鼻尖指着她:“不許對我說謊。”
又來了,他都不知道距離感嗎。
林缦不耐煩地側過頭,微微向後退了幾厘米。
呼,真沒成就感,他好歹是萬花叢中過的男人,結果現在連自己的老婆都逗不動。到底是自己本事退步,還是對方太頑固,他搞不懂。
“你老是苦着一張臉,大家會以為我在家裏虐待你的。”周賀南沮喪地靠回椅背上,雙手抱在胸口,西裝褲下的二郎腿懶懶散散翹在那裏。
這是林缦最熟悉的他,玩世不恭,萬事不愁,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在他眼裏。
“你唱紅臉我唱白臉,不是正好嗎。”
“沒勁。”周賀南微微搖頭,“感覺就像我爸和我媽。”
“得了便宜還賣乖。”林缦低聲嘟囔,“你來找我到底幹嘛?”
“下周的半年會,我想正式成立項目組負責互聯網醫療業務。”
“你知道現在審批有多難嗎,而且抛開審批……”
“我知道,但這是趨勢。原來的業務都要飽和了,沒那麽快更新換代。”
“是不是餘灏又找你了?”
“我自己有判斷!”
“周賀南,信遠跟他的公司不一樣。他公司裏都是風投給的熱錢,想往哪裏燒就往哪裏燒。我們是做實業的,沒錢跟他一起燒。”
“所以才要合作。”
林缦嘆了口氣:“你是覺得你能從你學長那裏蹭到行業紅利嗎?他可比你精明多了。”到時候他輕飄飄宣布個人破産,信遠幾十年基業毀掉,林缦想想都心慌。
“你別看不起我。”周賀南扁嘴,越聽越不爽。
“我不是看不起你。我只是知道你足夠善良,容易被人陷害。”
“喂!”表揚不像表揚,罵人不像罵人,周賀南更不滿了。
“如果你真的要開新業務,其實可以考慮養老和康複。搭數據平臺真的不是信遠長項。”
他辛辛苦苦醞釀,再怎麽樣也不想被林缦輕易否定,于是黑着一張臉不說話。
“周賀南。”林缦放緩聲音喊他的名字,“我現在是最不可能害你的人。”
“……別沖我發嗲,沒有用。”
天,誰發嗲,她不過是想好好跟他說話。無可救藥。
“那我再看看吧。”雖然說“沒用”,可周賀南還是很吃這一套。
林缦欣慰地點點頭。
出門前,周賀南想起晚上的應酬,說道:“我今晚不回家吃飯。”
“哦,那我讓阿姨少燒兩個菜。”
說得好像家裏的菜都是他吃的。看着林缦那副波瀾不動的樣子,周賀南不知道氣從何來。
“你就不問問我去幹嗎?”
“談生意啊,還能去哪裏。”她訝異着擡頭,恕她想象力貧瘠,實在不知道如今的周賀南還有何處可去。如果再去酒吧,那簡直是新一屆的劉阿鬥,她也樂得清閑不必再扶。
“談生意也很危險的。”瞳孔放大的周賀南居然有點委屈。
林缦的表情越來越尴尬,像打量一個傻子一樣看着他。
“算了,再危險你也不會擔心。”扔下這句話,周賀南憤憤關門離去。
唉,真是本性難移,在外頭裝得再成熟,回到自己人面前,還是幼稚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