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晉江獨家
第62章 晉江獨家
寧遠慌亂的去摸杯, 又給自己倒了酒水。那唇只覺幹澀,他先吞下去幾口酒水,借以潤喉, 卻被嗆得窒了幾秒。
只得擱下杯子, 去掏那枚鑰匙。
被扯亂的襯衣露出半片胸腰,寧遠又故作矜持的抻了抻,才将那枚鑰匙擱在桌面上。似乎是銀色的光澤閃耀,硌在眼底, 太過于張揚,他又伸手将鑰匙撿起來, 填進胸口襯衣的口袋裏。
輕笑聲響起來, 裴跡的視線滾燙、飽含深意, 隔着空氣注視他。
寧遠又轉過眸光來,只不說話, 飲了一口酒。
裴跡靠在他旁邊, 将手臂搭在身後的沙發邊緣, 方便他借着這樣的姿勢依靠,也方便他搭在旁邊的手“自然的”落在腹肌上。
寧遠還想再往嘴邊兒遞杯子,卻被人搶先握住了腕子。那手指戲弄似的沿着手背往上攀了兩寸,握住酒杯, 将主動權奪回手裏。
“斂着點兒, 不要喝太多,身上的傷還沒好。”
“醫生說了。”寧遠回眸睨他, 長腿往人膝蓋上一搭, 撐肘靠在人旁邊, “這點兒傷,其實不妨礙。”
“不妨礙什麽?”裴跡将視線落在他因姿勢露出來的一小截腰窩上, 搭在沙發上的滑落,勾住人的腰,摟緊,戴着戒指的手輕輕摩挲那塊軟肉,笑容溫柔,“喝酒,還是別的?”
“喝酒。”寧遠低了聲兒,“別的……倒是也行。”
裴跡将酒杯遞到唇邊,吞了兩口,又回過臉來,在他嘴角落下一個吻,“我如果說些老套的東西,你是不是……”
寧遠擡手握住他的酒杯,又就着喝了一口。隔着臉皮兒上的薄紅,拿一雙眸子盯着他看——片刻後,那手又去拉他肩上那條半指寬的革帶,夾嵌在側頸和三角肌那漂亮的弧度之中,光澤惑人。
裴跡的皮膚也偏白皙。
雖不似寧遠,渾身渡了珍珠似的光輝,但也在映襯下顯得可口。随着姿态的調整,革帶的邊緣将皮膚磨出更深刻的暗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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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遠似心疼,似玩弄。
那手指撥着革帶挑起來,又驟然松落下去,然後沿着那道會回彈力打出來的紅痕,輕輕撫摸。
“裴跡,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寧遠沿着肩膀的弧線上移,手掌落在人脖頸上,力道輕的似羽毛,“但我現在不想聽——你好的太假了,裴跡,就像現在這樣就可以,什麽都不用說,不用想,維持原狀,很開心不是嗎?”
裴跡只得點頭,笑着吻他的頭頂,“明泰在我名下,你哥都被我抽掉了一層真金白銀,就連有為總的心血,那座金廈都要改名換姓,你也不擔心?”
礙于良心,寧遠很想試着擔心一點兒。
但看到裴跡那種游刃有餘的處理節奏,再想到寧川稀裏糊塗的答話,他倒覺得,擔心不擔心,也不是自己能處理的。
談到感情就要定論,想守着人過日子,想歲月靜好;規劃未來就必然勾出利益,這是裴跡的風格,和他慣常堅持的個性。
而寧遠則不然。
他有自己的理想化的世界。将人和事任意的擺放,不受幹擾和侵蝕。但凡添了個人的情感意識,每種被構造出的關系、事物,純度和濃度都極高。
他把裴跡當作自己世界的一幅作品,任意塗抹、勾畫、修改,然後據為己有。
和外界無關。
——然而,他從不曾受過風雨吹淋。
除了被授意的委屈,他幾乎想要什麽就得到什麽,所以他不怕失去,也難以預料什麽東西不能被牢牢攥在手心——他不信,只要他抓握的夠緊,誰能從他手裏奪走什麽。
除了那天晚上,他朦胧意識到,別人的裴跡太耀眼。
但那點危機意識遠遠不如裴跡更甚,忍辱負重來争奪資源才得以發家的人,從一無所有時,就知道,想要什麽,不僅要争取到手裏,還得想盡千方百計的……讓失去來的更晚一些。
生意場,沒什麽永久的敵人,自然也無永久的愛意。
信任比愛還難。
——裴跡站在這樣的境地裏,仍然願意,去眺望他的愛,遠遠的。
寧遠不怕失去,但他怕。
寧遠還沒學會失去,但他學會了,那是他一路走來最恒久的課題。
所以,下一秒,他聽見寧遠輕快的聲音響起來,“擔心什麽?賠了就賠了呗。反正,我也不懂做生意。”
與裴跡而言,每一分,都是他歷盡艱辛賺來的。
買賣是,銅板是,愛情也是,他沒這麽灑脫的底氣:沒了就沒了,失去就失去。
裴跡失笑,掐着人下巴去吻,驟然在心間掩飾那兩寸失落。若是抛下他,這驕陽似的人也照樣這等心性,如這般灑脫嗎?
寧遠不知覺的去回吻,安撫似的摸他後頸,趁停頓的間隙輕聲道,“我有你,裴跡,我不擔心。”
不等裴跡答話,他又重複了一遍,“我有你,不是嗎?”
裴跡起了壞心思,旁敲側擊試探了一句,“要是沒有我呢?”
可惜寧遠敏銳了這一回,睨着他笑眯眯問,“你想做什麽去?上次我說你什麽時候變心,你沒有答……怎麽?這麽快,就要開始花心了?”
裴跡再度忽略了這個問題,竟又不肯答。
那眉眼探的深了,便有極為複雜的水光在流動。
寧遠算不上敏感,更沒什麽多餘的小心思。但他直覺,裴跡有什麽瞞着自己,在這一刻,也在上一次不答問題的那一刻。
他只得自顧自的将話圓過去,“算了,只是開個玩笑。你不說,我也不會逼着你回答。都說了就維持這樣就好。”
什麽好聽話都說,卻連一口正經的承諾也應不下。
短暫的失落如在心間埋下一根刺,這種過于鮮明的刺痛讓他渾身不爽利。他只是這麽咬着“話柄”與人鬧,卻又全不說是自個兒不情願确認關系。
連戀人都算不得。
此刻,大約也尋不着什麽端倪,能将更多的“承諾”答應下來。裴跡在感情上保持着最原始的固執和古板,那些帶着往後歲月風霜的約定實在沉重、嚴肅,無法作為一時情動的趣話說給人聽。
片刻後,裴跡手機響了,他起身去接電話。
隔着一層玻璃,他朝外望着,心不在焉的聽,眉尖便蹙起來,心思沉得整張臉都過于淩厲,聽對方說完,他才沉聲應了幾句。
見他“躲遠”了去接電話,寧遠輕哼了一聲兒,又摸過來酒杯,往裏添了許多,往嘴裏灌。
——他就是任性慣了,偏要用自由身,換他一身情愛的枷鎖。
裴跡剛挂斷電話,回過身來,就看見寧遠仰頭飲酒,脖頸漂亮的曲線,流暢,随着吞咽喉結游動。
怔了剎那,他忙喚人少喝點,“才沒瞧見你,怎麽又添了一杯?”
裴跡坐回去的時候,發覺寧遠眉眼低了三分,有那麽點兒犯了悶的意思,“怎麽了?……”好在他算得上聰明,甚至是敏銳,及時續起剛才的那岔來,“怨我剛才沒答你的話?”
寧遠露出笑,“那倒沒有,反正都說了,維持現狀。”
“我想想……剛才那話怎麽問的來着?”裴跡慢條斯理的将人拉進懷裏,輕聲兒笑道,“是說人都會變,我早晚也會移情別戀,變成花心的人?”
寧遠挑了挑眉,算作默認。
“你這問題太難回答。”裴跡道,“還不容許我想一會兒?我如果說‘不會’,你是不是又得說什麽人性使然,我憑什麽這麽自信不會,為了扯謊哄你,什麽話都敢說。再說兩句承諾的話,又成了輕浮。”
他笑着拿手指摩挲人的唇,“總得叫我想清楚這題怎麽答吧?”
寧遠哼笑,“就說你奸詐,什麽都算計清楚,不給人鑽空子。”
裴跡輕嘆了口氣,道,“某些人還扯出‘了解男人’這道陷阱來,我總不能說‘男人都這樣,但我不這樣’吧?嗯?……”
寧遠問,“所以呢?”
“所以,等我想清楚。有答案了,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裴跡眷戀的看着他,誠懇道,“可以嗎?給我點時間。”
寧遠沒說行,只是輕哼了一聲兒,又去擡酒杯。
裴跡去奪他唇齒間的酒,兩人激烈的吻在一起,是道歉,是哄騙,是另一種承諾,是不自覺的熱烈的情緒,是被點燃的靈魂瘋狂向對方索求愛。
——寧遠喘息着去回吻。
手裏端的酒杯歪斜着灑在人胸口,濕淋淋的閃着光澤,醉人,粘膩。
那吻就偏移了位置。
鬧着要更多的吻,要血腥氣的唇,要咬破皮膚,将犬齒嵌進對方的骨血裏。
像每一次站在機艙,隔着狹小玻璃眺望虛空的雲和天一般,寧遠總是對更深的墜落産生癡迷的好奇。
怎樣的縱身一躍,在無數欲和困惑的海裏,掙脫。
怎樣尖銳的刺痛和撕咬,讓裴跡徹底把骨血展露給他。
內裏的每一寸,發着光的,或哪怕開始腐爛的靈魂。
他隔着飛機的透視窗,将視線越過雲海時,光影微顫,在金色與黑色交織的間隙,還是穿越無數昏昏欲睡的、模糊的臉,看到了那位。
抱胸,垂眸,五官淩厲。
——然後蹙起眉來,揉了揉太陽穴,不耐,困惑,煩躁。
和他的靈魂,一樣的掙紮。
後來,他說,“先生,抱緊我。”
而那雙手正如他所料,順從而用力的抱住他,也将他的靈魂同時箍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