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晉江獨家
第56章 晉江獨家
寧遠“躺”在病床上, 強架着一條胳膊,正指揮他哥端茶倒水呢。
瞧他那架勢太了不起,寧川端着水杯哼笑, “我說你小子, 差不多得了,醫生都說沒事兒了。”
寧遠慢條斯理給自家老頭發語音:
“爸~~我哥他……”
寧川瞅着他,忙往杯子裏倒水,生怕他一不小心手滑把消息發出去。
寧遠轉了個話茬, “在醫院照顧我呢。”
他摁住語音的指頭沒松,見寧川停下手中動作, 又道, “就是照顧的不太……”
寧川啧了一聲, 老老實實給他倒滿才遞出去,“行行行, 快喝吧, 小祖宗。”
難纏的讓人頭疼。
但裴跡不知情。
他才進門, 手裏就讓人塞了一只空水杯,“喏,你來的正好,你伺候吧, 我走了。”
裴跡納罕, “你去哪兒?”
寧川撇嘴,“不是你剛給我安排的?人事總經理?還我去哪兒——裴總, 我走馬上任, 上班兒去呗!”
“……”
裴跡語塞, 回眸看寧遠,瞧見人斜躺着, 正幸災樂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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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近,坐在床邊,輕聲問,“怎麽樣了?醫生怎麽說?”
“哎喲……”寧遠剛要開口。
走出門去的寧川就探回身子來,“哎,你可別聽他瞎說啊,人家醫生說他好着呢,就是破皮兒,死小子這年輕力壯的身子骨,疼兩天就好了。”
“……”
寧遠撇撇嘴,“哥,你話也太多了吧。”
寧川壞笑,甩手走人了。
故弄玄虛失敗,寧遠也沒好意思再裝下去,剛要坐直身子,就被裴跡摁住了。
他垂眸看了幾眼人的“繃帶”,為他那點小心思,故意裝傻道,“剛才沒聽清你哥說什麽,你再跟我說一說,醫生怎麽說的?”
寧遠旋即明白過來,嘿嘿一笑,順着人給的臺階便下了,“醫生說,這傷有那麽一點點嚴重。”
“只是一點點?”
寧遠補充道,“還可以再多一點點。為了不留什麽後遺症,一定要好好養傷,保持心情愉悅,最好有人捏肩錘背,360°無死角的伺候。”
裴跡十分配合,挑了挑眉,“這麽嚴重,還有後遺症?”
寧遠厚着臉皮點頭,“那當然了。”
見裴跡忍笑的神情,他又強調,“這你就不懂了,不僅是身體上的傷害,面對那麽兇險的情況,我見義勇為,奮勇出擊,心靈也留下了創傷,叫什麽來着……PTSD了。”
裴跡輕“嗯”了一聲,笑道,“那……遵從醫囑,現在可以出院嗎?為了更方便的捏肩捶背,360°無死角照顧你,我申請接你回家。”
寧遠被他的配合逗笑了,“那我就勉為其難答應你吧。”
還在路上,寧遠就忍不住問,“對了,新任的裴總,還有個問題,我們乘務組的處分,是撤銷了吧?”
裴跡點頭。
寧遠又問,“那……那什麽何總呢?”
裴跡裝傻,“什麽何總?”
“就是趙總監說的那個何總,鬧事的是他親戚——這你都不知道?”寧遠哼了一聲,“還指望你幫我出氣呢。”
裴跡借着看方向的功夫兒,轉眸看了他一眼,在那略顯失望的神情注視下,輕笑出聲兒,“逗你的,已經開除了,後面我會安排人起訴。”
轉向後,裴跡分神解釋道,“等我完全接手明泰,到時候會将這件事,定性為蓄意為之,是一起惡性的商業競争事件,一來扭轉風評,二來拉升股市。”
“蓄意為之?”
“就是說……非法商業競争買通內部人員,利用職位關系,放相關人員上機,造成了這起事件。”裴跡淡淡開口,又看了人一眼,“在事實的基礎上,添油加醋。”
寧遠才反應過來裴跡的意思,水色眸光帶着點揶揄和驚詫,笑意從嘴角湧起來。
“只是一點教訓,如果他沒有什麽僭越的舉動,對他的職業生涯不會有太大影響。”裴跡笑了笑,“但如果……他私底下摘不幹淨,那就不能怨我了。”
“你夠橫的啊……”
“冤枉。”裴跡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手腕,一面摩挲,一面調侃道,“跟你請人喝茶的方式比起來,我還算客氣。”
寧遠“噗”的笑出聲兒,“這你都知道?趙總監跟你說了?他怎麽好意思跟你說的。”
“不是他說的,我看監控了。”裴跡轉過眸來看了他一眼,“不僅是我,他們也都跟着看了一遍。以後,當成公司招聘入職的宣傳材料,讓大家都欣賞欣賞。”
寧遠哼道,“還不是他先招惹我的。”
“不過,我不會調他的職,也不會開除他。我就讓他做你的頂頭上司。”裴跡緩慢減速,在車子越過最後一個紅綠燈後,轉進了別墅區,剩下的那句話才說出口,“你覺得……怎麽樣?”
寧遠意識到了裴跡這招有多損,忍不住笑道,“那他每天對着我的臉,豈不是連茶也喝不下去了。我就不信,他說話還那麽拐彎抹角……”
“至于他怎麽做,那就看他的覺悟了。”裴跡将車停好,又替人解開了安全帶,“不過,我相信,他做你的頂頭上司,應該不會再有人找你的麻煩了。不然,再換個不知內情的總監,恐怕我……”他稍頓了頓,挑眉,“又得為某人提心吊膽了。”
寧遠抖了下胳膊,“我這是因工負傷,意外情況。”
裴跡點頭,下車繞到副駕的位置上,替人拉開車門,作了個“請”的姿态,“是啊,你是我們明泰的功臣,請吧,見義勇為的大英雄。”
寧遠下車,拿肩輕撞了下人,神色帶着點親昵,“聽起來,不像好話呢。”
“怎麽會?真心的。”裴跡拉着人手腕,遞到心口前,“不信,你摸一下。”
裴跡的心跳強壯而有力,鮮明的敲着胸腔,撞出一種激烈的情感來,壓在寧遠的手掌心下,越是濃烈,越被皮肉肺腑壓制住,顯得沉悶。
——隐忍的,劇烈的。
——顫栗的,無法克制的。
那是皮囊下的裴跡,藏着一具被誘惑的靈魂。
寧遠生出一種恍惚的錯覺,掌心像被燙傷一樣,在冷與熱之間,皮膚細膩的漲起一層酥麻的氣泡。
他想抽回手,卻被人緊緊扣住。
裴跡垂眸。
驟然的溫度落在額頭上,聲息啞而熱,“好像我的追求方式不太對,從現在開始,你想我陪你多久都可以。”
寧遠微怔,“但公司……”
裴跡難得學人耍無賴,“那是你哥的公司,難道不該他多出力?還有那幫高薪聘請來的人才,不該好好替我幹活?——什麽都要我親力親為,請他們來,做什麽?”
寧遠好笑,睨他,“那你呢?”
“我?”裴跡笑起來,“我打算,好好陪你養傷。”
寧遠往前湊近一步,唇抵在人耳邊,輕笑道,“那你最好用心點兒,我可不是那麽好伺候的。要是服務态度不好、或者……笨手笨腳的,小心被投訴。”
裴跡道,“根據我對不同行業的調查顯示,服務滿意度的秘訣在于:給對方超出承諾和預期的滿足。”
他微微俯身,攜住人的唇瓣,将那句 “我保證,好好伺候您”含在唇間,渡了過去。
“……”
寧遠被人轄制住腰身,對這次超出預期的服務,表示“非常不滿意”。
兩人纏着拖着,腳步踉跄,在穿越長庭的距離間隙,吻了很久。
倒在沙發裏的時候,寧遠及時的擡手,扯住人的領帶,将膝蓋抵在人胸膛前,喘息不勻,嘴裏的話亂的不成個兒。
裴跡只是斜斜從鬓角、脖頸細吻,片刻後,将唇落在人肩頭上,隔着一層被扯亂的細絨布料,親昵的貼了片刻。
寧遠看他,欲拒還迎,含了水光與笑意的眸子,看不出真實意圖。
裴跡倒是遵從醫囑,為了人的“有一點點嚴重”而停下動作,轉而坐到人身邊,“今天不可以。”
寧遠裝傻,反問,“什麽不可以?……”後面那句話聲音漸小,有幾分心虛和羞赧的意思,“我可沒說什麽可以……”
裴跡盯着他才一會兒就熱起細汗來的鬓角,忍不住又去吻。
說出口的話顯得誠懇,算作是替人開脫,“是我心猿意馬。所以告訴自己,有些事兒……不可以對病患做。不然,就是趁人之危。”
寧遠對“有些事兒”的理解,顯然很有天賦,臉色倏的紅了。
但他咬在齒間的話還是擠出來了,那字眼鑽進裴跡耳朵裏,暗示意味分外鮮明,“其實,傷的也不是很重。”
裴跡湊近了,裝作沒聽清,轉眸盯着他看,“嗯?什麽?”
“……”寧遠輕哼了一聲,“沒什麽。”
裴跡目光深深,意猶未盡,“真沒什麽?”
寧遠打死不肯再說第二遍,“你這麽看我幹什麽……都說了,真沒什麽。”
他将剛才因動作激烈扯開的一粒扣子又重新扣回去,“你要是沒事兒做,那就幫我捏肩捶腿好了。”
裴跡眷戀吻他,片刻後,又點頭道好。
寧遠慵懶的往沙發一趴,裴跡便順從跪坐在旁邊,扶在肩上的手輕柔用力。
溫熱的掌心順着肩頭和筋骨,一路延伸,力度适中,輕緩而沉默。巨大窗面折射出近乎粉的顏色,光暈散落在寧遠的發頂,讓他舒服的眯起眼來。
生活中無數的平凡時刻,因為有陽光,有愛,有毋寧多言的靜默,而流淌出一種溫情的滿足來。
寧遠在光暈下側過臉來,忽然發了愣。
他見慣了萬米高空浮闊的雲彩、沉而耀的光照,卻難能在無意的夕色中,看到另一個人眼底的流光。
柔緩,寂靜。
那是裴跡的底色。
寧遠輕聲鬧起來,“裴跡,我想曬太陽。”片刻後,他躺在陽臺藤椅中,被溫暖的夕照撫摸,卻又補了一句,“我冷。”
于是,裴跡點開唱片,在舒緩的音樂中拉開闊敞的陽臺,并将一支紅酒杯擱在桌面上,然後,踩着地毯将人抱在懷裏。
寧遠依靠在他懷裏,兩個人一起躺在藤椅中,手邊的絨毯被扯落,仍舊溫暖。
裴跡端着一本佩索阿的詩集,柔聲念給他聽。每一個單詞,都承載着黑色筆墨的沉寂,并閃耀着金色的光輝。
[May the gods grant me the freedom to escape from love,]
願諸神俯允我從愛情中脫身,
[To possess a frigid liberty upon the heights of nothingness.]
在虛無的高處,擁有冷冽的自由。
然而裴跡擁抱着人,又俯身吻他閃着綢緞般光澤的棕色頭發,竟沒有一分想從愛情中脫身的想法。
若是自由這樣的冷冽,他倒是想抓住指間的最後一絲溫度。
他感覺自己,就像紙頁上的黑色墨跡一樣笨拙,而寧遠,卻是照耀過來的金色光輝。越是沉重的暗下去,越是毫無保留的接納着燦爛。
片刻後,寧遠慵懶問,“怎麽不念下去了?”
裴跡微微嘆息,“我覺得,我應該重新理解追求。”
他毫無預兆的開口,甚至不介意氛圍是否旖旎,“我可以愛你嗎?我想的很清楚,并不是見色起意。”
在寧遠微怔的神色中,他垂眸,盯着人發梢的金色,認真道,“但,很抱歉的是,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已經愛上你了。”
——把你冷冽的自由抛掉吧。
——在虛無的高處,在寂寞之中,我将心甘情願,置身于此。
在每一個漲滿陽光的傍晚,都圍繞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