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晉江獨家
第55章 晉江獨家
預料中的狂風暴雨暫未到來, 因為寧川壓根沒顧上追究責任。
他進門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湊到寧遠跟前,小心翼翼的去查看他手臂上的傷勢。
确實傷的不重, 但也半指長的血口子, 火辣辣的疼着。
“小遠兒,哎喲,你疼不疼?頭暈不暈?”寧川恨不能圍着人轉圈兒,“趕緊去醫院啊, 走,你不去醫院在這呆着幹嘛呢。”
寧遠擡手一指, “這不是——他們不讓我去嘛。”
趙總監忙擺手, “誤會, 寧總,我們也是按領導的意思……”話說了一半, 便在寧川不善的神色中頓住。
到底是腦子靈光, 趙總監迅速轉了話鋒道, “剛才,我就已經安排車在樓下等着了,要不還是先送小寧總去醫院吧。”
裴跡站在身旁,掌心握着人的後頸, 輕輕摩挲, “你先帶寧遠去醫院,我來處理就好。”
寧川咕哝一聲, “那可不麽, 現在都是你的地盤了。”
寧遠悄不做聲在裴跡腰上狠掐了一把, 輕哼一聲就出去了,臨到門口, 他又折身探回頭來,“裴跡,我們乘務組的處分……”
裴跡沉靜點頭,“好,我知道了。”
待人走後,裴跡方才拉開椅子坐下,神色波瀾不驚,“把監控調出來,放給我看看吧。”
“……”
十分鐘後,那位何總也被緊急叫到了會議室裏。
“裴總,有什麽安排,您盡管說。”何越畢恭畢敬的沖人颔首,避過正對面的位置偏了一道椅子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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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跡擡了擡眼皮兒,視線落在監控視頻投出來的清晰影像上。
趙總監輕聲與人耳語了兩句,頓時見他變了臉色;很快,谄笑就消失在過于凝重的氛圍中。
勉強将視頻看下去,這會兒瞧見寧遠笑容燦爛的将紙片塞進人茶杯裏,只覺得尴尬和難堪。
視頻裏的讨論還在繼續,何越如坐針氈。
初秋的天,冷汗淋漓,洇透了後背。
不止是他,那位自诩深谙“厚黑學”和職場之道的趙總監,也是不停的擡手擦汗,臉色紅熱的厲害,兩鬓都濕潤起來。
兩人急着解釋,“裴總,當時的情況……”
裴跡沉着臉色,将淩厲的眉眼低下去,淡淡噓聲,“安靜。”
他仍将目光鎖定在寧遠臉上,細細的看:
冷靜質問所透露的強硬,追求公平所展現的鋒芒,被壓在漂亮和挺拔的身軀之下,透着韌勁兒的滾燙。
裴跡完全不懷疑,縱然他不是“寧遠”,沒有明泰所贈予的光環和身份,藏在任何名字、軀體下,仍舊會為這樣一件事坦蕩站出來。
這便是兩人最大的不同。
裴跡擅于周旋,為利益而承應,對無關于己的隐秘規則,保持着成年人點到即可的距離。
于他而言,若不能成為游戲規則的制定者,那就體面退場。
裴跡總是将某種無可指摘的冷,藏在個性的鋒銳之下。
——而寧遠恰恰相反。
他照着人間驕陽,要愛,要公平,要不移開的目光,理所當然。
只有當他回首去探索虛空與晦暗時,才會發現,有人在那兒長久的注視着他,并露出微笑。
那是陰影中站定的裴跡。
播放結束後,裴跡的目光終于從視頻移開,落在了何越的臉上。
那打量意味深長,“我還不知道,現在你連安保和客戶關系都要管了?誰給你的權限,輪得到你做輿情公關?”
“裴總,這件事我可以解釋的。”
“哦?”裴跡冷冷的嗬笑一聲,“那你解釋吧。”
“我……”被這樣的态度給将了一軍,何越反而不知道怎麽辯解了。
他稍停頓片刻後,頗尴尬的開口,“裴總,是我越級了,但我也是考慮到這次事情對公司的影響,才提醒小寧總的。”
他試圖找出最合理的答案,“我确實不知道小寧總的身份,但我都是為了公司,抱着一視同仁的态度,如果因為這樣得罪了……”
裴跡知道他話裏的意思點在何處。
他是大公無私,不願徇私,才為了公司聲譽得罪“權貴”。如果因此處理他,反倒顯得自己“仗勢欺人”。
不愧是人事總經理,擅長拿捏人心,這話說的巧妙。
裴跡輕嗤,懶懶的擡起眼皮兒看他。
“第一,你沒有權限,也沒有級別,這不在你的管轄範圍內,就算是寧川,或者我,都沒有個人決定公司命運的權力。作為人事負責,越權的處理方法,你比我清楚。”
“第二,無論姓甚名誰,公司的乘務和安全人員在執飛過程中受傷,哪怕是基于人道主義關懷,也應該先去醫院,将其他輿論處理措施後置。從你本次的行為來看,你似乎對明泰的企業文化還不太熟悉?”他冷笑,“還是說不認可?我不認為,一個不熟悉、不認可企業文化的人,能做好管理工作。”
“第三,強迫員工簽和解書,做假證,這是違法行為。抛除公司的管理範疇,你應該跟相關部門解釋,而不是我。”
片刻後,裴跡輕笑,“作為企業的高管,在未能得到企業及管理層授權的情況下,擅自以企業名義進行非法活動——何越,我有必要代表公司,保留追究你責任的權利。”
邏輯缜密,用詞精準,就連臉上的表情都滴水不漏,幾句話将何越質詢的臉色發白。
“如果那不是小寧總……”
“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任何人的名字。”裴跡慢條斯理的敲了敲桌面,用他們引以為傲的說話方式,微笑開口,“我再強調一遍,我們明泰,尊重所有員工的自由,維護他們的合法權益,更要保證他們的安全,作為人事的總經理,還需要我教你怎麽關心員工嗎?”
何越被他憋得沒話說,咬着牙沉默了許久,才道,“所以,裴總您來處理我們公司的內部問題,也不算越權嗎?”
裴跡道,“公司的內部問題,當然要自己人來處理。”他撥了撥手指,“我想,你坐在這個位置上,還是不夠稱職,連最基本的商業敏銳度都沒有。不如……打開你的手機找一下,我的職務?”
何越根本不需要“找”,他只是打開頁面,就能從組織架構的頂端看到那個名字:裴跡。
那是他們的現任執行總裁。
因為實際受益人相同,裴跡借中盈來收購明泰的步驟要減少很多,而眼下,不過是他先扯着寧川定了合同,話都沒給人說明白,強行摁着腦袋就簽了。
當然,毋庸置疑,明泰就是他裴跡說了算。
“我是……”
“你是什麽不重要。”裴跡不耐煩的轉了眸,唇角勾起一點弧度,似笑非笑,神色略顯複雜,“如果你想的話,可以在走之前處理最後一件工作:把你自己的離職關系辦了。”
何越臉色變了好幾變,才勉強忍住情緒,道,“裴總,您不能這麽對我。”
“怎麽對你?”裴跡撥開視頻,将那句話重新播放了一遍。
趙總監虛僞客套的官話清晰的從音源傳出來:
[我也為難嘛,總不能徇私,你說對不對?再者,都是公司的規定,我們也沒辦法。現在不追究你的責任,就已經是網開一面了,我也要跟上頭打報告的嘛。]
裴跡挑眉,睨着他,借用視頻裏的原話諷刺開口,“這是公司的決定。‘至于賠償嘛,你放心,該賠賠’——你們說是不是?”
說着,他慢騰騰的解開袖口,從西裝口袋裏抽出鋼筆來,微笑,“趙時,把離職文件拿過來。”
趙時将印着明泰logo的文件表遞上去,注視着裴跡在空白的注尾簽上名字,然後朝前一推,“要我說的話……何越,你已經夠體面了。”
“其他董事……”
裴跡撥了撥手指,示意其他人出去。趙總監和李主任等人得了赦令,逃也似的竄出去了,生怕晚一步就被人捉成典型。
轉眼間,偌大的辦公室只剩三人。
何越質問,“裴總,你不能這麽對我,高層管理人員的解聘和離職,要經過全體董事的同意。”
“識相的話,今年你所持的分紅,我會考慮保留。其他董事?他們算什麽東西?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裴跡嗤笑,輕扣好鋼筆,“不如,你現在就去問問,我讓你滾蛋,誰會保你?”
“可……”
就是走個形式,就算裴跡不說,他也知道。
頓了片刻後,何越又問,“就算我這次做的不對,但人也不是我傷的,我在公司這麽多年,沒有功勞還沒有苦勞嗎?裴總,您這難道不是過河拆橋嗎?”
裴跡似不解的沖趙時發問,“他的功勞和苦勞沒有體現在賬面上嗎?”說着,他又佯作困惑,“商業交易而已,何越,你這是……準備跟我打感情牌?”
“裴總,就為了這點兒小事……”
“差不多得了。”裴跡坐直了身子,眉眼深重的壓下去,“小事兒?何越,是不是我剛才太給你臉面了?”
不等何越說話,裴跡便将那份離職文件甩在他臉上,一字一句冷冷道,“你應該慶幸寧遠傷的不重,不然,我會讓你知道,真正的後果。”
鋒利紙角在下巴劃出一道細微而隐蔽的傷痕,何越恨恨咬牙,但仍彎腰撿起那幾張紙頁來,将文件整齊碼在手裏,才轉身準備出去。
趙時堵在門口,朝他伸出手來。
“什麽意思?”
趙時意味深長的笑,保持着客氣而略帶羞辱的“稱呼”,“何總,不要裝傻——你兜裏的東西,拿出來吧。”
何越沉默片刻,頰肉因咬牙而緊繃的厲害,他輕喘出一口氣,才不情願的從西裝褲口袋裏摸出一枚精致的錄音器,丢到人手心。
趙時笑着拍拍人肩膀,因态度坦蕩反而顯得更加“無恥”,“實在不好意思啊,剛才我們裴總不小心說了實話,那可不方便傳出去。”
何越折身,回眸緊盯裴跡,“算你狠,裴跡,我們走着瞧。”
裴跡似沒聽見一般,神色無動于衷,只專注的垂眸。
屏幕上打出來的消息,已經是裴跡極力克制後的內容:
[醫生怎麽說?嚴重嗎?還疼不疼?我馬上就去接你,等我三十分鐘好不好?乖,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