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病了
第19章 我病了
好歹裴跡沉得住氣,并未将目光過多的纏在人身上,短暫的插曲過後,便順着人的引導登機,拉開疏淡客氣的距離。
盡管商務機組經過嚴格訓練,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應了寧顏那句話,‘在外頭,還是得收斂着點兒。’公事公辦,是為了避免産生更多的誤會,或給他造成微妙的影響。
助理和秘書升了中控臺,乖乖将文件整齊碼在桌面上,示意裴跡過目。
“這是S級車線的近三年業務數據報告,從主線看發展的還不錯,走勢也很明顯,但畢竟是老牌企業了,全盤增長乏力,這次的新風投,瑞士的X尼也有想法,他們是做頂尖奢侈轎車的,估計也看中了下沉市場。”
“國際上的風向還不錯,這兩家在東亞和歐美都很吃得開,中東市場……您知道的,全都走超奢定制。”
裴跡擡指推開紙頁,“這份材料我看過了,不出什麽大問題的話,吃得下。他們這次意向多少底本籌碼?”
“50億美金。”
裴跡微皺了下眉,“50?”
趙時與其餘三人對視,暗自揣摩他的意思,猶豫出聲道,“您的意思是底盤接不下?”
“……”
裴跡哼笑,作了個二指點桌的動作,“不,我的意思是,全要了,再加番二倍。”
“這麽多?”趙時啞了聲兒,“老大,咱們……市場吞不下去,拿什麽來填收益?估計他們那邊的對賭協議也要加碼。至少純息10億,再加本金和風險,您出手是不是太闊綽了?”
其餘人點頭稱是,“這麽大筆的資金,往哪兒推都是個問題啊。”
“金廈年底就要建成,3區的項目都在盯着。”
“您想投這兩個項目?但那……應該也用不了這麽多吧。項目本身的資源池就有限,咱們中後期進入,也就是打打牙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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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裴跡話音微頓,在幾人期待和困惑的目光中,淡淡定論,“給這兩個項目兜底。”
“兜底?”幾人面面相觑,驚訝于此舉冒進。
趙時輕聲嘶了口氣,“這可不是小數目,就算這次全壘拿下,到時候上會……恐怕投資人也不能同意。”
“投資人那邊,不用擔心。”裴跡沉沉嘆了口氣,對寧川的商業頭腦持保留意見,“說不定,咱們也是抄底進。”
“可現在,這兩個項目都很風光,不像有問題的樣子啊?再者說……如果金廈和3區真的一起出問題,兜底的窟窿多少先不說,咱們接盤……圖什麽呢?地産近幾年可是頻頻暴雷啊……我覺得您還是得慎重考慮。”
“這不是地産項目。”裴跡笑着睨他,點題道,“這是……民生項目。再者,不是我們接盤,而是二級市場起了風浪。”
趙時被他的投資頭腦再次震撼,細思量片刻,仍把最後的憂慮問出聲,“那……出力不讨好吧?”
裴跡輕笑,神色篤定,“穩賺不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搶到項目所有權和承建權不重要,誰借這個項目脫殼大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誰能笑到最後。
除了項目本身的規劃,裴跡還有點私心在,兜底自然是為了他的好哥們和“未來大舅子”;至于抄底麽,寧有為積累的家底夠寧川守成的,如果他冒進,也算是個教訓——就該讓這小子吃點苦頭。
“國際流向的資金監管一向嚴格,裴總,如果您有長線的考慮,我建議這次的項目讓國金法務部全程跟進。”黎彙舟扶了下金絲邊框眼睛,目光落在財報右下角的簽字上,片刻後,又道,“他們胃口也很大,x尼的總裁S·F跟幾個猶太財閥走的很近,之前背調資料不全,總之……不簡單,我們還是早做打算。”
裴跡點頭,“嗯,彙舟,你辦事謹慎,把這件事安排好……有些不該碰的,一丁點都不能沾,規避風險總是沒錯的。”
“還有,裴總,能不能問您個……‘私人’的問題。”
裴跡點頭,慢騰騰的依靠在沙發上,目光放輕,靜待他開口。
“新聞端那邊要放負面輿論,公關部監測到信息的第一時間和我确認,是關于您和寧總訂婚的事兒……”黎彙舟道,“公關部已經做好了應對,在壓熱度的同時,通稿和輿論導向也都準備好了。”
裴跡挑了眼皮兒,輕輕笑出聲來。
在寧顏放出消息之前,能第一時間知悉內幕并做好全面應對準備,足以說明,公關部的輿論敏銳之高、疏通能力之強硬。
對此,他還算滿意,“哦,這麽快就準備好了?公關部……做的不錯。”
“所以,您的意思是?”
“我是負心漢,她傷心分手。”裴跡淡定總結,擡了擡手指,示意旁邊人給他倒杯酒,“輿論就随她去吧,對二級市場沒什麽影響。”
“但是對個人聲譽……”趙時話說到一半,瞥到大家的神情,又尴尬的舔了下唇,把剩下的話咽回去了:畢竟,他們裴總的名聲本來也不咋地……
外界一直傳他風流成性、拈花惹草,哦對,還有唯利是圖、忘恩負義。
前兩條是沈黎造謠說的,後兩條……也是沈黎造謠說的。裴跡從不申辯,主要是每天忙得腳不沾地,也顧不上跟他計較。
那幫投資人,則是慣常給他一個“男人間”的眼神,便擠眉弄眼的調侃過去了,意思分明:嗨,都是男人,誰不懂誰啊。
他們只看得見裴跡身上閃着光的銅板,能賺錢就行,管他玩的花不花呢。
再後來,競争對手越來越多,造謠手段越來越低劣,連巴結讨好都下作起來。
有事沒事兒就給人飯局、下榻套房裏塞兩個美少年——有回裴跡喝多了,在黑暗中被突然冒出來的人影吓了一跳,不小心摔進了旁邊的游泳池,自此,被寧川拿住話柄,笑話了三年。
寧川原話說的是,“我看你這人,最愛誘拐美少年,別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裴跡回的是,“你以後那堆爛攤子,別找我。”
寧川聳肩,慫了吧唧的瞅着人憨笑,“……哎喲,裴總,英明神武的裴總,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我那是造謠,可別生氣啊。”
所以,寧遠聽到的只有自家老哥公報私仇的警告:
“小遠,你聽哥的,離他遠點。我跟你說,裴跡那死人,別看長得人模狗樣的,實際可花心呢,最喜歡誘拐美少年了。”
“頭腦又聰明,一次能騙好幾個,咱倆都不是他的對手。”
寧遠納悶兒:“哥,你也不是美少年啊。”
寧川:“……”
一路捕風捉影的扣帽子,到現在,大家對這些标簽接受度良好,都默認裴總“氣度大”,很多事也見怪不怪了。
趙時擡杯給人倒酒,盯着酒簽停頓片刻,發現不是自家boss喜歡的口感,便下意識的摁了服務鈴,喊乘務給換酒。
寧遠微笑可親的叩響隔臺,趙時和黎彙舟對視一眼,後知後覺想起來這茬。
壞了,這不咱嫂子嗎?
裴跡淡淡看了他一眼,也沒出聲。
趙時硬着頭皮開口,“您好,可以幫我們換下酒嗎?”猶豫了片刻,他站起身來,客氣道,“不然,您告訴我在哪兒,我自己去拿也好。”
見狀,黎彙舟并其他兩人也站起身來,拘謹中帶着兩分尴尬谄笑,場面頓時诙諧起來。唯有裴跡安然不動,穩坐沙發,勾了勾指頭。
寧遠微微俯身,“裴總,您說。”
裴跡似刻意壓低聲音,卻又将字眼咬的清晰,輕笑分明,“就要……咱們在家喝的那種。”
寧遠面不改色的點頭,“好的,我幫您拿Whisky。”
待人拿過酒來,趙時忙伸手去接,“我們自己倒就好,您先忙吧。”
那客氣的态度詭異,一口一個“您”喊得寧遠不自在。
他不由得懷疑裴跡興心作了什麽貓膩兒,但這會兒,瞧着那人靠在沙發上眼皮兒都不擡的淡定姿态,又不好發作,只得笑着點頭離開。
待人走了,他們幾人才敢坐下。
趙時眼神一瞟,在桌臺下暗比了個大拇指:行啊,咱裴總——在家是“這個”!
黎彙舟微不可察的勾唇,借着指尖輕擡鏡框的動作間隙,将視線掠過裴跡,只瞧見人眉眼間那一絲靜氣,也覺得或許傳言不假,剛才那位神容可親,順從聽話,倒像是能讨人歡心的樣子。
他們哪裏知道,寧遠不過是待崗期間可親,鬧勁兒上來可是誰也降不住。
裴跡做作一番,心滿意足;談完正事兒,便攆他們都去休息了。
吃了一口酒,滿喉腔的熱辣,他捏着杯沉思片刻後,擡手摁響了服務鈴。
寧遠心裏冷哼,面上笑道,“李姐,我來幫您準備午餐,您看下裴總有什麽需要?”
李曉點頭,轉身去了中廳,迎着裴跡微微驚詫的目光問,“裴總,請問有什麽可以幫您的?”
“……”裴跡微頓,“哦,沒什麽事兒,不小心摁到了。”
片刻後,服務鈴又響。
其他人去服務,又答沒事,攆回來了。
停歇幾分鐘,那頭再摁,意思再明顯不過,其餘人将目光望向他:……
寧遠忍無可忍,摘了白色橡膠手套,磨着牙去見他。
“裴總,您有什麽事兒嗎?”寧遠見他自己坐着,便陰陽笑道,“才這麽一杯酒,您就喝多了?”
裴跡擱下杯子,“在歐洲停半個月,你怎麽打算的?想……去哪兒玩?”
“那是工作之外的時間,裴總,您怎麽總是打聽別人的私事兒。”寧遠見他盯着自己看,便不甚情願的笑道,“上飛機前我哥打了個電話過來,我沒接到,怎麽?他派你來監視我的?”
“那倒沒有。”裴跡給他也倒了一杯酒,淺淺的蓋住杯底兒,“我只是好奇。”
“工作時間不能喝酒。”寧遠搖了搖頭,笑道,“就是逛一下藝術展、買點畫材,省的代購了。有時間回母校轉一下,我的法國教授上個月還給我發郵件呢。”
裴跡迅速捕捉到重點,輕笑,“這麽說,你法語也很不錯了?”
“還好。”寧遠全未察覺,“畢竟待了好幾年呢。”
裴跡盯着他,慢騰騰晃着杯中酒,片刻後,在人挑眉示意下,故作為難的開口道,“說起來,這事兒……還真不好意思麻煩你。”
寧遠果然上鈎了,問道,“什麽事兒?”
“這次去法國,其實是想幫金廈的項目拿點兒兜底資金,也是幫你哥。”裴跡輕嘆了口氣,“唯一懂法語的秘書,剛才說身體不舒服,可能跟不上行程。現找……涉及商業機密,你知道的,外人總是不放心。”
寧遠微微皺起了眉,“那怎麽辦?”
“雖然正式會議交流是全程英文,但是入鄉随俗,會法語總歸是好的。”裴跡将要求一點點推及內核,露出關鍵來,“正好你會法語,也熟悉當地的文化,如果能幫這個忙……”他頓了頓,又道,“放心,不會耽誤你很久的,秘書休息個兩三天也就恢複了。”
想到裴跡兢兢業業替自家老哥綢缪,寧遠那點兒拒絕的話被堵在嗓子裏,到底沒說出來。
沉默片刻,他只好點了頭,“那好吧。”
裴跡道謝,目送他起身離開,笑容緩緩加深。
——下機後,趙時還來不及往前跟,就被裴跡拍了拍肩膀,“生病了就好好休息。”
趙時一頭霧水,“啊?我生病了?我什麽時候……”
寧遠目色沉重,“翻譯的事兒交給我了,放心。”
裴跡挑眉,暗示意味十足,“期間帶薪,獎金不變。”
“啊……哦——明白,裴總,我明白了!”趙時迅速作出反應,樂呵呵的點頭,“啊是,那什麽,我是應該生病了——哎喲,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