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十米寬的大床
第32章 十米寬的大床
午後的陽光總是很好的, 尤其是在神策府邊上自帶的那個小院子裏頭,這裏有假山,有活水, 有一片沒有什麽樹蔭遮擋的綠草地, 邊上還有青石砌成的扶手圍欄, 最頂端平平正正的,就很适合往上頭放點奶茶啊、點心啊、甚至來點諸如熱幹面之類的碳水化合物。
景元将雙手在腦後背好, 閉上眼睛, 朝着草地上躺了下去。
而在這之前, 他認真地在腦後的位置墊了一塊手帕:衣服髒了可以交給洗衣機, 沒有洗衣機洗不幹淨的,但是頭發髒了就得自己洗。
就算是自己的頭發, 景元也不是很願意給自己的人生增添上一段清洗這樣量多還微微帶卷, 沾了泥土灰塵還有草葉之後就要花上很長時間來清理的長發的經歷。
人生的閱歷不一定是越厚越好, 他表達了自己的人生态度, 有時候啊, 人的眼裏最好不要有那麽多的活,會過得更幸福一點。
令夷覺得他說得對, 但是因為她的耳朵、尾巴還有頭發全都需要保護,而她今天忘了帶一張一人高的毯子過來, 所以她就只是盤腿坐着、把尾巴擱在大腿上, 在用茶水蕩幹淨了嘴裏熱幹面那略有些粘糊的醬料之後, 又夾起了一筷子。
本來就不是很能理解這種黏黏糊糊的主食,現在對這種漱口後再來上一口的行為就更不能理解的丹楓沒有将自己的質疑說出口, 他只是移開了視線。
正如将軍在神策府中所做的那樣——将軍是“耳不聽為靜”——那他就是“眼不見則淨”。
歷代飲月君從來都覺得, 能夠做到将軍這個上的人,基本上都是有幾點非常值得他們學習的長處的, 于是往往虛心求學,将自己變成一代比一代更好的持明龍尊——丹楓雖然不是很喜歡“飲月君”這個将他變得“模糊化”的稱呼,所作所為卻和歷代的前世并沒有太大的區別。
——這裏且插上一嘴,丹楓之所以會混到和小孩一桌(物理),主要是因為在塔拉薩星的時候大家配合默契,外加上他的真實年齡也不算大,刨除掉那些被龍師們以及持明族歷代的規矩催熟的部分,也就是個性格沉穩些,頭上有犄角、身後藏尾巴的景元罷了。
騰骁将軍在看到他于塔拉薩星上的表現之後,良心略微作痛,反省了下自己這麽多年硬生生是在拽着剛成年的龍尊打工——這等行為是多麽的不道德,随後就把他也給打發到了這裏來。
哪怕是龍尊,也該擁有童年。
持明族內部不想給,沒關系,神策府能給,仙舟聯盟能給!
什麽,你說現在的龍尊也不在童年時期了?
問題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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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齡兒童罷了,補回來就是!
于是此時,丹楓從看狐娘吃播,變成了看學霸解題:目光所及之處,應星拿着一本名為《五百年工造司,三百年模拟》的練習題在刷,他還沒來得及将一道題的題幹看完,應星已經提筆洋洋灑灑地在下面的空白處用簡略的語言寫下了一、二、三等條,轉眼就翻過了一頁。
丹楓好奇地問道:“這些題目對你有什麽用嗎?”
他感覺應星大概要比出題人更了解這些題目都在考些什麽,重點在哪裏。
應星點頭,雖然沒有擡頭,仍然還在一道道地刷着,但是也沒有敷衍他:“有一點,算是檢驗自己的基本理論水平還夠不夠紮實,我是短生種,沒有被強化過,”
有點道理,但不多。
丹楓覺得,對于同一系列的産品來說,就算疊代到了1.1099版本,估計都比不過3.0版本。
應星還沒說完,他将後半句補全:“……而且,我其實是在給出題組寫标準答案,他們給錢,而且給的不少,賣出一本書分我一巡镝,我很難不心動。”
做為一個獨立生活在羅浮仙舟的短生種,應星是有一定賺錢壓力的,誠然,朱明仙舟那邊,懷炎将軍會給他打生活費,而羅浮這邊不管是工造司還是神策府也都有給他的補貼,但架不住他真的很喜歡買點機巧回家自己研究、拼湊。
就算買的全都是比較劣質的廢棄機巧,他也不可能用廢鐵價收購到這些東西。
逐漸增大的開銷,當然需要用更多的收入來填補,比起打報告申請增加補貼,然後被工造司裏的少部分人用怪異的眼神看着,應星更樂意自食其力。
他有傲氣,也有能夠匹配這傲氣的能力,誰也做不了他的主。
丹楓:“……”
連标答都出來了。
想當年他在丹鼎司裏學習的時候,也沒有被拔高到這種地步——沒辦法,他的歷代前世把他可以走的路幾乎是堵死了個徹徹底底,就現在丹鼎司裏用的教材,有一本還是雨別龍尊寫的。
丹楓看着那本書,覺得這上面的每一個字都挺對自己胃口的,就算想要修改也無從下手——真的很讓龍頭疼。
這種頭疼的問題景元不配擁有,他跟着鏡流學劍,而從鏡流的沉默和表情中,他能夠讀懂對方沒有說出口的意思:單單在劍術這一道上呢……按照他的天賦,這輩子是追不上當師父的了。
不過沒關系,他可以走前人根本沒有走過的路,一樣可以走出令人擊節贊嘆的風采。
鏡流這麽說的時候,給他舉了個例子。
鏡流問:“如果你和人約着,某年某月某日在某處比劍,既分高下也分生死,那你會怎麽做?嗯……就設定對方的劍術水平不明,強的話,大概比我更強,弱的話,也就普通雲騎水平好了。”
景元完全沒有想,他甚至覺得鏡流後面對于對手的實力強度設定都是沒必要的:“當然是在約劍的前一天晚上,找監控死角開星槎把他撞進丹鼎司啊,正常人誰約劍是既分高下也分生死的。”
鏡流于是聳肩:“所以,這就是你。會拿劍去和那人比試,并且自信就算對方在昨日勝過我,明日也會成為我手下敗将的——這是我。”
他們走在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上。
“但是殊途同歸。”
景元點頭。
“我和師父都能贏。”
他還想到了朋友們:如果是應星的話,大概會借助科技的力量吧;如果是白珩的話……不,不對,應該說,他大概會在深思熟慮之後請白珩姐幫忙出手,開着星槎把對方創進丹鼎司——畢竟,一部分仙舟人的身體素質好得出奇,被星槎創一下,三天五天的也就能從床上下來了,要是再來找他約劍,他還要繼續開着星槎創對方,這樣一來二去的很不方便。
但是白珩姐就不一樣了,白珩姐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
鏡流:“是的,我們都能贏。”
她那張平素沒什麽表情的臉上露出一點兒淺淡的、轉瞬即逝的微笑。
随即她強調:“但這不意味着你可以休息太久時間,站起來,景元,身為雲騎,哪怕訓練到渾身肌肉酸痛,也要完成每天的必須訓練量,不能偷懶。”
貓貓聽了,攤成一張貓餅,生動形象地表演了什麽叫“活貓微死”。
……直到現在,該酸痛的肌肉也還是殘留着酸痛的滋味,景元痛苦地想,明明按照仙舟人的代謝水平,體內堆積的那些乳酸都應該已經排出體外了才是。
大概這就是深入靈魂的痛苦吧,等有朝一日他當上了老師,一定要讓下一代也嘗嘗看這種痛苦。
呵。
貓不喜歡水,所以貓讨厭淋雨。
貓淋了雨,于是開始把未來的傘都用爪子爪壞。
人陪貓淋雨,人好;貓想讓人成長,貓也好。
令夷并不知道自己身邊這些人都在想着些什麽離譜的玩意,她只覺得這碗熱幹面并沒有多好吃,甚至因為量大而吃得有點痛苦——但她是個愛惜食物的好孩子,所以她不會把這碗熱幹面扔掉。
她只會把讓熱幹面放起來,準備打包帶回家去當晚飯,然後向後仰起一點,一只手揉着吃得略微有些撐的肚子,小聲感嘆:
“這樣的好日子……哈欠、希望能多持續上一段時間啊。”
陽光暖融融的,照着尾巴熱乎乎的,這種介于出汗和不出汗之間的感覺其實真的挺舒服的,格外讓人……哈欠,想要睡覺。
她閉上眼睛:“明天還能曬太陽嗎?”
應星很冷靜,這麽短暫的時間裏,他已經往後刷了三道題了。
而丹楓,在跟着看完三道題之後,他意識到自己的閱讀速度下意識地提升了:現在他已經能夠看完全部題目,并且思考這些字詞拼湊在一起都是什麽意思了。
應星說:“大概率不行,這兩天是将軍特批給我們放假,明天下午就又要上課了。”
說起上課,除了丹楓之外的三個人都長籲短嘆,其中景元和令夷格外大聲一點。
有一說一,在這個年紀,正經人誰樂意上學啊!
尤其是,其實學習的東西吧……
嗯,令夷忽略了那點心虛,其實都不怎麽難,對于景元和應星來說是不用學,對她來說是回去随便找個誰視頻通話一下,半個小時補課就能完成的內容。
何必将美好時光浪費在這些學習上呢?曬太陽不好嗎?舒服、放松,還能長高。
哦……說到長高,今天她出門的時候忘記喝熱浮羊奶了,回去的時候要買一瓶補上,白珩姐說她在塔拉薩星的時候天天熬夜,估計直接在原本能長到的身高上削減從今往後的身高上限兩厘米——令夷聽到這話的時候整顆心拔涼拔涼的,連給尾巴上玫瑰精油的心都沒了。
丹楓看見他們這副模樣,開口說:“或許,我可以向将軍提出,當你們一段時間的老師,只要我能确定你們把該學的都學會了,放你們自由活動……将軍大概會給我這分薄面。”
事實就是如此,哪怕騰骁将軍在心裏已經把丹楓和“跟小孩坐一桌”這六個字劃了等號,在明面上他也不至于這麽表現出來。
持明龍尊提得什麽要求,将軍還是要盡量滿足一下的,所以丹楓覺得自己還是很能拯救一下這邊正唉聲嘆氣的幾個幼崽的。
“需要嗎?”
景元:“真的可以嗎,丹楓哥?”
他這人實在是很有意思,認識他久了之後會發現這張臉的可塑性強得有點離譜,有些時候他能夠看着像是個格外可靠的大人,甚至像是一把出鞘的刀,讓人不太敢于直面那雙和神君分明就是一個色號的眼睛。
然而在更多的時候,他瞧着就是一只超大號的貓,毛發蓬松的,有點兒“虛胖”——只有仔細看到那腰上層層疊疊的腰封之下,真正貼着身的服裝布料,才能意識到他的腰原來那麽細——眼睛總有點兒眯着的時候,嘴唇也微微抿,嘴角總是笑而上翹。
還有另一種情況,就是他要求人的時候。
求人和幹壞事,景元在這兩種時候的表現其實有點相似,都會把眼睛睜開、睜圓,顯得他那張臉比以往更小,看着孩子氣更重一點,讓人說不出半句拒絕他的話來。
這一回是最後一種。
丹楓差一點就要伸出手來摸他的頭頂,這也不能怪他,實在是……持明族內部不是幾乎每一個剛出生的幼崽,都會在剛出生那會兒見他一面麽?丹楓面對幼崽的時候,一般都有做點兒安撫性動作的習慣。
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手,長長的耳尖稍微紅了那麽一點兒,險些就要召喚出一團水霧來把自己的臉給蓋起來——還好,他意識到了做這個動作多少有點欲蓋彌彰。
丹楓:“我盡量。”
随後他想起來:“你們先前不是做過那個……《走近科學》,對嗎?為什麽不用那個做理由?我記得你們提過,将軍允許你們用這個頂替半天學習。”
事實上,有些比較着急一點的時候,頂替全天的學習都沒問題——反正,騰骁其實也知道這幾個小家夥就算不學習也不會差到哪兒去,唯一還真的要上會兒學的令夷是個好孩子,不會讓自己淪落到拿不到畢業證書的水平的。
這種孩子,就算是放在小組作業裏面,也一定是中流砥柱——倘若隊伍裏出現了什麽神級的大腿可以抱,那她也是會認認真真完成自己那一份的老實人。
在确保沒問題之後,騰骁将軍的原則會直接從“苦誰不能苦孩子,窮啥不能窮教育”變成實用主義。
丹楓覺得《走近科學》不就挺好的,但他矢口否認自己其實也感興趣——龍尊也想出道,但是龍尊不說。
令夷:“轉幕後啦……之前去了一趟圖瑪-歐拉克羅,來回一共三周左右,又去了一趟塔拉薩星,來回一共十幾天……加在一起都超過一個月了,總不能不更新吧。”
為了保證這個節目不中道崩殂,為了她和景元的外快不要還沒到回本的程度就此結束,為了羅浮的安寧祥和……這個節目在他們離開的這段時間,轉交給了地衡司的便衣和退休雲騎軍來主持。
顏值上雖然略遜一籌,但是架不住那位地衡司的便衣是個《漁公案》愛好者,經常背着個痛包,上面每次別着不同的角色吧唧、挂着不同的吊墜,甚至還會穿痛衣,經常化着coser的那種大濃妝,用不同顏色甚至不同瞳孔形狀的美瞳,就算親媽來了都認不出他是誰,嘴裏的梗更是一套疊一套。
——此人因為在《走近科學》欄目中破獲一起丹鼎司藥物走私案的過程中,混入敵人團體,并且在表現優秀将小頭目的職位頂替掉之後,說出了句經典臺詞“報意思啊哥,一來就頂替了你的位置”而爆紅網絡。
老梗翻新,這個梗的原創作者甚至在星網首頁寫了個段子。
一時間,《走近科學》節目更火了。
全網對他們唯一的質疑就是:這節目組的風水不太好吧,原本看起來是個破除迷信、探索各種抽象行為的節目,但意外經常碰到點犯罪案件。
《走近科學》,是不是要改成《直擊犯罪一線》,或者幹脆改成《今日說法》?
而且,從形象上來說,他們三個的身高和形象特點實在是有點鮮明,僞裝不是很好做,回歸的話……
令夷:“嗯……”
景元:“嗯。”
應星放下手中的《五百年工造司,三百年模拟》,這一卷的題目他已經刷完了。
為了跟上隊形,應星也開口:“就這樣吧。”
丹楓:“……”
丹楓說:“那麽,類似的事情也不是不行,或者有沒有地衡司便衣與退役雲騎解決不了的?——啊,抱歉,我方才沒想起來。”
丹楓笑了下:“雲吟法術能改變人的外貌,雖然沒有嘗試過改變旁人的模樣,但古籍上記載的,是可以連他人的外表一起改變,所以我想,現在,你們方才提出的問題,都可以不算問題了。”
令夷将雙手第一個高高舉起過頭頂,用力拍:“好耶!丹楓哥萬歲!”
*
令夷回到家裏的時候,白珩正在抱着玉兆進行網絡購物。
星際和平公司為了紀念和琥珀王有關的某個節日——大概是某個琥珀王擊錘的時刻,在星歷年上的多少多少周年紀念日吧——推出了一個瘋狂網購節,原價一九九、二九九、九九九的商品,通通二十巡镝,通通、通通、通通二十巡镝!
白珩當然要抓住這個機會瘋狂購物……事實上,別說是她了,就連鏡流都因為白珩那瘋狂轉發到朋友圈的鏈接,入手了一枚發飾,還有一些據說是用了什麽特殊工藝打造出來的配劍。
沒辦法,她用得最習慣的那把制式長劍在她以為白珩被複生的獸艦吞噬進去的時候,就被她那過量輸入的寒冰之氣弄壞了,現在劍碎成一塊一塊的,送去工造司之後,那些工造司裏的老鑄劍匠人們看向她的眼神那是橫挑鼻子豎挑眼。
那群就快要把劍當成家人、甚至當成老婆的匠人是真的受不了鏡流這種“殺妻”還要“碎屍”的行為,要不是制式長劍算是“愛妻”中的批發品,一出一鍋爐,彼此之間的感情都沒那麽深,或許他們都不會樂意再賣劍給鏡流。
然而鏡流也沒那麽看得上制式長劍,甚至工造司裏的其他劍,她也覺得不太稱手。
這些武器要麽太輕、要麽本體不夠堅固,受不了她劍招的大開大合、雷厲風行。
或許……從其他地方弄來的劍能給她點兒不一樣的感覺,鏡流這麽想着,連着下單了三把産自不同地區、所用工藝也都不盡相同,唯一的共同點就在于價格都不便宜的劍。
但她仍然不是很抱希望——對于自己能否找到一把真的合心意的劍。
她似乎在名為“劍道”的路上走出太遠了,遠到了普通頂尖的鑄劍匠人,用普通頂尖的材料,已經無法滿足她的需求,甚至會拖累她發揮水平的程度。
說回白珩。
白珩對于購物的需求和鏡流完全不一樣,她的購物清單要長上很多很多,并且裏面雜七雜八的什麽都有,聽到門口有擰開鎖的聲音,她就笑着對門口喊,手指還沒離開玉兆屏幕,眼睛也沒有離開那五花八門、琳琅滿目的商品:“小令夷回來啦——過來看看你想吃點什麽零食!這個區域滿三百巡镝減三十,滿五百巡镝減六十,劃算得很呢!”
令夷曾經覺得,在買零食上花那麽多錢實屬不必,但随着現在,她跟着景元“做生意”,已經把自己的錢包慢慢填充起來了,她也就覺得三五百巡镝不是很算那麽一回事了。
于是她跑過來,湊在白珩身邊,發現對方加購進購物車的零食都是些什麽“不含任何可可成分的巧克力,帶犬亞人們體驗巧克力的世界”、“鹹口、麻辣,但是不掉毛,貓貓狗狗都能吃的筋頭巴腦”……這樣的東西。
令夷:“……”
不過有一說一,她也很好奇巧克力到底是個什麽味道——這種對于狐人來說有毒的東西,她聽景元說味道相當不錯,尤其是微苦的那種,不管是做成濃濃的熱飲、還是用來淋在冰激淩或者蛋糕表面、再或者是夾心餅幹、奶凍……都非常美味超絕。
好奇死了,景元這個壞人,在她都說了自己不能吃之後還要更加詳細地用語言描述這些巧克力制品有多好吃,要不是她才剪過指甲,她高低要在他那張臉上撓個三道平行血痕的。
如果鏡流姐姐問起,那她就先去告狀——反正她也不算是那個惡人。
她又加購了點同樣是犬亞人都能吃的鹹蛋黃薯片、小龍蝦味鍋巴、還有番茄味薯條,最後猶猶豫豫的,她買了點兒酸辣粉。
白珩看了她一眼:“這時候不覺得吃辣掉毛啦?”
令夷猶猶豫豫的:“商家說偶爾吃不掉毛,還能像是疫苗那樣,刺激一下反應系統……以後毛更不容易掉。”
白珩:“以後我一定找你賣保健品!”
令夷覺得白珩的這話說得相當沒有道理,畢竟她買的那些“巧克力”零食之類的不也是相似的東西,大家都在用着相似的方法進行宣傳,這有什麽好說的。
她點進去看白珩的購物車,在最下面的位置看到了一張價格超貴的大床。
令夷:“诶?白珩姐你要重新裝修嗎?”
明明家裏才裝修過一次,所有的家具都還新,沒有過蜜月期,甚至連磨合期都還沒過呢,怎麽又要換新。
等等……
“定值十米寬?”
她震驚了:“你是打算把鏡流姐他們全部叫到家裏來,大家一起睡嗎?”
就算加上騰骁将軍和雲華小姐,能喊的也就總共才八個人,躺在十米寬的大床上,人均可擁有的寬度也超過了一米。
就算将軍身材魁梧,需要占用的寬度比較多一點也無所謂,她年紀小,她用不到那麽寬——很好,很好,看起來這張床剛剛好可以放下那麽多人。
不過,這是要幹嘛?
大晚上的一起開睡衣派對?那把将軍叫過來是不是有點太……不把将軍當外人看了?
白珩:“你在想什麽呢,這是給丹楓定制的,之前他說,他躺在一根繩子上都能睡着,我想身為持明龍尊,怎麽能只睡在繩子上呢,這是仙舟,不是荒野求生,所以我就說,我給他定制一張大床,包管他睡得舒服。”
令夷:“但是,就算丹楓哥橫過來睡,也到不了十米這麽長吧。”
白珩:“沒有生活經驗吶,要的,十米是需要的。”
給丹楓下單大床是一門比較困難的課程,因為龍尊睡覺的時候或許會露出尾巴,天曉得呢,這可是持明族,龍尊是能露出尾巴來的,平常只是收起來了,是他們自己特意控制着的,并不是上岸了就沒有——到了睡覺的時候,睡着了誰還刻意控制着自己啊,萬一尾巴就這麽露出來了,三米寬的大床上好像也不是很能放得下。
白珩搜不太到成年持明族尾巴長度的數據。
畢竟尾巴這種地方……對于持明族來說多少是有點敏感的部位,不太适合直接公布在網絡上。
而且,相當一部分的持明族,如今已經因為輪回過程中出現的種種問題,相當一部分都無法露出那條尾巴來了。
頭上沒有犄角,身後沒有尾巴,要不是腦袋邊上還有一對尖尖的耳朵,誰還認得出他們是持明族。
找不到數據的白珩只好往大了裏估計,龍尊……頂多二十米吧?丹楓的身高也就一米八左右,就算尾巴是身體的十倍長——這已經是非常非常離譜的數據了,加在一起也不會超過二十米。
她幹脆定制了一張十米寬的大床,讓丹楓就算完全變成了龍的形态,也能只需折疊一次就能躺下。
怎麽睡,都有面!
這倒不是說她不想整個二十米長的大床,而是這樣的大床定制起來的價格還要更高,那個價位,對于白珩來說,就有點超過她的心裏價位了。
那就稍微折疊一下吧,反正也只折一折,要是丹楓的尾巴短一點,那就一折都不需要。
長長一條,直接攤平在床上,多好。
令夷沒覺得有多好,丹楓應該是一條講究的龍,不至于長長的一條就那麽攤着……嗯。
不過大床确實挺好的,她之前看小說,裏面就講,龍裔或許是擁有一些太古那位不朽星神龍的特質的,于是一些龍裔身上沾着點“龍興本y”的特色,在不朽尚未消失的年代裏面廣開子嗣,生育甚多,還有一些龍裔,則沿襲下了對于一切珠玉財寶的喜歡。
找好大的一個山洞,把自己的身體盤進去,然後一直四處搜尋金銀財寶,當成抱枕啊床墊啊之類的東西塞滿自己的身邊——這種習慣不知道丹楓會不會有,如果會有的話,在現代社會,一張十米寬的大床總比一個洞穴來得更能讓人睡舒服。
白珩:“你看看,還有沒有什麽想要的不?”
令夷拿着她的玉兆慢慢往下翻,給自己加購了三瓶護理尾巴的玫瑰精油——打折,折扣力度很不小,如果不是因為擔心過期之後效果打折,她可能會一下子屯個三十瓶。
哦哦果然诶,公司雖然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是他們在做生意這方面是認真的,天曉得多久一度的打折促進消費是真的,讓買家買得開心,同時薄利多銷地自己大賺一筆也是真的。
所以說嘛,令夷在這樣小小的年紀就明白了,看待事情需要足夠的辯證。
從很多文明個體的角度來說,公司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是從購物的角度來說,公司那可是真不錯啊!
再一次見到丹楓的時候,令夷原本覺得或許是騰骁将軍那邊松口,允許他來當他們的老師,從此可以走上一條在老師的幫助下三天上學兩天逃課的美滋滋人生,然而事情卻在一些環節上稍微出了點岔子——
丹楓确實出現在了學校的講臺上,也确實如她所期待的那樣,沒有在背後的黑板上寫個什麽标題說“我們今天就學這個內容”。
但是丹楓卻并未對他們直接說“有個好消息”之類的話,丹楓輕聲嘆息,然後說:“抱歉,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們相助。”
*
在聽說并了解了《走近科學》這個節目一段時間之後,丹楓非常意外地發現,自己竟然成為了這個節目的投稿人。
整個事情的起因經過……
丹楓的神情有些低落,他将情況對面前三人說明:
塔拉薩星的事情結束之後,他回到持明族中繼續處理族內事務——因為他一直以來都頗為約束龍師的權力範圍,因此哪怕是在短暫離開的期間,也沒有給龍師們擴大暫時行使權力的範圍——從而導致了他最近要處理的事務比平時略多的情況。
既然略多,那自然就要加班去幹,于是剛巧,當前天夜色已然深沉,尋常持明族都已經睡着的時候,他才剛剛要起身離開。
待出了書房的時候,他聽見鱗淵境前面的某叢珊瑚之中傳出了熱熱鬧鬧的聲音。
珊瑚叢也是持明卵的落巢之處,是持明族轉生的重要場所,一般來說,發生這種情況基本上就是某個持明族要破殼了,他前世的親戚朋友會聚集在這顆卵附近,看着他怎樣又一次來到這個世界上。
這對于持明族來說,是非常喜氣洋洋的一件事,畢竟持明族生不出新的孩子,于是每一次生命的重新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是一件值得喜慶的好事。
丹楓朝着聲音發出的方向走去。
他其實也很喜歡新生,不管是這個概念,還是整個環節,又或者是剛剛輪回的小持明——這一整個過程。
然而沒等他走到,那歡喜的聲音就變成了哀傷,在哭聲中,他還聽到了有人鼻音濃重的怒罵:“天殺的哪個混蛋……!老娘知道了非要扒了他的皮!我閨蜜……嗚啊啊啊啊啊!”
丹楓臉色一凝,原本就淺淺淡淡的喜悅神色轉瞬消失了個徹底,他加快步伐走了過去。
持明族內部都很尊重龍尊,絕大多數人比起龍師們來更喜歡龍尊本人——除非那少數人是龍師的親朋好友,或者是龍師本人。
丹楓看到了一顆破開的卵,仿佛覆蓋着一層鱗片的表殼,表殼已經破碎了,裏面有一些不怎麽清澈的、也不怎麽粘稠的蛋清,蛋清之中則是一個雙手以抱着膝蓋的姿勢縮着的嬰兒,頭頂上隐約有一對小小的角。
這個嬰兒……
丹楓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
這個嬰兒的身體格外瘦弱,甚至有些……有些瘦骨嶙峋,皮膚白得相對病态,身體孱弱、氣息也頗為虛弱。
丹楓二話沒說,站上去就開始運行雲吟法術維持住這個孱弱持明的生命,并開始快速安排邊上的衆人:“快去丹鼎司,叫雲華來看,讓她帶齊* 衛生設備,要快!”
關系到持明族的龍命,雲華女士來得飛快,經過全身周密的檢查,她最終給出了這樣的診斷結果:
新生持明族背上有一處針孔,從針孔的尺寸來看,用的大概就是丹鼎司內抽取骨髓的針,從她破碎的蛋殼上,也能夠看到,較為柔軟的那些覆蓋在蛋殼表面的鱗片有被掀起來的跡象,而在鱗片之下,有一個明顯的針孔。
雲華女士說:“這個針孔一直杵在這裏,沒有被感染已是幸運。”
但是,這個持明族的幸運也就僅止于此了,她的身體素質莫說比起其他持明族人,就算是和她自己轉世之前的那一身相比,都差了一大截,天生十分病弱,要在丹鼎司的保育箱裏面待上一段時間,并且……
倘若她要是長不好的話,或許需要緊急開始下一次輪回。
她被人偷偷采了持明髓,對方下手非常狠、非常黑,一下子就抽取掉了一半的量,對于一個尚且在卵中的小家夥來說,這麽一針下去,她能沒有直接死在當場就已經是福大命大。
持明族比起其他種族來,相對沒有那麽在意生死大事,因為反正還可以輪回嘛,但是,在輪回的過程中有誰動了什麽手腳,這就是不可饒恕的罪行了。
倒黴持明族的前輩子閨蜜在旁邊哭得稀裏嘩啦,丹楓的心情也降低到了谷底:
做為一條責任感非常重的龍,丹楓當然會覺得這是自己沒能做好相應的安全安排所導致的結果。
他立刻給鱗淵境增派了巡視人手,并且給先前當值的那些持明族人人發了警告。
但是亡羊補牢不能作為全部,受傷的持明不能就這樣一了了之,在她躺在保育箱中、勉強維護着風雨飄搖的生命的時候,丹楓向她的親友們發誓,一定會找到與此時相幹的兇手。
這種級別的政治事件,不可能不上報給神策府,畢竟不管是仙舟人還是狐人都有一定的嫌疑——仙舟人的魔陰身,還有狐人,可別忘了最早的藥王密傳就是因為名為月偃的狐人退休飛行士而出現的。
而騰骁将軍在聽聞這個消息之後,徑直表示,既然先前丹楓也來當了一會說客,他也不太好拒絕龍尊的要求,那麽不如就把那幾個不愛讀書的不成器小孩拉出去溜一圈。
反正,他們處理事情的能力是相當到位的,丹楓也見過他們都是怎麽處理的了,知道這明面上看起來仿佛是敷衍的調兵遣将,其實是把精銳塞到了他這邊來。
騰骁:“如果我是你,我會把活派給景元,自己當會兒撒手掌櫃,或者看看最近持明族裏,反正他小子每次都能完成得很好——不過,你的确應該更關注那些龍師平常在做些什麽了,丹楓。”
他能夠看出來,丹楓對于龍師們的動向從始至終都是不以為意的,但是,他奪了龍師們的權力,并且比過往每一代龍尊都更受族中歡迎,更大權獨攬,說一不二。
當年為雨別龍尊造像的時候,都只剩下一位龍師願意出資了,又過去這麽些年……
騰骁嘆了口氣,他覺得丹楓着實應該小心,但是,做為一個非持明族族裔,一個“外人”确實也不能說得太多。
或許等到哪天,那些龍師做了點什麽,丹楓才會反應過來,自己一直以來都太過輕視了那些權柄對人的誘惑,以及那些隐藏在權柄争奪之後的黑暗吧。
不親自吃了一回虧,那些總是用自己的優秀品德套用在別人身上的人,是不會知道自己身邊有多少黑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