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來場魔術吧
第30章 來場魔術吧
一隊慧骃橫沖直撞地從小型獸艦中出來, 他們沒有短程的相應飛行設備,因此只能等待獸艦降落在地面上之後才能開啓戰鬥。
慧骃是一種強大但是沒什麽腦子的生物,他們的戰鬥力毋庸置疑, 但是太容易被騙了——所以, 一部分的慧骃被反仙舟聯盟拉了過來做為前鋒, 另一部分的慧骃,則被反物質軍團欺騙, 與毀滅的力量相結合……據說其中的一部分甚至成為了被研究的對象——總之, 反物質軍團根據慧骃的形象以及身體構造, 推出了一種名為興風者的強大戰力。
他們完全沒有觀察這座城市的想法, 只是在獸艦封閉的大門一打開的瞬間就沖了出去,速度之快幾乎拉出殘影:
在他們眼中, 這座城市是一塊肥美的膏腴, 裏面藏着不知道多少手無寸鐵的普通人, 他們可以輕易地将這些普通人變成他們的養料。
多麽美味, 多麽令人垂涎!
慧骃的鐵蹄與長弓都已然具備。
他們沖進街道, 弓弦已經拉滿了許久,正等待着蓄力完畢, 便可以讓染着風色的光矢直接從街道的一端飛沖到另外一端,将一整條街道上的一切都犁成齑粉。
但是——
這些慧骃在生物外骨骼面铠之後的小眼睛裏面充滿了大大的疑惑, 它們看着這些移動方式非常奇怪, 長相也非常奇怪, 拼接方式甚至有些潦草的履帶小車,手中的弓箭不知道是應該射出還是應該調換個方向。
就在這些慧骃愣神的瞬間, 前方街道中的小車感應到了他們的存在, 紛擁着上來,那些車上裝載的、甚至還很不講道理地有一層像是漫畫貼紙似的卡通五官的奇異植物搖頭晃腦, 仿佛是在歡迎着這些半人馬的到來。
這就是此地的生物嗎?
慧骃不大的腦子裏面裝不進那麽多的知識,因此他們從不關心步離人今天要去哪裏打仗,反正只要是出去打仗,他們就會做為前鋒沖上去,然後步離人就會給他們吃的、喝的,比他們自己在外頭流浪要強。
——慧骃一族是怎麽淪落到如今這步田地的?不就是因為在獲得了豐饒賜福之後
但也沒人告訴他們,這兒的居民就是一些花花草草——啊!
生物外骨骼盔甲上留下了頗為明顯的坑痕,雖然因為盔甲的防護,疼痛并沒有傳遞到慧骃的身上,但他們看着這些很顯然代表着攻擊的凹痕,确定他們要帶來的确實是一場屠殺似的戰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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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将風矢射出吧,慧骃松開勾在弓弦上的手指,讓積攢良久的力量猶如暴雨一般傾瀉而出!
但情況卻沒能如這些慧骃們所想的那樣發展,因為弓弦本應該猶如霹靂一般回彈,使得凝聚的力量貫空而出,然而那弓弦卻沒有松開,只是稍微往前回彈了一點,彙聚鋒利的箭矢仍然沒有射出。
如果沒有體表的那一層生物外骨骼盔甲,或許慧骃能夠更早地發現異常,但是冰霜爬在冰冷的鋼鐵上,所以盔甲內部全無覺察,一直到此時要出手開打了,才終于反應過來,他們身體的速度與意識能夠反應的速度脫節了。
植物的生效效果是一種概念性的理論,其強度效果依據供養植物長大的豐饒之力多少而定。
所以,覆蓋在生物外骨骼盔甲上的冰霜同樣會影響到內部的生靈——原本應該快速松手射出的箭矢,在如今被放慢不知多少倍的動作之下,變得和繳械也沒了多少區別。
真是不妙,或者可以說是運氣不好?
一上來就遇到了寒冰射手這種大殺器,随後只能任植物怎樣單方面攻擊他們——對于慧骃來說,這簡直可以叫做倒黴透頂。
不過倒黴也是人安排的,世界上沒有那麽多的巧合,寒冰射手和堅果放在最前面,用來阻礙敵人的前進,這是應星在編程的最開始時刻就确定了的底層邏輯。
他算是吃透《植物大戰僵屍》到底應該怎麽打了。
知道嗎?在回合制游戲裏,速度就是一切。
擁有無限插隊的能力,那麽哪怕一次攻擊能夠造成的傷害只有一點,長此以往地這麽刮痧下去,也是能夠把血條磨到見零的。
擁有超越旁人的游戲機制理解,在指揮的時候就能表現出超過數據本身所表現的戰鬥力,應星看着那些象征着慧骃的标點,他在自己所有的敵人中搜索着,記起了那些也曾經在他那無法歸去的故鄉上犁出一道道深邃傷痕的風矢。
【慧骃】,豐饒民種族之一,不會複活,但豐饒帶給了他們遠超正常的強健身體,以及足夠快的愈合能力。
做為半人馬,慧骃普遍擁有兩顆心髒,兩顆心髒都足夠強大,能夠承擔整個身體的供血需求,如果不能同時将兩顆心髒一起毀滅,便無法致其死亡。
也就是說,如果不能用配合默契的靈巧攻擊将其殺死的話,那就得用比較大範圍的殺傷武器。
——這是在沒有考慮生物外骨骼的情況下。
應星知道,在步離人的幾大部族中,确實有非常擅長生物科技的一個族類,而因為他們的研究對于戰争起到了相當不錯的助力,因此哪怕他們并非戰士,也仍然能在群狼中獲得足夠的尊敬。
就像是仙舟的工造司一樣,因為被提升到了一個足夠高的位置,所以可以吸引很多人才進入——全天下多少人的一生是為名為利的呢?不可勝數。
唯獨為了夢想而存在的人從來都是最少的,而一件有利可圖的事情可以吸引人群猶如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湧去。
技術人員的地位提升,更多聰明人去當技術人員,于是技術又一次得到了提升,更優秀的技術在戰場上表現出色,于是技術人員的地位又得到了進一步的提升……
這是個正向的循環。
這樣的正向循環發生在兩邊:步離人和仙舟聯盟都是如此,于是也就無法再從制度上說誰優誰劣,只能互相內卷,看雙方誰先出現技術突破,或者是出現一兩個可以引領技術直接實現換代的天才。
應星一直很想親自解構一臺步離人的生物戰甲,但是這種實驗材料不好弄,基本上都要靠特別批準。
羅浮的工造司不能算是個特別大方的地方,因為這裏還沒有一位身為将軍、且将他亦師徒亦父子地一點一點養大的“靠山”,應星想要獲得的材料基本上都得走上一段又臭又長的流程。
按照那些流程來算,和他一起申請類似材料,還排在他前面的人不知凡幾,天曉得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輪到他來。
所以,趁着今天這個機會,應星打算把自己平常來不及做的實驗全都去做上一遍——等到回去之後,他就可以直接拿出已經整理分析完的數據,對着這些數據完成一篇報告,直接上交到如今的工造司司正那邊去。
應星想了想,編輯了一條命令:他讓豌豆射手排列成行,用最标準的巷戰形式面對那些被冰凍住的、速度明顯放慢的慧骃。
先計算出這些生物外骨骼的強度如何,然後試試看能不能用寒冰射手接連控住同一只慧骃,再對方完全沒有任何一丁點反抗能力的情況下,将他身上的生物外骨骼從頭到尾、完完整整地剝下來,帶回去讓他好好研究一下這一套生物外骨骼的構成以及神經連接方式。
不過,說起來,因為步離人的科技一直以來都發展得比較偏向于生命側,所以他們的科技還真不是靠着工造司這一個部門就能夠解決掉的,還得再加上丹鼎司才行。
應星不會手術,哪怕他在對金人、機巧之類的機關進行研究時,往往能夠非常準确地、猶如庖丁解牛一般,用最快的速度、最靈巧的手法,将這些機械上頭最關鍵的部分取下,并且一眼就能看出那些機關機巧的症結——但是有機生命和無機物很顯然是兩個不同的研究領域。
至少在這方面,那些工造司裏的老匠人們(不管是羅浮仙舟的工造司,還是朱明仙舟的工造司)說對了一件事:應星這輩子最大的敵人是他的壽命。
他的天縱之才讓他可以學會自己想要學會的任何東西,但就算是這樣,他也需要時間去學。
可惜,他的時間不過短短百年光陰,而仙舟的技術,光是一路走來,就已經有八千年。
應星甚至連短暫的失神都沒有,這種事情,他早就遇到過無數次了——聯系丹鼎司那邊的技術支持不是問題,雲華女士是一位非常好說話的優秀醫師,雖然更擅長的是搭配藥理,但讓她來執行手術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嗯……不過真要說起來的話,其實丹楓大概才是最合适的那個人選——要醫術有醫術,要動刀會動刀,冷着一張臉,手穩得像是石雕而成,簡直就是天生的外科醫生。
而且他肯定會對這些生命科技感興趣:持明族因為無法生育,而輪回的規律也在時光的影響下逐漸出現越來越多的問題,對于一切能夠保護族人少收傷害的技術都非常在意。
研究數據可以共享給他,甚至整個機甲都可以分給這位龍尊一半,應星在不過片刻之間,就将外面那些慧骃安排了個明明白白。
不過現在還不行,因為那些慧骃的數量還很多,他現在出門的話,尚且還有一定的危險系數,除非他直接駕駛着四五米高的金人出去。
應星決定還是不要再快速組建一只金人出來了——就算是他,在連續那麽久的工造工作之後也是會累的,擰螺絲擰得手都快斷了還繼續擰啥啊,在能躺平的地方一定要盡量躺平才行!
——他并未意識到,他其實已經在慢慢向着景元同化了。
*
一支步離人前鋒隊伍降落到了海面上——他們比較謹慎,快速掃描了整顆星球之後,得出了一部分的海洋上還沒有被覆蓋上植物的結論。
放着那些相對安全,而且更好入侵的部分海洋不去,偏要去和植物擠——這一隊步離人覺得自己的同族中是真的有傻逼。
眼瞅着那些植物都不是什麽很好惹的東西,何必再往上面碰呢?仙舟兵法有雲:出奇制勝。和仙舟人打生打死那麽多年,總得學習點仙舟的長處來反制仙舟吧,否則難道就等着他們在背後星神的支持下越來越強,越來越變态嗎?
而且,這片海洋的表面,看起來好像有點很有意思的東西。
這支步離人前鋒隊的隊長觀察到,在海面上,有一艘飄飄悠悠的小船,而在這艘小船的尾巴後面,綠色正在慢慢地增加、蔓延。
所以說,這就是那個生産出了那麽多植物,為他們步離人入侵塔拉薩星制造了無數麻煩的根源?!
這一支步離人前鋒隊的隊長是個“仙舟通”,在成為成年的、足夠強大的合格步離戰士之前,他在學校中專門選修了“仙舟研究”這門課,并且在課外閱讀了相當多的仙舟書籍,是個不折不扣的能夠化敵之長處為己所用的人才。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在步離人中的晉升也非常快,不過才入伍那麽幾年時間,就已經成為了前鋒隊隊長,只要再創造一些戰績,他估計能很快當上千夫長。
他此時就有了很“仙舟”的決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他帶的隊伍裏面沒有文盲的步離人,大概是因為這位隊長會嫌棄一切聽不懂仙舟典故的步離人吧……又或者是言傳身教也說不定,總之,他手下的兵都聽懂了他的意思,并且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機會。
而且,還是個天大的功勞。
弱肉強食的社會環境,會誕生出會非常驕傲地承認自己的欲·望,為了欲·望而奮力往上爬,不擇手段地實現目标的狠人——當然,也會讓一些人頭腦發熱,在應當冷靜下來一些的時候,被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添上一把火,匆匆忙忙地就去做某件事,而沒能完成足夠細致詳盡的、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拯救他們性命的更多考慮。
令夷的提神飲料已經來到了第數不清多少,她甚至已經開始感覺不到這飲料有多麽難喝了,口腔中感官的麻木讓她含了一口這種飲料,過了片刻之後才咽下去。
荷葉、豌豆射手、荷葉、寒冰射手、荷葉、土豆雷、荷葉……
在接連好幾天不停的加班工作後,她感覺自己整個人已經不能說是困倦了,只能說是進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仿佛靈魂已經不再沾着地面而是微微向上漂起的狀态,萬事萬物都已經開始和她無關,唯有植物,那荷葉加随便什麽的排序還在繼續,并且越來越多地擠占她的大腦。
或許等這一次的任務結束之後,這個順序甚至會刻進她的DNA裏面。
突然,她聽到坐在自己對面的一名仙舟派來的雲騎、一名水居者政府派出的保镖先後開口道:“敵襲。/步離人來了!”
令夷還反應了一下,她的大腦現在已經不能那麽直接地接受文字信息了——從一種狀态切換到另一種狀态需要時間,正如将視頻從1080p切換到720p也需要一定加載時間——令夷自覺自己的反應速度其實已經很不慢了。
她順着兩人的目光回頭,看到正背着飛行包,朝着他們靠近過來的步離人。
從體型來看,令夷心想,他們比起當初從十王司裏面調出來的那幾個步離人來可差得有點遠了。
人數不多,看起來不難對付。
這還有什麽好說的——令夷朝着座椅底下一蹲,整個人連帶着尾巴全部都嚴嚴實實地藏好了,給那等待多時、完全可以掏出一把牌然後高呼“老子等得黃花菜都涼了”的雲騎軍一個發揮的機會。
是火爆櫻桃?是纏繞水草?是豌豆射手?還是直接用向日葵強化自己然後沖上去赤手空拳?
令夷雙手按着耳朵,為此也低下頭來,沒能看到也沒能聽清這名雲騎大哥到底是怎麽戰鬥的——但是很快她的肩膀就被拍了拍,擡起頭來的時候看到的是那位雲騎大哥,對方身上的制服還是和剛來塔拉薩星那會兒一樣幹淨,沒有沾上一點兒諸如狼毛之類的髒東西。
“好了,結束了,可以繼續了小姑娘。”
對方看着令夷眼下的黑眼圈,很是不忍心地閉上眼睛,搖搖頭,轉身走回自己的位置上,把“眼不見為淨”這五個字發揮到了極致。
令夷回頭看了眼那些步離人方才沖過來的方向,此時那個方向上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幹幹淨淨得就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她剛才沒能獲得不到一分鐘的清淨,而是在繼續機械而又持之以恒地種荷葉。
無了。
而且是無了個徹底。
于是令夷也搖頭了:
她是真不知道這些步離人到底是怎麽膽敢出現在她面前的,這不是很明顯嗎?這麽多的植物全都是她種下去的,她難道還不會在自己身邊多放點可以作為殺手锏用的植物?
愣是就這樣毫無準備地撞了上來,這很難不讓她懷疑這些步離人是不是被整個步離部族弱肉強食的環境給逼瘋了、弄出抑郁症來了,以至于一找到機會就要在戰場上自·鯊,避免因為自己這樣“懦弱”的行為牽連到家人——嗯,反正關于步離族群的內部情況,她了解到的大致情況就是如此。
唉。
想到這裏,令夷不由得輕輕嘆息,每個社會裏都會有好人,每個社會裏都會有受不了而不得不終結自己和這個世界牽絆的孤獨者。
就算對方是步離人,她也難免會有點感慨地想要祝願對方來世能投個好胎——如果真的還有投胎轉世這東西的話。
不過,其實還是有一點可以用來自我安慰的部分的,令夷想,至少植物制造的死亡都還挺快的,如果那位雲騎大哥方才用上了迷糊菇的話,迎接他們的應該是一場沒有多少痛苦、快速而溫和的死亡。
這樣想,确實能夠讓她的內心稍微好受一點。
正當她在這麽想的時候,天空中突然出現的巨大黑紅色“火花”引起了全船人的注意,令夷的餘光也看到了,她擡起頭看向天空,但是這時候呼雷乘坐的獸艦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至少從這麽遠的距離看過去,是沒辦法看到那艘獸艦留下在太空中的那些殘存碎片的),她能夠看到的,就只有兩條糾纏在一起的長條戰線,以及,一棵好大好大的樹。
從令夷所在的距離,她甚至看不到神君的煌煌金光,但是她能夠看到倏忽這棵巨樹樹幹上的貫穿過去的傷口——她曾經看到過神策府中收集的大敵名錄,倏忽在上面,倏忽的照片也在上面,那張照片上的倏忽身上可是沒有這樣一道傷口的。
況且,這可是豐饒令使,有什麽傷是自己治不好的?
這傷口不是将軍砍出來的,還能是誰砍出來的?
她當即就生出了十二萬分的安心:既然騰骁将軍都到了,那塔拉薩星應該就安全啦!
直到這個時候,令夷才終于有空關心玉兆上系統彈出的那好多好多的更新消息,有些是關于植物解鎖的,她已經都直接在圖鑒頁面了解過這些植物的效用了,此時就不用再繼續看;有一條混在那些消息之中,看似不怎麽重要,但還是讓令夷一眼看過去後險些心跳暫停一拍的:
[檢測到豐饒之力濃度上漲劇烈,植物二段強化中。宿主也可以種植更多的植物。]
——她沒看到混在更下面那些系統彈窗裏面顯示的,倏忽在來到塔拉薩星上空之前就已經進行過的嘗試,所以還很單純地以為這樣的情況只發生了一次。
哪怕從還沒能确定倏忽計劃的時候,應星就已經套用倏忽和豐饒民們最常用的做法和思路,精準地預言了對方完整的計劃,并且随後又多次聽說了倏忽的計劃,自我認為是好歹已經脫敏了點兒的令夷發現,自己還是會因為确認了倏忽的所作所為而恐懼。
可能是因為仙舟蒼城遇難的時候,從頭到尾的全部影像資料都有留存下來,而這些影像資料也是雲騎軍內部訓練時,思想與道德這門課上一定會播放的、用來堅定他們與豐饒對抗,并且為此不惜己身的教學素材。
也有可能是因為從小在步離人族群中做為奴隸長大,一直以來都将那樣的環境視作最深的心理陰影。
總之——令夷是真的很害怕“所有人都在一瞬間轉變入魔陰身狀态,不管老□□女”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不管是這件事本身,還是這件事的後遺症,在她看來都比自己又一次成為了步離人的奴隸恐怖一萬倍。
好在,她所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倏忽發動了一次最常用的大招攻擊,但是攻擊沒有見效,如果他不是一棵樹而是一個人,令夷會祝他血壓升高到大腦爆掉。
不過,也不知道倏忽是不是意識到了他提供給塔拉薩星上這些身體碎片的豐饒之力全都沒能如他所願地變成遮天蔽日的大樹,反而成為了這顆星球以及雲騎軍攻擊他們的助力,他好像沒有——
[檢測到豐饒之力在部分點位大幅度提升。]
部分點位?!
*
倏忽用枝條飛濺出的那些甘露,并未全部落在塔拉薩星上。
他當然意識到了不對勁——所以自然不會再多次重蹈覆轍——所以一部分的甘露被他點在了那些豐饒民的獸艦上。
他在增強同自己一個陣營的豐饒民。
先前只是在用相似的動作做為遮掩:如果他最常用的辦法已經失效了,那麽很顯然,就需要改變策略了。
先前的策略是什麽?
——是倏忽仗着自己超規格的強度,直接攻擊敵方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嚴格來說,這是個“田忌賽馬”類的策略,讓豐饒民為自己創造出能夠輸出的環境和機會,自己去制造最讓仙舟痛苦的傷亡;
那麽現在修改之後的策略是什麽?
——将原本“田忌賽馬”的思路更換過來,加強豐饒民,讓騰骁不得不因為雲騎軍的傷亡而分身乏術,從而為他創造一個撤離的機會。
是的,撤離,而不是繼續戰鬥。
倏忽其實是個非常惜命的家夥,如果不是惜命,他也沒道理成為和豐饒民一路的豐饒令使。
他之所以那麽多次和仙舟對上,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總是能活下去——然而如果自己足夠強大的豐饒之力都能夠被抑制住,那麽!
仙舟人!或許真的有可能!弄死他!!!
這個認知直接破了倏忽的心理防線。
他哪裏受得了這個,他上一次遭遇死亡的威脅是在什麽時候?在他成為豐饒令使之前?不,他在成為豐饒令使之前就已經是個很強大的豐饒命途行者了。
而他變成豐饒令使,已經是在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換言之,這也就意味着,他大概已經有好幾個琥珀紀都沒能遇到這樣的威脅了,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遇到這樣的情況——恐懼的陰影在他的心裏滋生,然而在最開始的那幾個瞬間裏,他甚至都沒能意識到自己感受到的滋味是恐懼!!
倏忽想到了什麽,沒有人知道。
或許是一棵差點兒被路人徹底掐斷的樹苗,或許是一場火災,或許是根須在洪水中浸泡到快要爛掉、變成和那些已經成為泥漿的泥土相似的半液體狀态……
總之,在突然間,仙舟幫他找回了他喪失蒙塵已久多年的恐懼、他的初心:不行,我要活下去,地久天長地活下去,活到世界的盡頭、甚至超越這個世界。
不得不說,仙舟是很會舉辦黨建活動的:這不是才短短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裏,一位令使已經有所領悟,并且頗為激動地表示自己要以夢為馬、不負韶華。
如果騰骁能知道倏忽心裏在想什麽的話,他會非常高興地通知神策府策士長,然後告訴對方:“今年的黨建材料,咱們有素材啦!不需要在憑空亂想,平地起高樓、胡诹一通或者把去年寫的東西拿出來翻來覆去地滾幾遍,非常糊弄也非常心虛地交給元帥了!”
終于!
胸挺起來了!背直起來了!年度優秀黨建材料是屬于他們羅浮的了!
哦,但是騰骁不知道。
所以非常可惜,今年的黨建材料依舊需要炒冷飯,希望今年變得越來越厲害的人工智能可以幫助他們完成這個痛苦的工作。
他也看到了那些落在獸艦上的甘露。
對于這些步離人産物來說,這些從倏忽身上直接流淌出來的甘露是至高無上的補品,是一切天材地寶的天花板。
方才呼雷乘坐的那一艘獸艦碎片上也沾染到了一滴,在不過須臾的時間裏,那原本已經焦黑的碎片突然蘇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生長出血肉。
那些正在這一片空域中穿行的狐人飛行士們很快意識到了不對勁,他們快速地離開這片區域,但是仍然有一些星槎沒能甩開那血肉增生的速度。
鏡流的餘光裏一直在關心着的那艘星槎,運氣非常不佳地就在其中之列。
她看到騰骁将軍又一次舉起刀來——對于将軍來說,此時虛弱的倏忽是最重要的目标。
去敵莫如盡。
趁他病要他命,只要倏忽倒下了,豐饒民軍團就會如同一團幹燥的沙子一樣,失去所有的粘合劑,很快散成一片,雲騎軍只要稍微對那些散沙施加壓力,他們就會如同被風吹過一樣,瞬間被卷走,甚至不知所蹤。
獸艦……星槎……飛行士……
她手中的劍變成冰藍色,那冰凍的嚴寒逐漸變得強烈起來,旁邊的雲騎軍都不得不遠離她來避免自己也被這股咄咄逼人的寒意刺傷。
制式長劍已經因為受不了那麽厲害的嚴寒而斷裂,此時唯有冰霜仍然連接着它的身軀,鏡流向着斜前上方揮砍出一道如同圓月一般的攻擊,而她正面對着的鳴霄,發現自己足下生冰,俨然無法從這柄劍下逃離。
他的羽毛被完全地凍了起來,一道傷口從他的肩膀斜斜劈下,幾乎将他的整個身體砍成兩截,有一只翅膀就徹底斷裂了,它掉下去,被冰霜包裹着,砸在一艘艦艇上,摔成了無數個像是鏡子一樣的碎片。
鏡流身邊的那些雲騎軍快速上去将鳴霄拘束起來——這種級別的豐饒民無法死于他們的攻擊,只能讓十王司去想辦法。
而且……
其中一個比較了解鏡流的雲騎軍小隊長快速讓那些同僚們為鏡流撤開一條道路。
拜托,看這樣子,剛才被吞掉的那些星槎裏面,大概還有一只是屬于白珩小姐的诶!雖然說戰場上的局勢瞬息萬變,不管是誰都有可能遇到危險……但那可是白珩小姐啊!
鏡流,呵,劍首剛剛爆發的那一下其實還算是輕的了,他原本以為鏡流會直接讓鳴霄變成上下兩截,分別在宇宙中飄着飛。
鏡流深吸一口氣,但是她的呼吸在顫抖,握着劍的手指也在顫抖,她飛身要往獸艦的方向去——直到她聽到了一個聲音。
從她的耳麥中傳出熟悉的聲音,混雜着信號不好的滋滋聲,斷斷續續的,但仍然可以聽清對方在說些什麽:
“喂喂,鏡流……鏡流你聽得到嗎?”
鏡流連忙回複:“聽得到,告訴我你的定位,我——”
“确實!我需要你的接應!”
來自白珩的聲音變得稍微清晰了一點,不過這一次,背景音裏面多了一些爆炸聲,有響亮的、有沉悶的,交互錯落,不絕于耳。
“我這邊一切都好!堅果還在,土豆雷還有很多,迷糊菇也有不少,我身邊已經有一支戰鬥力還成的步離人軍隊了,還有其他的狐人飛行士,我這邊一共有十五個!但是我的星槎沒了……對的,又沒了,所以你來接應我一下吧!我快從獸艦裏出來了——但我不能沒有星槎就這麽直接飄在太空裏啊!”
事實證明,只要是和白珩有關的事情,而且這件事和仙舟正在進行的戰争、她做為一名軍人的責任沒有沖突的話,鏡流一定會第一時間去完成白珩的托付。
于是。
當獸艦的體表又一次被炸出一顆大洞來的時候,白珩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一眼外面的宇宙,她背對着這個空洞,頭上粗草地固定着一盆寒冰射手(造型就和先前剛剛降落在圖瑪-歐拉克羅時的景元大差不差,一樣都是靠着臉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時尚度),雙手則将一共四盆成熟的土豆雷扔向前方沒能被迷糊菇菇惑得換個陣營的步離人。
(注:此處的菇惑絕對不是錯別字。)
白珩就這麽直接跳了出來,像是背後長着眼睛一樣,她準确地掉進了下方等待着的星槎中,而這艘星槎其實在不到一秒之前才剛剛到位。
星槎在她一個翻身坐穩後的第一時間就重新拉到了最快的速度,這一次鏡流的通訊器對面響起的就是因為速度過快信息捕捉不夠完全、被擦掉了一些片段而顯得模糊的聲音了。
“你們再堅持一下!”
“令夷給我發消息了,我去接她——她說她有好東西要給咱們看!”
*
在看到獸艦複生的時候,令夷心急如焚。
不是……好不容易才打出來的優勢!怎麽倏忽這才一揮枝條就被磨平了……豐饒令使的力量難道就真的強到了不講道理的程度嗎?
她覺得自己應該到天空中去……如果先前倏忽的動作都被植物吸收成功的話——确實,畢竟如果倏忽傳遞來的豐饒之力中仍然有一部分漏網之魚被倏忽的身體碎片吸收的話,一定會對伊須磨洲造成一定傷害——而這些傷害絕無可能不被上報給仙舟。
伊須磨洲的水居者政府恨不得把自己變成挂在仙舟下面的小可愛,成天只負責賣萌。
獨立行走是什麽?
不知道,沒聽說過,他們是水居者,他們長着魚尾巴呢,怎麽能指望他們離開了仙舟獨立行走?這輩子都不可能離開仙舟懷抱的,仙舟超好,仙舟聯盟* 拜托了,餓餓,飯飯!
既然如此,那麽或許塔拉薩星球現在已經沒有那麽危險了——畢竟倏忽一招用老,總不至于再多試幾次逐漸找尋植物吸取豐饒之力的上限吧?
那麽,塔拉薩星還需要擔心的另外威脅,就是豐饒民——但是現在,令夷也看到了,只要倏忽還沒有被擊敗,豐饒民就有可能一波接着一波地重新站起來,回到戰鬥之中。
哪有這樣的戰争,敵方無限複活,自己這邊卻不能這樣,人少還要被消耗戰,怎麽看怎麽不合适。
那麽,就只能擒賊先擒王。
令夷也是仙舟兵法的認真閱讀者,她第一時間想到了治标也治本的辦法:
把倏忽“治”成标本。
但她只是個還沒成年的狐人,她能夠幫上什麽忙呢?或許她可以去到太空裏,在倏忽身上種菜……但是她真的不會成為別人的拖累嗎?
難道就沒有什麽能夠保證她足夠安全、不需要讓別人保護自己的植物——
令夷飛快地翻滾着變長了許多的植物圖鑒,她皺着眉頭,将頁面從最上面滾到最下面。
而當看到圖鑒中最新解鎖的一件植物的時候,令夷頓時眉開眼笑:
【咬咬碑】。
植物介紹:能夠吃掉僵屍的墓碑,連帶着那些會從墓碑裏爬出來的僵屍。
或者,一些看似是死的,其實是活的東西。
咬咬碑會随着被吃掉的東西一起消失,沒有人知道它去了哪裏,或許是IX那虛無的空洞之中吧,天才俱樂部也不知道,這要去問第九機關,或許他們能夠給你回答。
新思路來了。
她重創倏忽——令夷覺得這是天方夜譚。
但是,她或許可以讓倏忽治無可治啊。
複活,那也需要屍體或者灰燼吧。
從無到有的創造,那是藥師才能夠擁有的偉力。
那麽,假如給予倏忽一片虛空呢?他的甘露又能夠灑到什麽東西上去?
令夷看着那些天空中的獸艦,給白珩發了條語音過去:
因為她知道,白珩把她的玉兆和戰場聯絡器做了關聯,這是為了方便,她及時救援一些人,而在她的諸多聯絡人中,她,令夷,擁有一段特殊的提示鈴。
“我要到天上去,白珩姐。”
她的聲音因為過分激動而哆嗦着。
“我要變個魔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