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 39
第39章 Chapter 39
第39章
清醒後的餘下半天時間裏, 祁揚辦理了出院手續。他沒能說服自己就這樣聽勸地放下裴賢,而是試圖多方打探,他也不知道自己找到裴賢之後要做什麽, 也許只是因為親眼目睹了裴賢躺在血泊裏,所以他無論如何都想要再見裴賢一面。
确定他還活着, 确定他一切都好。
又或者只是很想念。
但最終也沒有成功, 就連祁晗被帶去市局問訊之後的情況祁揚都了解清楚了,但裴賢其人, 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 憑空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在這時祁揚才發現, 他對裴賢的了解真的太少了。他甚至從來沒有主動地去了解過這個人, 以至于他來來去去也只能不停地打擾陳嵘、打擾董成春。
陳嵘和祁揚還是願意聊幾句的,态度也很平和, 但是提起裴賢就沉默下來。
祁揚低了低頭:“你們都不肯說, 我沒見到人,心就一直吊着。”
“為什麽非要見呢。”陳嵘輕嘆了一口氣, 他拿出煙盒,抽了一支發給祁揚, 又拿了一直咬住煙嘴,剛準備摸口袋找打火機, 咔噠一聲, 眼前亮起小火苗。
祁揚給他點燃了煙。
“一個人突然就這麽消失了,消失前還受了那麽重的傷,不見怎麽安心。”祁揚垂着眸子動作熟練地将自己這支煙點燃,他身上還是穿着一件剪裁講究的白色襯衣, 窗外的自然光照射進來,白煙将他籠罩, 看上去好像人也和眼前的飄渺融為一體了。
他維持着理智,以客觀上也說得通的理由,合理化了自己十分想見裴賢的這個執念。
陳嵘叼着煙笑了一下:“錯了。”
他看了祁揚一眼,數年來審訊的經驗讓他的這雙眼睛有着能洞悉一切的壓迫感。從前陳嵘覺得祁揚這個人身上秘密很多,看上去也與實際年齡不怎麽相符,好像很老練似的。
現在他才覺得祁揚是個普通的小年輕,青澀到連自己的內心都看不明白。
“在路上看到有人出車禍,你會熱心腸到跟去醫院确保他的生命安全嗎?”陳嵘問。
祁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咬着煙嘴沒說話。
“你想說你和裴賢關系比陌生人親近些?”陳嵘又問。
“……”
“那你們是什麽關系呢?””陳嵘笑了一下,好像在看不懂事的小孩說了什麽漏洞百出的招笑的話,他看着祁揚臉上情緒藏得很好,但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模樣,搖了搖頭:“你說不出來。”
祁揚這次沉默了很久,久到陳嵘覺得被煙熏了眼睛,他才終于如夢初醒一般,不知道是說給誰聽:“沒有一種關系可以形容我們。”
陳嵘背過身去,“別找了,你想确保他活着,我就能告訴你。他家裏很有門道,兩個小時內就接來了首都那邊最頂尖的神經外科專家團隊,在轉院之前就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他家裏不是只有他媽媽嗎?”祁揚蹙眉,之前邢明月也這樣說,他才意識到自己對裴賢真是一點都不了解。裴賢家裏到底是什麽情況,他竟然一無所知。
陳嵘提起一個人,連大名都不敢直呼,只是指了指辦公室的電視機,沉了一口氣,有些後怕:“我也才知道他原來是這個背景。”
“……”
祁揚木讷地回想了很久,他想說他也不知道,但又不确定裴賢是不是真的從來沒有跟他提起過。
也許裴賢在某天想要跟他聊起自己家裏事的時候真的提過一嘴也說不定。
自己從來沒有認真聽過裴賢講話。
“你到底是為什麽想見他,你該想清楚的。”陳嵘說,“如果只是朋友之間的關心,那你就不用着急了,我們這些前同事現在誰都見不到他。”
祁揚默了片刻,問:“他辭職了?”
“那邊讓辦離職,但是手續還卡着呢,他媽媽說想等他清醒了自己做決定。”陳嵘說。
這天和陳嵘見面之後,祁揚就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收到過任何和裴賢有關的消息。裴賢家裏的密碼還是沒有改,但始終也沒有人回去。
祁晗被警察帶走問訊沒多久就又被放出來了,祁揚聽到消息的時候一點都不驚訝。祁晗從小就不怕事,總有人能給他兜底,家裏給的底氣太足,不然他高中的時候也不敢那樣帶頭霸淩。
原本這次祁晗出來之後也沒打算消停,但祁宗訊的後事為大,他被絆住了腳。原本打算拿程雪松來威脅祁揚,但這事兒透露給了媒體,祁家為了保全面子,最終是祁宗訊生前的妻子,也就是祁晗的媽媽出面把這個事情壓了下來。
程雪松被送進了精神病院,整個移交的過程她都很平靜,像是完成了人生中最後一件大事,頂着她的那口氣已經消散了,眼中就只剩下對世界和生命的漠視。
遺産的分配表面上聽起來兩個兒子各有所得,但實際上獲得股權、大權在握的自然還是祁晗,祁宗訊只是留給了祁揚一些數額看似龐大的財産。
同時為了防止祁揚拿到這筆錢之後會對祁晗做出什麽威脅,祁宗訊把錢放進信托,按照設定數額,祁揚每個月能夠拿到二十五萬。
足夠他生活得很滋潤,但遠不足以威脅到祁晗。
祁宗訊的後事處理前後忙碌了近一個月,祁揚作為遺産繼承人之一也被勒令全程參與,但祁晗的媽媽不知為何地始終将兩人隔離開很遠,在事情結束後的第二天,就将祁晗派去國外視察。
祁揚終于得空回到禹城。
他上學時和程雪松一同的住處已經被祁家收回了,在這場遺産分配當中,也沒有一個人想起那套房子,被劃分去了哪裏也沒有人在意。
祁揚回去之後直奔裴賢的住處,他輸入密碼,門鎖應聲打開。
推門而入後,裏面的一切陳設都沒有改變,但細看能發現整個家裏都蒙着一層塵。裴賢很愛幹淨,家裏從來沒有這樣髒過。
祁揚放下行李,學着平時裴賢做家務時那樣,但沒過多久就發現越打掃越是髒亂。
等家政上門後,祁揚有些頹喪地站在一邊,他這些天在祁家過得都很麻木,原以為已經心如死水了,但一回到這裏,只是無法将家裏打掃成裴賢還在時的樣子,就讓他感到一陣悶悶的難過,甚至有些煩躁。像是心髒被時不時地剮蹭一下,痛得不夠徹底,但又無法忽視。
家政打掃到一半,門鈴又響了一回。
祁揚以為是還有人來,拉開門後卻對上了董成春疑惑的眼神。
“是你啊。”董成春說着,走了進來,看到家裏進進出出都是人在打掃衛生,啧了聲說:“這,裴賢看到了不得生氣啊。”
祁揚腦子還沒回過神,蒙了一下:“為什麽生氣?”
把家裏打掃幹淨不好嗎?
他不是一直都這麽愛幹淨嗎?
“哎,到底是你跟他住還是我跟他住,你是真不知道?”董成春似乎是真的覺得驚訝,他面色尴尬,瞥了祁揚兩眼:“他不喜歡別人動他家。”
“打掃也不行?”祁揚問。
董成春搖頭:“他就喜歡幹活,喜歡打掃家裏,別人碰了他會不爽,你居然一直都不知道?”他琢磨了一下,“不過你們确實,異地吧也一直是,也能理解。但是你自己打掃的話應該沒事,他都樂意讓你住他家了,就是把你當自己人了。”
“……”祁揚默了一下,“可是我不會打掃。”
“那你學呀!哎喲,這還能把人難住了?”董成春相當驚訝了,“你擰個抹布擦擦就行了。”
“……”
董成春難以置信地搖搖頭:“裴賢可真慣着你啊。”
“……”
這個話題祁揚進行不下去,忍不住問:“你見過裴賢了?”
“沒啊。”董成春攤攤手,“他家裏都沒人,我上哪見去,我今天路過來看一眼,看到燈開着,還以為他回來了,上來看一眼,結果是你。”
“哦。”
“那你就打掃打掃,然後咱倆一起走?”董成春問。
祁揚不明所以:“啊?”
董成春腦子一轉:“你該不會想留下吧?你倆不都分手了嗎?”
“……”
祁揚一直知道這個人是裴賢的同事,還知道這人總是看上去沒什麽腦子的樣子。但從他進門之後,祁揚越聽越覺得,他不是低情商,他就是故意來刺兒自己的。
“哎喲忘了,你倆沒談過。”董成春一拍手,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們這男的跟男的是花樣多啊,不談戀愛都能在一起,哎不過這下好了,裴賢反正是不知道上哪去了,沒人管你也沒人煩你。”
董成春笑着,過來搭上祁揚的肩膀,他發現這男人的肩頭瘦削的厲害,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下去,但是他一向嘴比腦子快:“你就能舒舒服服找別人去了,是吧!”
他大笑着,在祁揚肩膀上拍了拍,太瘦了,他都害怕力道大了給人拍斷了,于是不動聲色地又移開手,站了會兒覺得也沒什麽意思。
“要我說裴賢也是夠能煩人的。”董成春手插進褲子口袋裏,故意說:“你們都沒感情嘛,非得纏着你幹什麽,這事兒弄的。我上大學那會怎麽沒看出來他是這麽個人,那時候他可是誰都不搭理,認識的人就一視同仁地勉強給個好臉色,那不認識的更是跟他說不上話。我還尋思什麽智者不入愛河,結果呢?這不遇上你了嗎!”
董成春笑着:“還得是你啊,狠狠地給他治了一下,這下好了,先是三年搭進去了,又是小命差點搭進去了。這下老實了吧,就算再回來,肯定也不敢再打擾您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