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第 23 章
“看, 我就說肯定會好的吧。”
兩只手合着,使勁搖晃,側耳傾聽銅板相碰撞的聲音。阿雪滿足的眯眼笑。
她當時找活時就奔着每日結算工錢來的, 所以才找了那麽久。“這家酒樓的東家真是個好人。”
石頭也來上工了, 不過他做的都是體力活,幫忙搬米糧和酒水什麽的,酒樓東家給他們姐弟倆多開了二十文錢,高興的阿雪多留了半刻鐘。
盧家姐弟心思單純,也沒細想為何東家忽然漲了工錢,興高采烈地拿着工錢去買吃食。
他們在酒樓吃過飯了,買的東西都是給客棧裏爹娘用的。
一天的工錢花了一半, 怕天氣越發熱存不住, 只能一天一買。
路過一個商鋪的時候阿雪頓住腳步,把東西交給盧石頭:“你先拿着在此等我。”
盧石頭擡頭一看,是本地賣土特産的店鋪,裏面琳琅滿目什麽都有, 阿姐要買特産回去?不會是給嚴夫子吧?
等了片刻, 阿雪拎着一個巴掌大的小油紙包出來了,腳步輕快還哼着小調。
第二天,這個油紙包就出現在松石手裏, 連帶着還有一封信。
“盧娘子來的時候郎君還未起, 便沒叫她進來。”
正在寬衣的謝臨安動作微頓, 修長手指輕輕一挑, 便将腰帶拎起,整理衣服後, 他轉過身,看向桌面。
先是拿了信來看。
“感謝郎君昨日幫忙, 這是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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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句話,末了又畫了一個圓圈,兩道墨跡彎彎,是個笑臉。
不知為何,謝臨安的唇角也跟着翹起,玉面郎君言笑晏晏。
“還說了什麽?”
轉過頭來時候,表情就沒方才柔和了,松石有點摸不清主子的想法,還隐隐有點嫉妒阿雪。
怎麽看見盧娘子的信郎君就變得高興起來了?
“沒說什麽了。”
謝臨安拿起油紙包,好奇她送的什麽東西。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塊磚紅色的茶餅。
氣味寡淡,紋理粗糙,甚至松石都能看出來不是什麽好茶。但他們不知道,這塊茶餅是阿雪咬牙買下來的,想着他在鎮子上連那麽苦澀的茶都喝,自己送他點貴的吧。
“這種東西還眼巴巴的送來。”松石不滿,“也不想想是誰讓他們姐弟倆有豐厚報酬的。”
松石當時給了酒樓掌櫃一袋子錢,讓他不着痕跡的補貼給盧家姐弟。在松石看來,郎君如此行徑只是可憐那對姐弟罷了。可轉念一想,似乎不是這樣。
他們郎君是大發善心的濫好人嗎?不是。相反,他家郎君是少有的人間清醒。
在京城中郎君乃是衆位小娘子們的佳婿良選,不少小娘子們費盡心思的接近,其中就有另出奇招者。
裝作柔弱可憐,下大雨時候路過他們的馬車,假意認出他們郎君,然後請求上馬車避雨,企圖和他們郎君共處一室。
他們郎君怎麽處理的?
笑面郎君面色不變,微微一笑道:“抱歉,某有要事處理。”
說完就讓馬車啓程,連把傘都不給。
本來以為這件事之後,謝臨安狠心的名聲就會傳出去,松石還惴惴不安擔心了許久,怕壞了郎君名聲。可沒想到那些小娘子們越發的往郎君身上撲,還說什麽,嫁人就應當嫁謝家大郎,最是忠貞不二。
怎的如此道理?松石搞不懂。
就像搞不懂此刻自家郎君的心思一樣。
晌午吃完飯,趙友成偷偷拉過松石。“是有什麽喜事瞞着我嗎?怎麽感覺他今日心情不錯?”
松石嘆氣:“不知道。”
趙友成啧了一聲:“看來真有情況。”
下午,忙完了公事的謝臨安交代松石去收拾庫房。松石道:“郎君想要什麽,這就去找。”
翻開雜書的謝臨安聲音不輕不重:“我記得從京城出來時帶了靈芝和人參若幹,挑品相好的送過去。”
松石目瞪口呆。“這……”
那可是侯夫人特意給郎君準備的,專門調理滋補身體用,都是從宮裏出來的好玩意。
“愣着做什麽,還不快去?”
松石咬咬牙:“郎君,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
“既然知道不當講那便不要講。”
……
世家權貴和普通的人區別便是如此。
謝臨安庫房裏的東西随便拿出來一件,便夠普通百姓過活好幾年。
老百姓最憂愁生計,而此刻的盧家也是亦然。盡管阿雪和石頭去做工掙出了吃飯錢,可焦紅杏遲遲不見好轉,又請大夫過來診脈,說是風寒早就好了,只是身體太過虛弱而已。
“最好是買滋補的玩意,山參一類,放雞湯裏多炖上一個時辰,每天喝上一碗,滋陰進補,對患者好着呢。”
可現在沒有山參,只能出去買。盧大富問大夫需要多少錢,大夫捋着胡子道:“看年份和品相,年份越長的越貴,普通的起碼也要半兩銀子。”
焦紅杏立刻接話說沒事。
盧大富不言語,默不作聲的送走了大夫,回來就琢磨上哪裏弄錢來買藥材。
“家裏是不是還有銀子?”
盧大富只負責打獵掙錢,掙回來的所有錢都在焦紅杏手裏,盧家具體存銀幾何,他一概不知。
焦紅杏咬着唇,明顯不想說。
不是她不想花錢,是真的用錢地方多。焦紅杏盤算着女兒的婚事,想把錢用來當嫁妝,而且還要留一些給石頭讀書用。
總之,處處都用錢,都比她的身體來的緊急。
“大夫不是說我沒病嗎?只是身體不好而已,我多吃些飯就能補回來,不用什麽山參的。”
焦紅杏一向如此,這個家裏三個人掙錢,她身體不好只能留家修養已經很過意不去了,當真不想再花錢。
盧大富明白她的心思。“這樣,我回家一趟,不拿錢,把家裏那些攢着的獸皮賣了換錢,反正我還能打獵,到時候再進山打。”
家裏獸皮不少,但焦紅杏也舍不得。“那是我留給阿雪的嫁妝。”
盧大富難得反駁妻子:“你不是看中嚴夫子當女婿了嗎?他一個讀書人要獸皮做什麽?要是真當嫁妝,反而顯得我們沒有文化,山野人。”
焦紅杏一愣。她只想着東西越多越好,還真沒想過這一層。不過她反應也快,拉住丈夫道:“那也留着讓阿雪自己賣錢,這樣,你先別急,我們就在此修養一陣,回家之後你進山打獵時候順道給我找找山參不就成了嗎?不用多花錢。”
盧大富一向聽妻子的話,覺得有幾分道理,但又哪裏不太對。沒等他琢磨過來,焦紅杏又溫聲細語的說了好幾句,哄的盧大富心花怒放,她說什麽他應什麽。
等盧大富出去熬藥時候,焦紅杏在房間裏偷偷抹淚,覺得自己這副身體拖垮了家。一時間萬念俱灰,甚至萌生了不好的念頭。
幸而腦海裏閃過女兒和兒子的臉,她只是嘆了口氣,沒繼續往下想。
就在這時有人敲門。
“誰啊?”
“盧娘子住這嗎?”
年輕的郎君聲音,焦紅杏覺得奇怪,誰來找阿雪?
急忙擦了擦眼淚來開門,見是個臉生的人。
“這是我家郎君要給盧娘子的,您收好。”
對方送完東西就走了,焦紅杏甚至都沒來得及問他們家郎君是誰。
廚房裏的盧大富熬好了藥,端着回房,見妻子呆愣在桌子前,忙讓她躺下休息。
“大富,你看看這是什麽藥材?”
“藥材,大夫送來的?”盧大富轉過來這才看見桌面上放着幾個絨盒,盒子裏安靜躺着各種藥材。
焦紅杏嘴唇有點顫:“這個是不是山參啊?”
她指着巴掌大的人參問道。
如果被松石聽見,一定會氣惱的喊:“哪裏是山參,那是宮裏賞賜的百年人參!”
除此之外,還有靈芝等珍貴玩意。
盧大富撓頭:“應當是吧,誰送的?”
焦紅杏如實說了。
盧大富哈哈大笑:“沒想到我們阿雪這麽快就交到朋友了,好啊好啊!”
當即拿那根人參入了鍋,熬了一鍋雞湯,等到他們姐弟倆回來後,正好熬的濃香,一家子坐在一起,将雞湯分着喝了,那只老母雞也被炖的酥爛,兩個孩子吃雞腿,盧大富吃雞頭,把肉多的胸脯肉給焦紅杏。
吃完之後,盧家都睡了個好覺。
臨睡前阿雪翻來覆去,另一張床的盧石頭嘟囔:“阿姐,你不睡覺烙餅啊。”
阿雪心情好,也沒下床去揍弟弟。她想的是,謝臨安送這些東西應當是探望伯父伯母的意思吧。
畢竟他以前沒少受盧家恩惠,焦紅杏對他視如己出,小時候謝臨安可是一日三餐都在盧家吃。
算他有良心。
晚上吃飯時候夫妻倆還問阿雪是什麽朋友,盧石頭大喇喇要說是縣令爺,阿雪踢了他一腳,怕爹娘知道對方身份會多想,就說做工認識的朋友。
阿雪從來不撒謊,夫妻倆深信不疑。
當天晚上,阿雪就在夢裏見到謝臨安了。
年輕的郎君面若冠玉,光是站在那便是一道風景。阿雪好幾天沒見他,興高采烈的上前要同他說話,卻見他側過身時,衣袖上出現了補丁。
“郎君,你衣服壞了?”
“為了給你爹娘送山參,我湊了點錢。”
阿雪過意不去:“抱歉,忘了你沒錢了。”
翌日醒來,阿雪暗暗下定決心,等工錢夠他們一家吃喝後,她一定接濟謝臨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