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夜安。”
谷緒進入城堡大廳,在桌邊拉開一張椅子坐下。椅腳在地面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響,短暫在空間內回蕩。
他的衣袖上殘留幾滴血,源自霍菲爾德的黑蟒。從酒館返回城主府,一路上海風吹拂,血腥味已經很淡,卻未能徹底消散。
此刻坐在鲛人城主的古堡內,殘存的氣息飄散開,被古老的力量排斥,異變突然發生。
穹頂浮出光影,浮雕幻化成海族幽靈,接連掙脫束縛,從高處直撲向谷緒。
幻象在他周圍游蕩,發出刺耳的尖嘯,灰白透明的身體變形拉長,尖銳的爪子襲向谷緒雙眼,距離半寸再無法靠近。
森冷的力量萦繞四周,空氣中依稀飄散着海水的鹹味。
谷緒沒有閃避,他甚至一動不動,冷漠地面對這一切。漆黑的眼底波瀾不興,清晰映出襲來的光影。
南希站在谷緒身側,克制住沒有發動攻擊。
她的雙手負在身後,手腕交疊,兩只手背覆上棕紅色甲殼,已然變作屠殺的利刃。
“費岚,适可而止。”
嚴珣的聲音帶着警告,不似往日溫和。強大的精神力向外擴散,幻象受到壓制,接連退回到建築內,重新融入浮雕。
谷緒抓住最後的海族,手指緩慢收攏,源于城堡的能量被他吸收,盡數融入他的體內。
古老,純粹,誘發更多渴望。
谷緒翻過掌心,幾縷微光沿着指尖流入,短暫凝聚爆發,旋即徹底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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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內恢複平靜,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
短暫的交鋒看似一場意外,實則是早有預謀的試探。
“黑蟒的氣味,只有黑海蛇會飼養它們。”費岚隔着長桌看向谷緒,随手點開光屏,圖像投影在三人面前,立體展示出治安員拍攝的酒館三樓。
“城中死了一名商人,黑海蛇霍菲爾德,專門做飛船生意。”
“我做的。”谷緒沒有任何掩飾,抛出霍菲爾德的通訊器,“他試圖抓捕我,可惜沒成功。”
通訊器順着桌面滑過,恰好停在嚴珣和費岚之間。
“抓捕你?”
“沒錯。”谷緒傾身靠向桌沿,指着被嚴珣拿起的通訊器,“這裏面有一份懸賞令,由第一區議會簽發。只要能抓住我,星盜照樣能領取賞金。”
通訊器需要指紋驗證,或是秘鑰才能開啓。
這對嚴珣不成問題。
他随意擺弄兩下,一股電流流入小巧的裝置,兩秒後屏幕亮起,透明的光屏在他面前展開。
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很快找到谷緒口中的懸賞令。照片,文字,豐厚的賞金數額,以及具有象征意義的簽名。
嚴珣凝視屏幕中的半身像,眼底閃過一抹暗色。
黑發少年氣質溫潤,目光清澈,想必是在關愛中長大。對比如今的谷緒,仿佛光與暗,氣質天差地別。很難相信在一年時間內,一個人會産生如此巨大的變化。
壓下一閃而過的情緒,他将屏幕轉向費岚,問道:“你知道這件事嗎?”
“不清楚。”費岚搖搖頭,表情有細微變化。
“看來,有些渠道并不可靠。”嚴珣不僅在陳述事實,更是在提醒費岚。
“是我的疏忽。”費岚沒有争辯,痛快承認過失。
谷緒耐心有限,他用指尖輕擊桌面,直截了當開口:“霍菲爾德十分貪婪,他妄圖獨吞賞金。在我殺死他之前,城內沒有第二個人知道這件事。不過今夜之後,懸賞令不會再是秘密。”
對于他的推斷,嚴珣和費岚都表示認可。
“所以,我需要一張通行令。”谷緒繼續說道。
議會懸賞的金額是一個天文數字,賞金獵人和星盜會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撲來。
谷緒不懼怕任何對手,卻厭煩源源不斷的麻煩。在更多亡命之徒出現之前,他要盡快動身前往第六區,以免再橫生枝節。
他的要求令費岚始料未及。
“只是這樣?”
“只是這樣。”
谷緒認為這很簡單,對雙方都有好處。只需要費岚簽署一道命令,他就能立刻動身,加爾什城也不必應付更多麻煩。
“我會簽署文件,不過今夜海上有風暴,我個人建議你遲一些再動身。”費岚沒有敷衍谷緒,當面叫來傑拉德,命他從書房取來相關材料。
不同于契卡鎮長開具的身份證明,加爾什城發下的文件更加正式,可以在各區通用。
窗外風聲大作,清涼的夜風陡然變得迅猛。
夜色下,漆黑的海面翻卷巨浪,浪高超過百米,層疊壓向孤懸海上的加爾什城。
城市邊緣遭遇海水倒灌,占據六芒星一角的城主府首當其沖。
飓風侵襲,半海妖們變得興奮。她們無法起飛,赤足在花園中奔跑,任由衣裙在風中撕扯,發出古怪的尖嘯。
風暴之夜,海妖會浮出深海捕獵。
半海妖有別于祖先,不再遵循古老的生存方式,基因中的烙印卻不會消失。她們在暗夜下歌唱,歌頌海上的暴風雨。
歌聲回蕩在城主府的花園中,繼而随風送出,飄旋于海上,經久不散。
聽到半海妖的歌聲,費岚的眉心微微一皺。
身為加爾什之主,他有責任守護這座城市。
今夜的風暴不同尋常,暗月或比往年提前,他需要親自坐鎮指揮,确保整座城市的安全。
“失陪一下。”
費岚起身離開大廳,華麗的外套下擺垂過膝蓋,走到門前時被風吹起,翻出刺繡精美的內裏,是一朵朵鮮豔的玫瑰。
嚴珣靠坐在桌旁,單手撐着下巴,端起酒杯輕輕搖晃。
在谷緒與費岚敲定通行令時,他一直保持沉默,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直至費岚起身離開,谷緒也作勢要返回房間,他才開口留住對方。
“喻非的質詢沒有結束,第一區不會公開發出通緝令。單獨對你發出懸賞,這件事非比尋常。你選擇獨行,會遇上很大的麻煩。”
“我明白。”
“請原諒,我了解過你的相關資料,包括入獄前的經歷以及因何入獄。”嚴珣放下酒杯,指尖輕彈杯腳,視線迎上谷緒,“如果你返回第六區,極可能落入陷阱。”
“設置陷阱需要誘餌,這個誘餌正是我所需要的。”谷緒起身站到高背椅旁,手指握住椅背邊緣,指甲刮擦發出細微聲響,但沒有留下劃痕。
捕獵需要誘餌,一個最樸素的道理。
谷緒計劃複仇,如果目标有所警覺,難保不會提前藏匿起來。
議員們想要抓住他,果真為此設下陷阱,期待他主動踏進去,就必須保證誘餌真實存在。
“千方百計找到目标再殺死他們,或者闖入陷阱吃掉誘餌,我認為後者更加簡單。”谷緒将高背椅推回原位,感謝過嚴珣的提醒,轉身返回休息的客房。
南希跟在他身後,腳步輕盈,一直不聲不響。
嚴珣目送谷緒的背影,視線掃過被遺忘的通訊器,忽然勾唇一笑。
紫羅蘭色的雙眼溢滿溫柔,柔和背後卻隐藏瘋狂。兩種極端完美融合,幾近病态,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雲霁和伽羅走進大廳,恰好撞見這一幕。
前者表情如常,沒表現出任何異樣。後者不自覺縮了縮脖子,分明有些害怕。
“閣下,密令發出,多數領地回複,五座城暫時沒有消息。”
雲霁走到嚴珣身邊,肩膀有些濕,發上猶帶着水汽。
伽羅跟在他身後,異乎尋常地沉默,與平日裏的活躍大相徑庭。他有極強的警惕性,什麽時候可以開口,什麽時候應該閉嘴,他分辨得相當清楚。
“風暴突如其來,今年的暗月很可能提前。”嚴珣沒有詢問更多,而是提及今夜的暴風雨,“假設暗月提前到來,至多七天後,加爾什将沉入海底。”
雲霁和伽羅對視一眼,表情同樣嚴肅。
“如果真是這樣,我們需要提前動身。”
“沒錯。”
嚴珣将酒杯推至一旁,側頭看向窗外,恰遇海上掀起龍卷風,狂風催動浪湧,聲勢驚人。
雲霁遲疑片刻,提出心中的擔憂:“閣下,時間倉促,艦隊成員尚未聚集,您的家族也未傳回消息。”
“無妨。”嚴珣單手撐着臉頰,視線眺望窗外,眼底醞釀更加猛烈的風暴,“安德烈至今沒有簽發通緝令,想必是顧慮重重。荷斯和伊戈爾去了第二區,維米爾家族不會讓議會空閑,安德烈注定焦頭爛額。我們有充足的時間,不需要感到焦慮。”
“您說得對,是我多慮了。”
“至于我的家族,自從我入獄,有些人妄圖篡權,私下裏沒少動作。不過就目前來看,實在能力堪憂。”嚴珣輕聲笑了,笑對手的愚蠢和無能,蠢到令他感到無趣。
“我給了他們時間,可惜至今沒有長進。”
笑聲停止,他挽過一縷發絲,銀色在指間纏繞,流動的光澤近乎銳利。
“伽羅,有件事交給你。”
“啊?是!”突然被點名,伽羅匆忙反應過來,從雲霁身後探頭,“閣下要我做什麽?”
“去星耀城,清理那座城市。”
清理城市?
伽羅眨了眨眼,是他想的那樣?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嚴珣微微笑着,周身浮現白光,真實的聖潔,虛僞的仁慈,美妙的聲音中浸染血腥,“鏟除背叛者,取回我的領地,明白嗎,我的羽蛇。”
“如您所願,閣下。”
伽羅深深彎腰,笑容明亮歡快。
年輕的羽蛇舔舐毒牙,為即将到來的殺戮興奮,期待雙手染滿鮮血。
城堡外狂風肆虐,花圃凋零。盛放的玫瑰遭遇摧殘,花瓣揉碎在風中,暗紅散落遍地。
海浪滔天,天空降下暴雨,轉眼勢成瓢潑,覆蓋整座城市。
商業街中的酒館和旅店家家爆滿,過路的船員和旅客都在開懷暢飲。
暴風雨不會馬上停止,他們今夜注定無法起航,大可以放心喝個痛快,不必擔心睡過頭錯過時間。
伊斯特的酒館熱鬧非凡。
客人絡繹不絕,不認識的人互相拼桌,吧臺前全部坐滿。
空氣中彌漫着酒氣,還有水汽不斷飄入,混合成一股潮濕的氣味,不算難聞,但令人感到粘膩。
伊斯特在吧臺後忙碌,數只機械手從頭頂降下,幫忙擦拭酒具,從架中取出不同的酒。
八爪機器人在地上穿梭,送酒還算及時,仍能聽到客人不滿的抱怨。好在僅是抱怨,沒有人借機耍酒瘋。
“之前抓走不少人,現在還關在水牢裏。”
“今夜城裏死了一個大商人,黑海蛇們全都瘋了。”
“老實點,別惹麻煩,否則誰都救不了你。”
“死的是誰?”
“霍菲爾德,最貪婪的家夥。”
“說起他,我聽到一些消息……”
話題集中在霍菲爾德身上,關于他的名聲,他的生意,以及他可能的死因,各種小道消息彙總,內容誇張且相當精彩。
飛船商人淪為酒桌上的談資,沒有人為他的死感到惋惜。
在加爾什城內,黑海蛇的名聲相當糟糕。他們天生擁有兩張面孔,性格貪婪狡詐,手段下作無恥,被許多種族排斥。霍菲爾德的死令黑海蛇成為一盤散沙,一段時間內不能再仗勢欺人。
對此,多數人拍手稱快。
這其中就有倉鼠人。
莫斯冒雨出現在酒館門外,在門前抖掉身上的雨水,确定不會打濕地板,才推門走了進去。
進入室內的一瞬間,熱氣撲面而來,驅散風雨帶來的濕冷。
“勞駕,讓一讓。”
倉鼠人個頭矮小,在高大的岩石人和獸人之間穿行需要格外小心,以免被對方踩一腳,或是被胳膊肘撞到。對方未必是故意,但會讓他疼上好一會。
從酒館大門到吧臺,短短一段路,莫斯足足擠了十分鐘。
他努力掙脫人群出現在吧臺邊緣,單手搭在臺面上,試圖讓伊斯特注意到自己。
“伊斯特,是我!”
“莫斯?”
八爪機器人送回空的酒杯,伊斯特正好向外探身,見到在吧臺外蹦跳的倉鼠人。
有一名客人付錢離開,他拉住莫斯的胳膊,将倉鼠人提到空出的位置上,照例擺出一盤食物,外加一小杯甜酒。
“伊斯特,那個人,你讓我盯着的那個,很可能是他殺了黑海蛇。”莫斯向嘴裏塞滿食物,壓低聲音道出自己的發現。
伊斯特不動聲色,沒有表現出半分驚訝。他将酒杯滑過吧臺,繼續問道:“還有別的消息嗎?”
“我的兄弟看到他離開商業街,和蟲族美人走進城主府。”莫斯挖起一大口谷物,送進嘴裏咀嚼。
“城主府?”
“是的。”
莫斯的兄弟一路跟過去,發現谷緒和南希進入城主的府邸。害怕被守衛逮住,他不敢繼續再跟,只能原路返回。
伊斯特放下酒瓶,側頭看一眼二樓入口,點開通訊器給梅麗發出一條消息。
莫斯看到他的動作,聰明地什麽也沒說,專心致志享用食物。
倉鼠人最喜歡用肉汁炖煮的豆子,夾在面包裏味道一絕。剩下的湯汁鋪在盤底,他控制不住想去舔盤子。
等他全部吃光,盤子幹淨得發亮,簡直像是洗過。
按照談好的酬勞,伊斯特又給他兩枚晶幣。
莫斯猶豫再三,依依不舍地還回去一枚,悶聲道:“城主府是禁地,我們不能冒險靠近。這筆生意恐怕不能再做下去。”
倉鼠人的确愛錢,但他們天性謹慎,不會像黑海蛇一樣為錢不要命,最終為晶幣丢掉腦袋。
“我理解。”伊斯特沒有為難莫斯,把晶幣又推回去,“這是你應得的,拿着吧。今後有需要,我依然會找你。”
“太感謝了!”莫斯心情激動,仍不忘壓低音量。
眼見酒館裏的客人越來越多,他不能再占着吧臺前的座位,識趣地跳下來告辭,又一次艱難地穿過人群,推門走入風雨之中。
狂風驟雨籠罩加爾什城,黑雲壓向海面,天地似要閉合,恍如世界末日将要來臨。
城中道路上人跡罕至,只有雨水不斷彙聚,對沖倒灌的海水,在城內立起一座座水牆。
航空港內,費岚親自坐鎮指揮。
地勤人員在大廳內奔跑,機器人接受指令,以最快的速度疏散人群。
待到最後一批旅客離開,再不見飛船降落,費岚下令關閉航空港,開啓城市防護罩。
“啓動能源。”
航空港分為地上建築和地下區域。
地上建築由大廳、塔臺、停機坪和跑道組成,大廳外直連一座廣場。地下區域十分神秘,空間內安放以加爾什命名的智腦,輕易不會對外開放。
伴随着命令下達,城內幾條主幹道漸次亮起。
光影交錯穿梭,以航空港為中心組成一枚六芒星圖案,覆蓋整座海上城市。
光芒越來越亮,六芒星脫離地面向上浮起,透明的光牆矗立在城市邊緣,如同堅實的岩壁隔絕暴雨狂風,阻擋翻滾的海浪。
強光輻射海面,撕裂暗夜。
巨大的暗影浮出海底,游弋在城市周圍,遲遲不肯離去。
随着暗影游動,水下形成流動的漩渦,漏鬥狀套住加爾什城,仿佛海洋張開巨口,要吞噬掉整座城市。
狂風被隔絕,暴雨消失無蹤。
人群重新聚集到街道上,商業街又變得熙熙攘攘。
陸續有人留意到海上異狀,初見者受到驚吓,頓時驚慌不已,加爾什人和老練的船員卻滿不在乎,沒有表現出任何畏懼。
“那是巨鯨,它們喜好追逐光,食物是海裏的小魚。”
“別看個頭大,其實它們很溫順。”
“數千年前,鲛人曾與它們聯手對抗海獸,那一戰撰寫成史詩,至今在加爾什城流傳……”
巨鯨被光吸引,數量不斷增多。
鯨群的叫聲傳來,渾厚低沉,充滿神秘感。它們的聲音毫無敵意,反而像在安慰這座城市,保護海洋之城中的居民。
巨鯨的歌聲持續許久,越來越多的人駐足聆聽,在聲音中獲得平靜。
這其中卻不包括裏昂和萊格一行人。
此刻,他們正坐在一家酒館裏,為接下來的行程發愁。
他們在鬥獸場賺足晶幣,通過中介商提供的線索找到黑海蛇開設的酒館,打算購買一艘飛船。
十分不幸,他們來到酒館時,霍菲爾德已經變成亡魂,酒館裏的黑海蛇集體發狂,不顧一切要抓到兇手。
購買飛船的計劃泡影,五人只能再去找中介商。不承想暴風雨來臨,除了酒館和旅店,多數店鋪提前關門,中介商們也不例外。
“買不到飛船,我們只能去買船票。”
非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想登上載客飛船。萬一在人群中洩露身份,處境會相當糟糕。
“或許,我們可以聯絡南希。”
“南希?”
“是的。”
裏昂搓着下巴,回想在鬥獸場內的驚鴻一瞥。
他确定自己沒看錯,那個坐在看臺上的黑發少年,正是折斷他胳膊的可怕家夥。南希和他同時出現在鬥獸場,絕不可能是巧合。
“南希進入鬥獸場,八成也是為了賺錢購買飛船。或許她手裏有更多資源。我們可以用晶幣交換,多付些也沒關系。”
裏昂的想法看似異想天開,卻有一定執行性。
幾人湊在一起商量,都認為可以試一試。
“天亮之後,我們設法聯絡她。”
“航空港已經關閉,今夜沒有飛船會出港。大家抓緊休息,離開加爾什後,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睡個好覺。”
烏韋的話使幾人陷入沉默。
加爾什城內太過自由,他們幾乎要忘記自己是個逃犯。
“好了,都去休息。”安娜率先振作起精神,分別拍了拍幾個男人的肩膀,催促他們去訂好的房間休息。
等到四人離開,她也登上二樓,走進自己的客房。
房門關閉,安娜靠在門後,擡手敲了敲額頭。
“南希,她應該擺脫了狂化。”
鬥獸場內的南希戰鬥力驚人,絕非陷入狂化失去理智的模樣。
不知代價是什麽?
困倦突然湧上,安娜反手鎖緊房門,走向床鋪仰面躺倒。
房間裏十分幹淨,被褥也很柔軟,感受不到一點潮氣。
安娜的大腦逐漸放空,被睡意徹底掌控。
在沉入夢境之前,她為南希感到高興。不管需要付出什麽,至少行軍蟻性命無憂,精神看上去也很不錯。
總體而言,應該是一件好事。
城主府內,南希并不知道自己正被惦記。她合衣躺在床上,在巨鯨的歌聲中睡得很香。
一牆之隔,谷緒卻了無睡意。
他被巨鯨的歌聲吸引,起身走到窗邊,正準備推開窗扇,敲門聲忽然響起。
聲音不輕不重,十分有規律。
谷緒收回按住窗棱的手,轉身走向門邊,擡手拉開房門。
走廊內光線明亮,浮雕彩繪貫通牆體,奢侈華貴。
然而,最耀眼的卻是站在他門前的男人。
銀亮的長發,柔和的眼眸,華麗的外套刺繡暗紋,周身氤氲聖潔的白光,笑容醉人。
“夜安。”嚴珣向谷緒颔首,發絲随着他的動作流淌,與立領上的暗紋交相輝映。他手中是一枚小巧的通訊器,金屬表面雕刻蛇紋,原本屬于霍菲爾德。
“我想你忘記了這個。”
谷緒面無表情,燈光落在他身上,不見絲毫情緒波動。
“多謝。”
他接過通訊器,正打算關閉房門,不想門被一只手抵住。
“我想和你談一談,方便進去嗎?”嚴珣微微低頭,笑容無害,不具有任何攻擊性。
“不方便。”
谷緒直覺對方會帶來麻煩,在嚴珣面露錯愕時,當着他的面關閉房門。
砰的一聲,銀發指揮官被明确拒絕。
艾德利亞和白岩結伴歸來,不巧遇見這一幕場景。彼此相顧一眼,果斷腳跟一轉退出走廊。
他們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沒有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