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 情書
52 情書
◎愛和死永遠一致◎
之後, 桑瑜經常去沈祐那裏,有時候周末也沒回家。
桑家父母發現端倪後留心觀察,在某個周末把桑瑜叫回了家。
書房裏, 桑瑜坦白承認, “是的,爸爸媽媽,我談戀愛了,他叫沈祐。”
這名字桑懷遠有點熟悉,想了想,不太确定地問:“哪個沈家的?”
桑瑜如實回答:“他爸爸好像是沈書記。”
如今慶城上面的還有誰姓沈又是書記的。
王素心遲疑地問:“省委副書記那位。”
桑瑜點頭。
王素心有些意外, 沒曾想是沈家的公子哥。
桑懷遠反而陷入了沉思。
桑瑜見狀, 站在原地低着頭, 使勁絞着雙手,心裏撲通撲通跳, 不知道爸爸這是什麽意思。
許久後,桑懷遠像是深思熟慮後做出決定,“小瑜,他并不适合你。”
桑瑜不可置信地問:“為什麽?”
“他那樣的政治家庭太過複雜。”桑懷遠只說了一句。
桑瑜沒應聲,擡起臉來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 臉上是不解和倔強,好像并不贊同桑懷遠的想法。
王素心從沙發上起身過來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
桑懷遠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小瑜,你心思太單純,不适合在這樣的權勢家庭裏生活, 官太太不好做的。”
桑瑜小聲嘀咕反駁:“他現在又沒做官。”
桑懷遠見桑瑜頑固不聽, 心裏也有了幾分焦急, “他爸爸下一屆很有可能就要履新一把手, 有多少人盯着他們家,有多少人盯着那個位置,龍争虎鬥,到處都是陷阱。而且,他那兩個哥哥年紀輕輕上位這麽快,他們家能到這個位置必然也是手段非凡。小瑜,你性子太柔,未必适合你。”
桑瑜低着頭沒說話,手緊緊扣着。
桑懷遠轉變思路勸解道:“而且你們在一起才多久,你以後還會遇到更好更優秀的人。”
桑瑜擡起頭來,眼睛紅紅的,聲音有些哽咽,“不,爸爸,也許我會遇到,但不一定适合我。我喜歡他,我和他心意相通,思想共鳴,靈魂相契。也許在您和媽媽看來,我們的感情顯得很可笑很幼稚,但是您知道嗎?他喜歡了我五年。”
桑懷遠和王素心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情感在裏面,以為只是兩個年輕人的心血來潮,一時沒有說話。
桑瑜接着說:“小時候我問您和媽媽為什麽這麽相愛,您說從前車馬很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可現在,在這個什麽都講究快餐的時代,有人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默默愛了我五年。這份感情很純粹,我想珍惜。”
桑懷遠微低着頭,閉着眼揉着太陽穴。王素心見狀走到他身邊,擔心地捏了捏他的肩膀,他拍了拍王素心的手背以示安慰。
桑瑜把心裏隐藏的想法全部轟然托出,“爸爸,還有一件事,明年畢業我想報名去參加西部計劃。”
“什麽?”桑懷遠驚地睜開眼,臉色陰沉下來,說話也多了幾分火氣,“你這不是胡鬧嗎?”
桑瑜沒接話,氣鼓鼓地把頭偏向了一邊。
“小瑜,你還有很多選擇,你不是喜歡西方哲學嗎,爸爸媽媽可以送你出國去進修。”王素心也不是很贊成桑瑜。
“我不想出國。”桑瑜說。
“考研也行。”王素心商量的語氣。
“考研我可以以後再考,這個還有加分政策。”桑瑜順着王素心地話說。
“爸爸相信你憑自己能力也能考上。”桑懷遠沒好氣地說。
桑瑜一聽,心裏有些急了,“爸爸,您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去到更廣闊的天地盡一份我的綿薄之力。”
桑懷遠板着臉,“你想貢獻你的力量可以考公考選調,沒必要參加這個。”
桑瑜搖了搖頭,耐心解釋,“爸爸,您說的這些我以後都可以再考慮,但是錯過大學生的應屆身份我就沒機會了,我不想輕易放棄,以後再以研究生的身份去就會顧慮很多,我現在還年輕。”
桑懷遠思考了幾秒,似是意識到什麽,問道:“是不是沈家那小子要你去的?”
“不是。”桑瑜否認,“是我自己先想去的,然後他才說要去。”
“你……”桑懷遠火氣蹭蹭漲,氣得說不出話來。
“爸爸。”桑瑜還想再說,王素心對着她搖了搖頭。她機敏地閉了嘴,把話咽了下去,轉身出去關了書房的門。
她人一走,桑懷遠又俯身撐着額頭,很是頭疼的樣子,嘆息道:“女大十八變,女兒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小瑜這孩子一路順風順水,想出去鍛煉鍛煉也沒什麽不好,還有家裏給她兜底。”王素心勸解道,轉而問:“只是沈家這位,人你見過嗎?”
桑懷遠搖了搖頭,“沒露過面,沈家應該特意護着,倒是經常聽說另外兩位,年紀輕輕就在要職上,現在被稱為慶城政壇新星,其中的厲害不用想也知道。”
長這麽大,桑瑜第一次和父母紅了臉。她從小就聽話懂事,幾乎不會違背父母意願,父母也很尊重她的選擇。
當初大學選專業,其實桑懷遠希望她選其他熱門專業,只是桑瑜喜歡哲學。桑家父母覺得她喜歡就由着她去,反正家裏條件尚好,倒不必為了追求就業去向社會妥協。
但這次不一樣,事事關系着人生大事。且不說婚姻這件事,就連去參加西部計劃,桑懷遠也是不能接受的。
寒假參加志願活動一個星期的時間尚且能接受,西部計劃的服務期限是1至3年,雖然可以随時走人,但他知道自家女兒的性子,不會當逃兵,就算再困難也會努力克服完成服務期限。
而且被派遣的地方沒有定數,還不知道是怎樣艱苦落後的地方。愛女心切,他不想讓自己一直在溫室精心澆灌的花朵在外面受到摧殘。
然而桑懷遠也低估了桑瑜的決心,不管是在哪一件事上,桑瑜堅決不妥協,父女倆吵得不歡而散。
桑瑜使着性子連着一個月沒回家,去沈祐那裏成了家庭便飯。
耐不住周思喬每次都要問她們什麽進展。
桑瑜每次都回答“沒有”。
每次都得到相同的答案,周思喬不禁懷疑:“難不成你們每次都蓋着被子聊哲學?”
桑瑜笑。
周思喬淩亂了,大膽猜測:“你男人不行?”
桑瑜擔心地說:“你這話可別讓他又聽見了。”
桑瑜怕他聽見了倒黴的就是自己,他這個人最喜歡實踐出真知。她是真怕了。
然而周思喬以為沈祐當真不行,生怕別人知道了他這方面的隐疾。
其實不然,兩個人同床共枕的次數多了,好幾次都擦槍走火。他眼裏的欲望、高得吓人的體溫、某些地方的反應等等,桑瑜都看在眼裏。
好在沈祐都及時剎車,要麽自己出去吹吹冷風冷靜冷靜,要麽去沖個冷水澡,亦或等她睡着了他才睡下。
總之這事暫時就這樣。
結果這事還是傳進了沈祐耳朵裏,原因是某天在球場打球,錢一鳴或無意或假裝地偷瞥沈祐,目光帶着審視和疑問。
最後一問才知道。
不用想,也知道源頭在哪裏。
沈祐坐在長椅上,撫着額頭無奈地笑了笑。有時候他不得不佩服她們女生寝室的腦洞,總會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和理解。
錢一鳴看他想事情都能傻笑,打趣道,“哥,你現在這副樣子真的跟戀愛腦沒什麽區別。”
聞言,沈祐懶懶掀起眼皮睨了一眼。
這時,電話響了,是桑瑜打來的電話。
沈祐很快接聽,聲音溫和地問:“醒了?”
電話那頭人模模糊糊地答:“嗯。”
沈祐能想象到桑瑜睡眼惺忪的樣子,他揚起的唇角就沒塌下來過,“我馬上就回來。”
說了兩句就挂掉電話,沈祐背起包準備走人。
錢一鳴問:“這就不打了嗎?才打了多久啊?天都還沒黑。”
沈祐笑笑,“沒辦法,要回去哄人,她見不着我要哭。”
“……”錢一鳴心想,你就裝吧!
場上的人看着沈祐的背影,大聲問:“哥,這就要走了嗎?”
沈祐沒回頭,揚了揚手。
錢一鳴跑到場上,“你們是沒看見,嫂子一個電話打來,哥接電話那個語氣,簡直了。”
衆人紛紛感嘆“戀愛腦”。
沈祐回去,桑瑜還沒有起床,他去洗了個澡換了身幹淨衣服出來,坐在床邊。
沈祐笑問:“你又造我什麽謠?”
“嗯?”桑瑜靠在床頭。
“你不是說我不行嗎?”沈祐滿臉挑釁。
桑瑜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尴尬地笑了笑。
沈祐伸手去撓她癢癢,逗得她哈哈笑,嘴上求饒:“我錯了。”
“我不接受。”沈祐手上沒放過她。
兩個人在床上嬉笑打鬧,這時,電話響了。
桑瑜拿起電話看到來電顯示是她爸爸的電話,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接聽。
桑懷遠在電話裏讓她回去。
桑瑜問:“爸爸您同意了嗎?”
桑懷遠告訴她畢業的事可以考慮,但是仍然不會同意她和沈祐交往的事。
桑瑜倔強地表示不會回去,礙于沈祐在跟前,不想和父親争論,于是便挂了電話。
沈祐不想看她為難,“寶寶,你回去好好和你爸爸談談。”
桑瑜手揣在胸前,還有點氣鼓鼓,“我不想回去。”
“可是我不想看到因為我,你們的關系鬧僵。”沈祐說。
桑瑜放下手,撐着又坐起來一點點,問道:“沈祐,之前家裏人讓你做交換,你考慮過放棄我嗎?”
聞言,沈祐心裏一驚,他連忙解釋,語速很快,“沒有,我怎麽可能放棄你。”
怕她不相信,沈祐還舉起右手,“我發誓。”
桑瑜見他緊張的樣子,不禁笑出來,“我知道。”而後,她斂了唇角,神情又變得嚴肅起來,“我也不想放棄你。”
桑瑜接着說:“你聽過德國哲學家雅斯貝爾斯的故事嗎?當年納.粹上臺,他的妻子因為猶太人的身份而受到牽連,他的作品也被禁止出版。他的妻子不想連累他,主動提出斷絕關系來保全他的學術和前途。但是雅斯貝爾斯不同意。他對他的妻子說,如果放棄愛你,我的全部哲學将沒有任何意義。”
沈祐怔住,目光緊緊地注視着她。
桑瑜對上他的眼睛,頓了一下,再次緩緩開口,“我也是,如果放棄愛你,我的全部哲學将失去意義。”
沈祐久久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一顆心髒瑟縮又膨脹,如此反反複複。
曾經那些鮮為人知的暗戀苦楚和心酸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有她這句話,一切都值得。
最後千語萬言化成了一個擁抱,他把她攬進懷裏,緊緊抱着。
許久後,桑瑜從他懷裏起身。其實,桑瑜心裏一直有個疑問,他寫給她的信為什麽沒有送出。
于是問道:“沈祐,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麽會在五年後才向我表明心意。”
沈祐脊背一滞,似是沒想到她會問到這個問題。他垂下眼,思緒已經回到遙遠的高中時代,那個發生在樓梯間的故事,那是他人生第一次遭遇滑鐵盧。
他思考着,前因已經不重要了,只講後果即可。他眼睛一亮,“我也給你講個故事。你知道天文學有個定義叫洛希極限嗎?行星和衛星因為萬有引力不斷靠近,但它們之間有一個臨界距離叫做洛希極限。一旦超過了洛希極限,行星的潮汐力就會把衛星撕碎,化作星塵漸漸聚攏在行星身旁,逐漸演變成一個環将行星環抱。”
“用一次粉身碎骨,換一個永恒的擁抱。所以,桑瑜,我也在賭,我怕再不說就來不及了,即使這次你判我死刑我也認了。”
桑瑜怔怔的,眼睛眯了眯,而後語氣鄭重地說:“沈祐,我也是。”
沈祐微挑了下眉,“嗯?”
“尼采說愛和死永遠一致,求愛的意志就是甘願赴死。”桑瑜再次把話題扯回來,堅定地說,“我既然選擇了你就做好了所有準備,我不會向爸爸妥協,所以別再勸我了。”
“沈祐,就讓我叛逆一次吧。”
【作者有話說】
高中樓梯間的故事本來是想這裏寫的,但是感覺以男主視角來寫更好,所以會在後面番外的男主視角來寫。
涉及的專業知識均來自網絡和書籍,有問題請溫柔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