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第 55 章
沈怿覺得今年的春色格外撩人, 杏眼桃腮的女子在紫藤花架下仰着臉,花影和日光落她滿身。
紫藤花一串串密密匝匝開得濃豔,齊眉看着便覺心喜, 她招手讓竹葉取籃子過來, 自己接過籃子又遞給沈怿,“你在下面接着,我上房檐上摘些好的下來,讓水仙給我們做紫藤糕吃, 剛好瑤瑤姐送了方子過來。”
瑤瑤是個花娘,尋醫不得, 恰好齊眉撞上, 便給她看了病, 一來二去倒成了好友。
沈怿早了解了齊眉性子,他不僅沒有勸阻, 反而道:“那好,上面看着是比這些鮮嫩些, 你小心點。”
齊眉輕啧,“這麽點事還不易如反掌?”她說着轉眼間就攀上了房檐, 上去就見青石瓦上卧着的肥貓, 齊眉邊用腳尖碰邊和沈怿說話, “喲,這還有兩個懶貓曬太陽呢。”
沈怿笑,“肉花和糯米團子吧, 我起先看見他們上去。”
齊眉納罕,她偏頭丢下一串花穗, “從玉了不起呀,居然給我貓兒都能分得清了。”
沈怿認真舉着籃子接花, 齊眉丢下一串串花穗,間或随意說些家常,已然有了些老夫老妻的味道。
時節到夏日,蓮葉接天。
只齊眉和沈怿兩人,乘着扁舟闖入十裏荷塘,沿路折了荷花和蓮蓬,又在亭裏醉了酒,齊眉給沈怿說氈房外的星星很亮,牧草上占滿了露珠折射出璀璨的光,還有篝火和月亮。
沈怿微醺作畫,筆下人比芙蕖豔。
踏青跑馬,聽雨賞花,桂子飄香時候。
寝室裏紅燭燃着,酒香濃郁,齊眉剛洗漱回來,沈怿面色微紅,面前放着玉壺和酒盞,看樣子是在等她。
去年今日正是洞房花燭夜,齊眉下巴輕擡,看着沈怿笑問:“你怎麽想起喝酒了?”
哪怕齊眉有意培養沈怿酒量,沈怿也依舊沾酒就醉,這一個人先喝上了倒是稀奇,齊眉的問話讓沈怿視線移到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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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怿搖晃一下起身,他聲音有些啞,像帶着綿綿情意般輕喚,“畫畫。”
齊眉嗯一聲迎過去,沈怿拉着齊眉往床榻方向去,齊眉忍不住訝異,沈怿卻只示意齊眉坐下便轉身往妝臺處走。
他們夫妻間蜜裏調油,怎麽親熱都嫌不夠,齊眉饒有興趣看沈怿動作,這人一舉一動都好看,大概是醉了,有些呆,正慢慢吞吞找着什麽。
沈怿轉過身來,手上拿着一方紅蓋頭,大概是成親那日的,被他提前找出來放在了妝臺。
齊眉噗嗤笑出聲,她驚訝之下要站起身,沈怿察覺到她的意圖開口,“你坐着。”
齊眉配合坐回去了,但沈怿越來越愛吃醋,這時的行為就太好猜了,齊眉忍不住笑跌到床上,她明知故問,“你想做什麽?手上拿的又是什麽?”
齊眉笑得花枝亂顫,沈怿神情鄭重中夾雜了些許不好意思,他走到齊眉面前,醉酒的人語速平緩,更有較真的感覺了。
沈怿說:“你坐好,我要掀蓋頭。”
沈怿這麽直白說了目的,齊眉更忍不住笑,當初讓她自己掀開蓋頭,沈怿心底竟然是在意的,甚至耿耿于懷至今。
齊眉勉強坐起來,她從沈怿手上抽過紅蓋頭自己蓋上,嘴裏卻還故意逗沈怿,“那是不是還要迎親啊?當初可是……”
當初沈怿坐着輪椅不方便,迎親由沈懷代替。
不等齊眉話說完,沈怿就一下給蓋頭掀了開來,他彎腰重重親了一口齊眉,有些委屈樣子控訴,“你笑話我。”
齊眉樂得不行,她幹脆把臉埋在沈怿懷裏笑,“從玉怎麽這樣啊,從玉竟是個小氣的,竟還非要親自掀蓋頭……”
沈怿極刻意地哼了一聲,他忍笑別開臉,“你有口音,我不聽你說話。”
齊眉遠山含黛似的眉毛一挑,她又氣又笑,“好啊你個沈怿!”兩人跌在床上,鬧作一團不提。
葉落知秋,明月皎潔,轉瞬又是梅花開。
臘梅枝幹幹瘦,在這原就寂寥的冬日越發顯得凄清,好在枝頭剛露蕊的花苞羞答答綻放,平添生氣。
天色有些陰,透過花枝能望見檐下暖黃的燈,齊眉邁着輕快步伐從屋裏出來,一見沈怿臉上就揚起明媚的笑容,“從玉怎麽在院裏凍着呀,也不披個大氅,若是着涼我可是要心疼了。”
沈怿看見齊眉的瞬間神色便舒緩下來,眼底蓄滿溫柔地笑,兩人走到一處,齊眉湊過去聞了聞沈怿面前的梅花,“今年花比去年好。”
沈怿伸手擁住齊眉,他斂下眉宇間一點未散的輕愁蹭了下齊眉鬓發,梅花輕顫似有人是幽幽嘆息,沈怿輕聲道:“可惜起風了。”
風雲詭谲,人如雨夜行舟。沈怿到底是又穿上官服,混跡于廟堂。
齊眉夢中所見也越發撲朔迷離,但兩人早已交心,她都細細說給沈怿聽了。
沈怿的憂愁,齊眉早看在眼裏。齊眉從沈怿掌心扣出被揉爛的梅花花苞,她抓起沈怿的手假模假樣打了一下,“又糟蹋花,打手。”
沈怿不禁一笑,偏頭去親齊眉臉頰。齊眉抓起沈怿的手,他剛揉爛梅花,手上留下一點殘紅散發着冷梅香氣,齊眉鼻翼翕動嗅了嗅笑起來,“還怪好聞。”
沈怿一手随齊眉拉着,另一只手便擡起折下一支将開未開的梅花,他過長的睫毛微垂的眼,小心把梅花給齊眉簪到了鬓邊。
他一雙眼睛飽含情意,又十足溫柔,幾乎讓人溺在裏面。
齊眉難掩笑意,沈怿溫聲提議,“那等下雪,我們去京郊老梅林,那處紅梅起初是太祖皇帝手植,年年都開得極好,到時候我們就着雪色烤羊,再溫些老酒,我陪你喝上兩盞。”
沈怿這個打算明顯很合齊眉心思,她連連點頭,眼睛都亮了起來,“這個好!先把羊肉凍上一夜,再切得薄薄的涮鍋子特別好吃!”
風吹得枝頭梅花顫顫巍巍。
沈怿輕笑,齊眉眼珠子靈動一轉,她拉着沈怿往檐下暖光處去,“不過啊從玉,兩盞可是不夠。”
可春花秋月,夏荷冬雪,長寧八年就這樣過去,竟也未落半片雪。
而長寧九年,平湖之下早已暗潮洶湧,是注定不平凡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