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結束
前任谷主已然身殒, 那麽選出新的谷主也是當務之急,衆多弟子齊聚議事堂,商量谷主後事的同時, 亦要選出新任谷主, 好為雲谷主主持葬儀。
“不知祁師兄現在何處?”整個大堂中輩份高的弟子皆在,獨獨不見谷主親傳弟子祁越的身影,有人便提出了疑問。
“自谷主去世後,他便心中悲痛, 這幾日一直在冰室中守着谷主的屍身……”韓楊面有憂色的嘆了口氣, “此番也已通知過他了,現下沒出現,便是不願來了吧。”
谷主生前最為喜愛的弟子便是他,如今他會有這番表現, 也是情有可原,但在場有不少弟子欲選他為谷主,他這沒有出現可如何是好?
“無礙, 大家按自己心中所說便好, 若是最終定為祁師弟, 我們也無異議。”看衆人在竊竊私語,葉辛揮揮手打斷他們, 來不來都不重要, 他一心陪伴谷主,都能理解。
此次議事選新任谷主,說難不難, 說不難也難,按理說,身為谷主的親傳弟子,能力也十分出衆的祁越來繼位,是最順理成章的事。
可前段時間谷中出現的言論也确實讓他們心有戚戚,若是他的手段過于狠辣,那他們以後的日子定然水深火熱。
現今掌事的三位師兄人品都不錯,做事也十分有條理,可論起能力來,卻比不上祁越,與對方尚有些差距。
一時之間要把這事兒定下來,确實讓人兩難,無論選擇哪一個,似乎都不是最好的結果,總有不足以讓人信服之處。
衆人在議論紛紛的時候,韓楊的神情卻有些不對,眼神躊躇着似乎有什麽話想說,又不知為何有所猶豫。
坐在他身邊的二師兄樂雨時發現他的異狀,皺着眉側過頭來,問道:“你這是怎麽了?有話便說,莫要這般吞吞吐吐的。”
韓楊看了他一眼,咬牙站起身,擺擺手讓衆人安靜下來,“諸位,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想說,可又怕說出來對兩位師兄和祁師弟不公平,故而……”
他說到此又停了話頭,神色間确實十分糾結,也不知是何事令他這般為難,衆人下意識便把目光投向另兩位師兄。
“你不必有這般諸多顧慮,我們不會介意,相信祁師弟也不會,你就直說吧!”葉辛沖他揮揮手讓其快說,此次本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商議的時候,沒什麽不好說的。
“其實前幾日我去看望谷主的時候,他曾經清醒過……”韓楊頓了頓,見衆人的神情都有些訝異,他接着道:“他醒過來的時間并不長,很快就又陷入了昏迷,但是在此期間,他老人家将谷主令牌交予了我。”
他話音未落,堂內便一片嘩然,谷主将令牌交給他是為何?不就是要把谷主之位傳給他的意思嗎,他們一直以為他老人家更傾向祁越,沒成想竟是韓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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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是沒有人懷疑他的言語,比如此時依舊十分淡然的樂雨時,“你确定谷主是給你,而不是讓你交給什麽人嗎?比如說祁師弟?”
這番話倒是讓衆人冷靜了些,确實有幾分道理,當時在場的只有他一人,那自然他說什麽是什麽,可平日裏三師兄性情溫和沒什麽架子,不像是這般心有算計的人啊。
“樂師兄,你這是在懷疑我不成?”韓楊像是被他傷了心,從懷中掏出一面玉牌放于手邊的小桌上,悲痛道:“就是怕被這般想,所以我才不願說出此事,現在令牌就在這兒,你們大可拿去,反正坐不坐這谷主之位,于我都沒有妨礙!”
葉辛拿起玉牌打量了一番,确實是谷主令牌無誤,他笑着将東西塞回韓楊手中,“韓師弟莫要氣惱,樂師弟也不過就是問一問,沒有其他意思。”
這般輕易就将東西給了出去,那應當就是沒有撒謊吧,畢竟對方在谷中的風評不錯,也沒有那般大的野心。
樂雨時的眼神中雖然還有疑惑,但到底沒再開口說什麽,端起茶杯默默的低頭喝茶,現在大多數的人都開始傾向于對方,他便是說再多也無甚用處,指不定還會讓人覺得別有用心。
葉辛将牌子還回去之後,便朗聲道:“既然谷主已将令牌交給韓師弟,那我們也無需再費時選擇了,新的谷主便由他來擔任!”
“師兄,由我擔任谷主是不是不妥,祁師弟他……”見對方直接這般宣布,韓楊心中似乎還有顧慮。
“你由谷主親自選擇,是名正言順的接任者,有何不妥?祁師弟最是尊敬谷主,他也不會對此事有異議,你別想太多。”葉辛微微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
聽了他這番話,韓楊舒了口氣,面上的神情放松了些,正欲開口對他說什麽,餘光卻瞥見門口走進來一個人,看過去的時候,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
“葉師兄此言差矣,我心中的異議可是多得很呢!”祁越負着手從門外跨起來,垂眸看了眼被他握在手裏的令牌,嘲諷的提了提嘴角。
韓楊心中暗惱,面上卻露出個有些驚喜的表情,“祁師弟,我還以為你今日不會來了呢,你來了便好!”
祁越走過來,繞着他緩緩的踱步,邊上上下下的打量,嘴裏啧啧道:“師兄看着衣冠楚楚,人模人樣的,沒想到竟是個賊呀!”
“師弟,你這說的是什麽話?!”葉辛擰了眉,他再如何的厲害,也是師弟,這般不尊師兄,着實有些無禮,“你莫不是對于谷主傳位于韓師弟的事有所不滿?”
“我自然是不滿,因為師父心中的人選根本就不是他!”祁越停下腳步,臉上挂着笑意直視韓楊隐含慍色的眼睛,“他手上的這塊令牌,是從我這兒偷去的!”
此話一出,衆多弟子面面相噓,對他這套說辭也不知該不該相信,一時之間都沉默得很,只能靜觀事情發展。
韓楊長嘆了口氣,苦笑一聲,便擡起拿着玉牌的手遞到他跟前,緩緩的攤開,“師弟若當真想要,便拿去吧,師兄不會與你争。”
“争?”祁越将玉牌捏着手裏,輕輕的摩擦幾下,“這本來就不是你的東西,你有什麽資格争,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祁越!”葉辛現下是當真有些惱怒,他莫名其妙過來指責韓楊是賊便也罷了,人家都将東西讓給他,竟還口出狂言,再怎麽說也是與自己同一師父的師弟,怎可任他這般欺辱,“你如此狂妄,連師兄也不放在眼裏,又有什麽資格做谷主?!”
衆人心中亦有同感,還未坐上谷主之位便這般肆意妄為,那一旦由他坐上了,還會将誰放到眼裏去。
半晌都未曾再說過一句話的樂雨時卻覺得有趣極了,祁越這個人的脾氣着實是對他的胃口,沒有那般多的迂腐條例,平日裏看着脾性挺好,若張楊起來,那是誰的帳都不買。
并不在意他的惱火,祁越在處空椅子上坐下,一手漫不經心的上上下下抛玩着谷主令牌,“誰說我想要做谷主了?”
“你不想做谷主,現在這般作為又是為何?”葉辛從來都沒有看懂過這人,縱然他年歲不大,城府去深得很。
“就算我不想做,也不喜歡別人從我這裏偷!”祁越停下抛動的手,捏住玉牌上的挂繩晃動了幾下,“為了這麽個東西,連谷主都敢謀害,韓師兄的野心未免也太大的些。”
“祁師弟,只是因為谷主将令牌交予我,你便恨我至此嗎?”韓楊神色悲痛的看着他,晃了晃身體後退一步,“你說我偷你東西也好,有野心也好,只要能讓你平了心中郁氣,我都無所謂,可你怎能将謀害谷主這樣的罪名扣在我頭上?”
他搖搖欲墜的模樣和祁越悠閑坐在椅子上的模樣,對比實在太強烈,讓衆多弟子心中都不免出現了偏頗,韓楊師兄在谷中是出了名的尊師重道,說他謀害谷主簡直是無稽之談。
“祁師兄這般含血噴人,也未免太過分了些吧?”
“就算祁師兄想坐谷主之位,那直說便好,不用拐彎抹角的欲擒故縱,還這般對韓師兄趕盡殺絕!”
為對方辯駁的言論開始一道道響起來,祁越擡眸掃過去,那些人立刻便噤了聲,只是神色間尚有不服。
葉辛等人都安靜下來了,情緒也平複了些,他開口道:“祁師弟,說話要有真憑實據,這般大的罪名你随口便扣下來,可是有些胡鬧了。”
“既然能說出這話來,我自然不是随口胡鄒。”祁越向後靠在椅背上,拿手支着下巴,“我這裏有一個目睹一切的人證。”
韓楊聞言眸光一閃,他敢肯定下手的時候就沒有別人在了,他所說的這個人證,或許只是為了詐他一詐,他緩了緩心緒,盡量不露出任何破綻。
“此話當真?”葉辛沒想到他還真的有證據,本以為他只是心有不快,來此胡鬧一番罷了,“若是真有此人的話,你便讓他過來與韓師弟當面對峙。”
“且慢!”韓楊突然開口制止,衆人的視線都轉向他。
“怎麽?韓師兄可是怕了?”祁越挑挑眉梢,唇角的笑意含着幾分嘲弄。
“自然不是。”韓楊看着絲毫不亂,很是鎮靜,“既然事關我的清譽,那我便多問幾句,祁師弟如今心中對我有所不滿,若是故意尋個人過來胡說八道,我們又如何分辨?”
在場的人均是一愣,對呀,事情究竟如何他們可是全然不知,若是他随意在谷中尋個小師弟,許他一些好處,讓其污蔑韓楊,他們也無從得知。
祁越發出一聲輕笑,眉眼彎彎的似乎被他給逗樂,“我的這個人證,你們只要見到了便會明白,他絕對不會在此事上說慌。”
“師弟這話未免太過絕對了吧?”韓楊才不管他是不是有真的人證,他現在只需要把懷疑的種子種下,那無論對方說什麽,衆人都只會半信半疑,“師弟若有心陷害,我可是百口莫辯。”
“誰說我的徒弟會陷害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他的話音剛落,門口便想起一道讓衆人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驚駭的轉過頭去,看到的人更是讓他們倒吸一口涼氣,張着嘴說不出一個字來。
雲谷主在一衆弟子訝異的視線中,緩緩的踱步進來,何淩跟在他身後,一進門便去了祁越身邊,被他攬在懷裏。
“不知我這個人證,說出的話你服是不服?”雲谷主停在韓楊跟前,不怒而威的氣勢将對方壓的喘不過氣來,瞬間面無血色。
“谷主!”葉辛從驚愣中回過神來,驚喜的上下打量他,“您不是……”
“哼!”他冷哼一聲,越過蒼白着臉的韓楊,走到主位上坐下,“縱然我這些年來不中用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會被毒死的!”
韓楊僵着身體,額上出了一層冷汗,他一側頭,便對上了祁越似笑非笑的目光,對方甚至又沖他晃晃手裏的谷主令牌,嘲諷之意十分明顯。
他咬着牙心有不甘,盤算了這麽久,卻在最後的一刻竹籃打水,他不明白自己比對方差在哪裏,自己溫和待人尊師重道,這人卻笑裏藏刀心狠手辣,為何谷主就是看不到?!
“葉辛,謀害谷主當如何懲處?”雲谷主盯着他的背影,漫不經心的擡手搭上椅子的扶手,輕輕扣響兩聲。
葉辛心中一驚,看了眼面色灰敗的韓楊,駭然得很,他這師弟當真做了那等大逆不道的事?他不敢再多想,拱手道:“回谷主,立殺不饒。”
四個字一出口,韓楊立刻腿軟的跌在地上,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口,頃刻間,近在咫尺的東西就化為了泡影,便是性命都保之不住。
“那還等什麽?”谷主連目光都不願再給他,懶懶的揮揮手,“把韓楊拖出去吧。”
這話便算是将他的罪名給定下了,大堂裏的衆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事情幾番的急轉而變,着實讓他們難以消化。
韓楊所犯下的過錯被公之于衆,同時被他收買的那些弟子也逐個被揪了出來,岐毒谷此番也是借着這個機會,裏裏外外的整頓了一番。
一直籠罩在每個人心裏的陰雲,随着事情的結束都盡數散了去,在他們想着谷主之位日後果真還是要由祁越來接掌的時候,對方卻已經在跟谷主辭行。
“你這般快就要回去了?”雲谷主颦了眉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兩人,“就此留下來在谷中生活,又有何不好?”
“谷中雖好,卻給不了我們真正的平靜,柴米油鹽的平淡一生,才是如今我想要的生活。”祁越與身邊的人相視一笑,無需言語便可明白彼此心中所思。
雲谷主長嘆了口氣,知曉自己留不住他,便囑咐道:“日後有了空閑,就多回來看看吧。”
“師父請放心,地子定會回來看望。”聽了他的話,祁越拉着何淩在他面前跪了下來,雙雙拜了拜,“師父要保重。”
雲谷主笑着颌颌首,心下欣慰,其實無論在何處,這個他看着長大的孩子能幸福,他也算對他的老友有個交代了。
與谷主做了辭行,夫夫兩人坐着馬車,晃晃悠悠的出了谷,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他們也能重歸平靜。
“相公,我想念林大哥他們和華哥兒他們了!”何淩撫着肚子靠在祁越懷中,覺得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得即短暫又漫長,“我也想念我們的家了。”
祁越将人擁的更緊,輕柔的親在他的唇角,“以後我們會在那裏住一輩子,住到阿淩煩悶了為止。”
何淩輕笑出聲,在他的胸前蹭了蹭,“誰會煩自己的家呀,相公盡會胡說!”
祁越彎起嘴角,閉上了眼睛感受此刻的寧靜,是啊,誰又會對自己的家感到煩悶,那裏擁有他們所有的回憶,是要渡過一生的地方。
不止他與阿淩,待得他們的孩子降生,那裏也是他的家,他會在那裏長大,在那裏玩耍,多年之後,說不定還要在那裏娶親。
等他們兩人老了以後,還能坐在院子裏,看着子孫們調皮搗蛋,依舊如此刻這般緊緊地擁抱對方,直到他們死去的那一刻。
而距離那一天,還要很久很久,他與他的小夫郎還有無數個日日夜夜,春夏秋冬,自此一生一世,不離對方左右。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沒錯,歸隐正文到這裏就全部結束了,非常感謝各位寶貝們這段時間以來的支持,讓我能一直堅持不懈的寫文章(雖然文筆真的很爛23333),特別是有的寶貝,從我開始寫文就追着,每一章都有在下面給我留言,哪怕是一句加油,我都受到了鼓勵,全部都看在眼裏,真的非常非常感謝你們,我愛你們,鞠躬~
還有兩篇番外,會在明天一起放出來,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