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令牌
兩人在祁越以前的住處暫且安頓了下來, 他拒絕了韓楊要派弟子來服侍的提議,如同在古水村一般,凡事都親力親為。
谷主那裏他每日都會去一趟, 出來的時候臉色通常都不太好, 似乎是對其突然病倒的緣由毫無頭緒。
從他昏倒開始到現在已經一月有餘,也不知還會不會再醒過來,谷中的弟子分為兩派,一派堅持等待他蘇醒重掌大局, 另一派則覺得, 是時候該選一位新任谷主了。
可即便是選擇新谷主,弟子們中間依舊有分歧,三位師兄如今代行谷主之責,将事情管理的井井有條, 從他們中間推一位出來定能勝任,但身為谷主親傳弟子的祁越現在回到谷中,谷主也一直對其青睐有加, 他的能力也最為出衆, 讓他來做谷主似乎更加理所應當。
因為這些事, 谷中弟子每次都要争論不休,各自堅持心中的想法不肯退縮, 使得谷中的氣氛不同以往, 亂哄哄的鬧騰的很。
在這種時候,谷中也是起了新的流言,關于祁越的, 說他從前在谷中時,試藥的手段狠辣,做人不留餘地,便是罰起弟子來也是毫無情面,而且仗着谷主偏愛,行事無法無天,這次剛回谷的時候就又鬧上了兩回。
他們可是悄悄問過谷口的兩名新弟子,若不是求饒求的快,對方可是要下殺手的,連為谷主守門的那位師兄也因為攔住他被大罵了一通。
若是這樣的人最後做了谷主,那還有他們的好日子過嗎?一時之間支持祁越的人,心裏開始動搖起來。
“他們竟然說出這番話來,可當真是不懂事!”韓楊将這些情況告知于他,臉色很是氣憤,“我們本就是代行職責,谷主的位置自然是祁師弟你的!”
祁越面色不改,倒了杯茶遞給他,“師兄莫惱,本來就是些無稽之談,何苦因為這些便壞了自己的心情。”
“我就是氣不過他們诋毀你!”韓楊把茶接過去喝了口,長舒口氣,“師弟你放心,這谷主的位置,我們定然不會跟你搶。”
“師兄們的為人,我自然是信得過的。”祁越笑着颌首,表示自己不在意,“其實不瞞師兄,師父昨日清醒一會兒,已經谷主令牌交于我手。”
韓楊喝茶的手一頓,而後驚喜的擡頭,“谷主竟然清醒過?不愧是師弟,我們想過諸多辦法,都沒叫醒過他老人家。”
“也不過是僥幸罷了。”祁越低頭苦笑,“他身中的究竟是何毒,我也是毫無頭緒,若就此下去,怕也是無力回天了。”
“不知是哪個混蛋做出了這種事!”看他傷心,韓楊情緒也低落下來,“師弟也別難過,如今谷主令牌也在你手中,好歹是不會再群龍無首,你不如便早日接了這位置吧!”
“姑且再等些時日吧,反正東西已然在這兒,也不甚着急。”祁越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牌,一面刻了“岐毒”二字,一面雕琢着許多花草般的紋路,那些均是珍貴草藥,刻的十分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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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物谷主先前時常懸挂腰間,韓楊自然是認得的,确實是谷主令牌無誤,“師弟可要好好保管,谷主如今昏迷不醒,這可就是唯一的信物了。”
“師兄放心吧,這般重要的東西,我一直都貼身帶着,便是睡覺也不離左右。”祁越将東西又塞回懷中,拿過茶杯喝了口茶。
韓楊擡頭看了眼天色,便放下杯子站起身,道:“谷中還有瑣事要處理,便不在此打擾師弟了,改日再聊。”
“那就不留師兄了,那些胡言亂語不必理會,只是徒惹煩惱!”祁越也起身跟他拱了手,“令牌之事,還請師兄保密。”
“自然,我知道輕重,師弟如此信任我,我必然不會與人亂說。”韓楊神色認真地跟他保證過,便回身出了院落。
他的身影剛消失,身後的屋門便“吱呀”一聲被拉開,何淩扶着腰身從中走出來,“韓楊師兄已經走了?”
祁越聽到動靜,回頭走到他身邊,扶着人在石桌邊坐下來,方道:“聽了這麽重大的消息,自然趕着回去籌備。”
“他看着也不像是壞人啊,會不會是你們想岔了?”若當真如相公他們所說,這人也着實可怕,滿心的算計圖謀。
“壞人的臉上可不會寫着壞人二字!”祁越捏捏他的鼻子,在他身邊坐下來,“他心心念念谷主令牌許久,如今得知它在我手中,必定要狗急跳牆,絕不會眼睜睜地看着我用其接替了谷主之位!”
便是坐了那位置又如何,會比現下更快樂嗎?何淩不是很懂,于他而言,只要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哪怕一輩子粗茶淡飯也是好的。
當天晚上,祁越的院子裏便來了“客人”,他聽到動靜睜開眼睛,側頭看向門口,從那處的縫隙裏,正隐隐約約的飄進來一縷煙霧。
他輕動鼻翼嗅了嗅,便勾唇一笑,從枕側拿出一個瓷瓶,側身放到何淩鼻下輕輕晃動,而後就收回手,任他安然沉眠。
因為幼時常常拿自己試毒的緣故,祁越早已百毒不侵,這件事只有谷主一人知曉,算是給他保留了一份底牌。
對方所用迷霧中的成份,他方才一嗅便知,效用十分的強橫,如若今日躺在這裏的人不是他,定然會中招,只可惜呀,那人對他還是不甚了解。
來拜訪的這位“客人”很是謹慎,放入迷藥之後等了許久,才開始小心翼翼的撬動門栓,即便是已經确定裏面的人已然“昏迷”,他發出的動靜也非常小。
在門栓掉落到地上的那一刻,祁越輕輕合上了含着笑意的眼睛,房間裏沒有任何的腳步聲,但他能感覺到對方的氣息正一點點地朝着床邊接近。
他躺在那兒一動也不動,連呼吸都輕的幾不可聞,仿若當真中了對方的招數昏迷不醒,使其的氣息似乎沒有那般的緊繃。
對方站在床邊停頓了一會兒,才探出手來在他身上輕觸了幾下,随後便抽走了他藏在懷中的令牌,那一刻,祁越察覺到他的呼吸重了些,明顯很是激動。
“明天開始,岐毒谷便要換一個主人了,只是可惜不是你!”拿到了夢寐以求的東西,來人便放松了許多,甚至站在他床邊開了口。
而後祁越感覺到一陣勁風朝着他襲來,卻堪堪停在他頸上,“你還不能死,否則我就太可疑了,也罷,就讓你看着我得到那個位置吧,親傳弟子祁越!”
說完這句話,對方便扭頭離去了,把房門也恢複如初,好似從來沒有人來過這裏一般,沒有留下任何的蹤跡。
祁越睜開眼睛,緩緩地勾起唇角,現下來人應該是去了師父那裏吧?他翻了個身将自家的小夫郎擁進懷裏,還好對方剛才沒對他們下殺手,否則他會讓其死得更加凄慘,現在嘛,就等着明天的好戲上演了。
一直以來負責給谷主換衣擦身的弟子今日被吓壞了,昨天還好好的谷主,竟然沒了氣息!無論他抖着手确認了多少次,結果都沒有任何改變!
他登時蒼白着臉,連滾帶爬的出了谷主居所,将此事禀告給了掌事師兄,事情來得如此突然,讓人連個防備都沒有。
三位師兄匆匆便趕了過去,先前在昏迷中尚臉色如常的谷主,現下已是面色鐵灰,呼吸全無,伸手觸碰之下,身體都是一片冷硬,顯然已經斷氣很久了。
他們“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床前,面容悲戚,至于誰真誰假,那就只有他們自己心裏清楚明白了。
谷主過世是件大事,自然需要告知谷中弟子,并開始處理他的身後之事,消息一出,谷中上下均是一片嘩然!
大多數弟子心中,還是對他會蘇醒這件事抱着極大的期待,這麽些年了,他是如同主心骨般的存在,這般說走便走,怎麽讓人接受得了!
得到消息的祁越臉色難看的走進來,何淩跟在他身邊,神色間很是擔心,一只手拽着他的胳膊,似乎在安慰他。
“師弟,我知你心中此時難過,萬望節哀。”大師兄葉辛拍了拍他的肩膀,除了這個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嘆了口氣便把床邊的位置讓出來。
祁越上前站在那兒,垂頭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一言不發,也不知在想些什麽,整個房間的氣氛沉悶極了,似乎要讓人喘不上氣。
“幾位師兄能不能先出去,讓我與阿淩兩人在這兒陪陪他?”過了良久,祁越才開了口,聲音聽着非常的平靜,可他這般狀态,讓人看着就不由擔心。
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便都暗嘆了口氣,默默從房間裏退出去,人家師徒一場,是要好好的道別。
何淩緊緊的拽着他的胳膊,嘴巴張了又張,就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最後也只能道:“相公,你若是想哭,就哭出來吧……”
被臉側垂落的發絲遮住了面目,看不清表情的祁越轉過頭來,竟笑的十分愉悅,“阿淩哪裏話,為夫為何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