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谷主
以前在谷中時, 谷主的住處其實祁越也并不經常去,便是自己的住處也待的甚少,他最常在的地方只有藥房和練武場, 懷帶着滿腔的暴虐和仇恨, 每日毫不停歇的往來這兩處,絲毫不覺得疲累。
如今帶着自己的夫郎回來,心境上有了很大的不同,忽然發現自己從未好好的看過這個他長大的地方, 感受過它的寧靜美好。
在谷主居所的外面, 也守着一位弟子,階位輩份與谷口的不同,已在谷中多年,自然認得祁越, 一見到他便拱手道:“祁師兄,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方才剛到。”祁越對他一颌首,“此番來是想看看師父他老人家。”
“按理說師兄前來, 我定要放你進去才是, 但現下有了規矩, 唯有見到代掌谷主之位的師兄給的令牌,方可進入, 況且師兄你還帶着外人……”說的這兒, 那名弟子看了何淩一眼,面有歉意的對他又拱了拱手,“對不住了, 師兄!”
祁越勾唇笑了起來,今日可真是走到哪兒都能遇上攔路的,“師弟覺得,你在我手下能撐多久?”
弟子的臉色一變,忙後退了幾步,擺出戒備的樣子,“師兄可莫要亂來,我也是按規矩辦事,你若硬闖,将谷主的顏面置于何地?”
“是谷主的顏面,還是你身後那位師兄的顏面?”祁越的笑容未減,卻讓那弟子冒了冷汗,“師父如今還沒死呢,就開始迫不及待地立規矩了嗎?”
“師、師兄怎能說出這種不敬谷主的言語?”那弟子臉色都已發白,卻依舊硬撐着擋在門前,如今谷中形式已不同以往,他也要做出更有利的取舍。
“哼,不敬他老人家的究竟是誰,你心裏不清楚嗎?”唯有出了磨難,方能看清一些人心,将師父放在此處,美其名曰讓其靜養,不過就是令他自生自滅罷了,“岐毒谷現在可還姓雲呢!”
見他動了怒,何淩只能安慰性的拍拍他的胳膊,這些事他作為一個外人也不好插嘴,只看今天幾次三番的被拒之門外,也知情況不甚樂觀,相公心中憂心谷主也無可厚非。
一番話将那弟子說的啞口無言,那位師兄現在尚未拿到谷主令牌,确實名不正言不順,而對方身為谷主親傳弟子,若要争論起來,比起更有說服力。
他躊躇良久,才嘆了口氣往旁側挪開,“師兄請!”
祁越斜睨他一眼,便攬着人進去了,此次事後,也剛好可将谷中整頓一番,這般輕易便可被拉攏的人,留着也不會是助力。
谷主的院落中空落落的并無一人,只是看着挺幹淨整潔,應該是有派人來打掃,推開房門走進去,覺得空氣很是沉悶,将何淩扶到桌邊坐下,祁越便将各處窗戶全部打開。
雲谷主正躺在床上,雙目緊閉,面容平和,看着像是睡着了一般,他走過去坐在床沿,探手搭上對方的腕子,脈相十分的微弱,竟像是瀕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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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越心中一驚,又仔細號過一遍,依舊是那般脈相,他沉着臉放開手,不發一言的開始查看他身體各處的特征。
何淩安靜的坐着不敢出聲打擾,只看到對方的臉色變了又變,十分的難看,心中也開始忍不住擔憂,不會是連相公都沒有辦法救治吧?
又一次開始給對方號脈的祁越,眉頭突然跳了跳,手指在他腕間按了良久,才撒了手,站起身不緊不慢的理了理衣衫,走到桌邊在何淩身邊坐下,搖着頭嘆道:“師父的趣味,可真是越來越奇特了!”
“相公,你在說什麽?”何淩疑惑的看着他,怎麽診着診着病,突然就過來感慨起來了?
祁越拍拍他的手,笑一笑道:“阿淩,此番我們回谷之路一波三折,這有的人呢,卻睡得心安理得。”
何淩的眉頭都要打成了個結,怎麽他說話自己越來越聽不懂了,他不趕緊去給谷主治病,做什麽在這裏跟自己閑聊!
“我們呢,也就算了,只是可憐雲師弟……”祁越轉頭看了一眼床上看似全無反應的人,笑意漸濃,“被人一劍刺在了胸口上,差點沒了性命。”
“哪個混蛋幹的?!看我不扒了他的皮!”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突然滿臉怒容的跳起來,把何淩驚了一跳。
祁越的手指在桌上敲敲打打,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的師父,裝的倒是挺像,若不是他知曉此狀,怕是也要被瞞了過去。
對上他含着笑意的眼睛,方知自己被對方套路,谷主一彎身就在床上坐下,一腿踏在床沿,将手搭上去,身着裏衣卻有一番灑脫之态,“好啊小子,竟敢诓騙為師!”
“我可沒有騙你,雲師弟是當真身受重傷……”看對方又一次變了臉色,祁越才慢悠悠接上下半句,“不過并沒有性命之憂,停留在途中的一處城裏養傷。”
聽見自己的寶貝孫兒無事,雲谷主也就放了心,直到這時才将目光放到何淩身上,見對方在自己看過去時就緊繃了身體,覺得挺有趣,“何時成的親?”
祁越拍撫了下他緊繃的後背,回道:“已近半年了。”
雲谷主眯起眼睛,肅了一張臉,看着有了幾分威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雙親自幼便已不在,我就是你的長輩,不經我的同意,你就私自成親?更何況,為師想讓你與我的小蘇成就好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是在違背我的意願嗎?”
他突然這般嚴肅,何淩被吓愣住了,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從相公和雲蘇口中聽過的對方,是一位非常和善的老人,他都沒有想過會被為難。
祁越将受驚的人攬進懷裏,不鹹不淡的看着起了戲弄之心的人,“師父,有孕之人最受不得驚吓,你今天已經吓了他兩次了。”
“有孩子了?”雲谷主瞅了眼他的肚腹,細看之下确實是有了弧度,他忙收起那幅吓人的面孔,樂呵呵地沖他擺擺手,“莫怕莫怕,方才不過是與你開個玩笑。”
何淩哭笑不得,害得他白擔心一場,還在心裏盤算着該怎麽不讓相公為難,好好的與對方相處呢。
雲谷主起了身,從一側的矮櫃裏拿出一個小匣子,走過來遞給他,“身為長輩該給你個見面禮,我也沒準備,就送你個小玩意兒玩玩吧。”
長輩贈物,何淩趕緊起身雙手接住,在對方眼神的示意下打開看了一眼,裏面放了顆龍眼大小,渾圓的珠子,雖不認得是什麽,但看着十分金貴,他下意識看向身邊的人。
祁越知道他是覺得此禮貴重,不知該不該收下,這種大小的夜明珠也确實少見,但師傅他可不缺這點東西,就對他點頭,“接了禮,你就随我喚師父吧。”
“多謝師父!”看他點頭,何淩便捧着匣子沖對方彎了彎身,此為長輩贈送,日後他可要好好将其保管。
“無需多禮。”雲谷主擡手虛扶了他一下,很是欣慰地看向旁側的人,“本以為你此生都不可能會娶親,沒想到如今連孩子都快有了。”
祁越微笑不語,曾經他也以為自己心中容不下情愛,誰知世事無常,有了夫郎這個變數。
“好了,現下與為師說說,你們這一路發生了何事?”雲谷主示意他們都坐下,旁事都說完了,現在是該說正事的時候了。
祁越将遇襲之事盡數告知了對方,同時蕭宇珩給的那張紙條也未曾遺漏,那個人其實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沒有讓他多麽意外。
“你不說我也知道他是誰了,近些日子他實在太過不顧忌,明目張膽地便在我房間翻找令牌,對自己下毒的手段可是自信得很!”雲谷主冷冷一笑,是真的以為他老的不中用了,連茶中的藥味也嗅不出來了嗎?
“你這手将計就計,可是用的順手啊!”看似他的症狀與對方所下之毒相若,其實完全不同,只是有了一個假象,內裏未損分毫。
“我也是想借此機會看一看,這偌大的谷中,究竟有多少條蛀蟲,有多少人懷揣着狼子野心,等有了機會便一口咬上來!”雲谷主不怕人有野心,只怕人有貪心,為得到想要的不擇手段,“還有一方面嘛,也是引你這個不孝弟子回來!”
毫無消息的說走就走,也不知與他們交代一句,便是想日後隐于田野,也需告知他們,讓心裏有個底不是。
“是徒兒的錯。”對方也當真是了解他,知曉除非是他出了事,否則絕不會輕易回還,“還讓師傅這般煞費苦心。”
雲谷主明了他雖認錯認的快,心中其實全無悔改之心,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般,便不在這事上與他多說,道:“你這次回來,定然也會讓他慌了神。”
“盡耍了一些不痛不癢的小手段,空有奪位之心,卻無那般頭腦,不過是自尋死路。”祁越也是好奇對方的自信從何而來,當別人都是白癡不成。
“哼,若當真有腦子,也就不會選擇給我下藥了!”欲要毒害他的若是祁越,興許就能成了,至于別的人,均是班門弄斧。
祁越輕拍着安靜聽他們說話的何淩,笑的有些惡趣味,“那就等他即将成事之時,再将其打入谷底。”
距離自己想要的東西只有一步之遙,卻無論如何也抓不到手裏,那種滋味必将十分痛苦,到時對方的臉色一定會很精彩。
兩人一出了谷主的院子,何淩便壓不下心中的疑惑,開口問他,“雲蘇師弟不是說谷主的身體不好嗎?我看着挺硬朗的呀。”
祁越好笑的捏捏他的臉,又順便親了一口,“所謂的不好,只是相對同輩的練武之人,比之普通人那可是再好不過,能蹦跶着呢!”
何淩恍然,雲蘇先前天天念叨着說他如何如何操勞,他還當見到的會是個病殃殃的老人家,沒成想對方性情爽朗,從床上跳起來的動作利落極了,還真是不能道聽途說,要眼見為實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