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傳出
一陣瓷器碎裂的巨響過後, 何珍站在滿是狼藉的屋子裏喘着粗氣,一雙眼睛赤紅,是惱恨極了的樣子。
他覺得最近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 時常一陣陣的頭暈, 好幾次都讓他在地主面前失了禮,去醫館卻又診不出任何的問題。
今天也是,他竟然把剛沏的茶水打翻在地主身上,讓對方發了好一通脾氣, 另幾房那幸災樂禍的眼神簡直要讓他咬碎一口的牙!
再這樣下去, 不用等他生出孩子來便會失去寵愛,到時候等着他的定然不會是什麽好下場,可是有很多人都盯着他。
他平複了下急促地呼吸,在凳子上坐下, 看向縮在一旁大氣兒都不敢喘的丫頭,道:“古水村那邊最近怎麽樣,你打聽過嗎?”
他人現在雖然已經不在哪了, 但一直讓人留意着那邊的動向, 無論是何家還是祁越他們, 他都想知道他們正在做些什麽,若是有些不好的消息傳來, 他也能當個樂子笑笑。
丫頭小心地看看他, 想起近兩日自己聽到的消息,對方若是知道了定然會不開心,但她也不能不說, 只好躊躇道!“那個叫何淩的哥兒,似乎是有了身孕……”
“砰”的一聲,何淩将剛拿到手裏的杯子摔在地上,扭曲了一張臉,咬着牙道:“可當真是好福氣啊!”
看他的臉色那般難看,丫頭閉着嘴不敢再提,也不知他與那哥兒有何仇怨,每每說到對方,他的臉色都不怎麽好看。
“何家呢?”何珍重新拿了個杯子給自己倒水,喝了一口平複心情。
丫頭這才又開了口,“前幾日他們花錢買了頭牛,只是後來不知怎的就死了,別人問起,他們也是含含糊糊的,只說是病死了。”
何珍喝水的手停頓了一下,這可就奇了怪了,一頭牛怎麽也得十兩銀子,莫名奇妙的死了,照他娘的性子,怎麽會不去尋那牛販子算賬?
除非那牛根本就沒問題,是被別人弄死的,且是他們惹不起的人,要說古水村現在誰讓他們最害怕,那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他冷笑一聲,他們那一家子也就敢窩裏橫,碰上了硬茬子可就成了軟蛋了,一點用處都沒有!
何淩有了身子,何家卻死了牛,可真是一家歡喜一家憂!他把杯子放下,準備起身出去透透氣,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停下動作。
他垂頭尋思了好一會兒,才沖丫頭招招手,等她過來,便附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麽,而後道:“去吧,這事兒傳的越快越好。”
Advertisement
丫頭福了福身子,就轉身快速出了門。
何珍拈起桌上盤中的一塊兒點心,送到嘴邊咬了一口,只覺得味道香甜的很,方才那些惡劣的心情似乎也散去不少。
近幾日古水村裏又起了流言,也不知是從誰那兒傳起來的,說是何淩吸走了何家本該有的福氣,他剛一有了孩子,那邊兒就死了牛。
起初大家聽到這種話,也就是當個樂子笑一笑便罷了,可等到傳的人多了,大夥便不自覺地開始泛起尋思。
其實仔細想想,指不定真是這樣也說不定,自從他嫁出去,那是過得越來越好,事事順心,這成親也就半年的功夫,就有了身孕,而何家呢?最近大大小小的禍事那可是從未斷過,他們都是看在眼裏的。
而且聽嫁到上莊村的媳婦兒回來探親的時候說,何珍近些時日也總是身體不适,喝多少藥都不管用!正相反,這想當初一直身體不怎麽好的何淩倒是越來越康健了,或許也是跟他做大夫的相公有關,可這事兒誰又說得準!
先前不是一直說他是狐媚子托生嗎,這狐貍精那不是最會搶人家的東西了,他現在的那些福氣,指不定還真是從別人那兒偷來的!
恰好就在這流言最盛的時候,林家竟然出了事,他們家在上莊村讀書的林小虎跟人打架了,還被打破了腦袋呢,被上莊村村長家的兒子用牛車給送了回來!
村子的人心裏可就更害怕了,這跟何淩走的親近的人家也出了事,那以後會不會輪到他們呀?特別是那些上了年紀更信鬼神之說的老人,那真是家裏孫子生個病,隔壁鄰居摔個跤都能怪他的身上去,這就導致他們最近沒事便往村長家跑,話裏話外的就是想讓他們搬出村子。
村長被煩的腦仁兒直疼,只能先好言好語地把人打發走,姑且把這事兒壓下,這村裏的地也不是誰家的,人家花了銀錢買的房子,手裏握有地契,是你說讓人走人家就走的?
對于這件事何淩他們倒還知道的不是很多,一是他最近養身體沒怎麽出門,祁越也一直陪着,家裏的地都雇人收了,二是這種背後說人的壞話,也沒人會傻到當着正主的面說,況且大家都因為怕被吸了福氣,躲着他們走。
祁越給林小虎重新看過傷口,又上了藥包紮好,才對滿臉擔憂的林家人道:“傷口只是看着吓人,沒什麽大事,這些時日別沾水好好上藥,很快就能愈合。”
林家人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有孕在身情緒敏感的吳玉蘭忍不住落下淚來,看着睡夢中臉色蒼白的林小虎心疼的不得了,“都是些孩子,怎麽下這麽重的手啊!”
方氏也心疼壞了,這可是她最寶貝的大孫子,平時磕着碰着了都擔心,莫說腦袋上這麽大個口子了!
林山父子倆也放下心來,林生懊惱的抓抓頭發,因為最近忙着收莊稼,除了起早摸黑的送他上學堂,就沒怎麽問過他在那邊的情況。
他這個兒子自小便懂事,雖然頑皮了些,但一個小孩子家家的也正常,前兩日就歇了那麽一天,還跑前跑後的幫着去地裏給他們送飯送水,聽話得很,怎麽會突然跟人起了沖突?
看幾人的情緒都不太好,何淩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最後也只是默默的沒有吭聲,這時候說再多都沒有用,還是期盼小虎這孩子快點好起來吧。
“行了,既然虎子沒事,就讓你媳婦兒跟你娘照顧,我們回地裏去吧。”林山他們是接到消息匆匆趕回來的,現在知道了沒大礙把心放下,該幹的活兒還是得幹。
“我也一道去吧!”方氏聽他這麽說,跟着道。
“你別去了,玉蘭有身子也不方便,你就留下吧!”林山沖她擺擺手,就帶着林生出了門。
“你們也無需太過擔心,回頭我再配些補氣血的藥,不久就活蹦亂跳了!”林小虎這孩子祁越還是蠻喜歡的,自然會用心醫治。
“總是讓你們跟着憂心!”方氏對他們笑笑,心中感激。
“嬸嬸,你別這麽說,前兩日小虎這孩子還幫我報信兒呢,我都還沒謝謝他!”後來祁越有跟何淩說起過,是林小虎跑到地裏去說他暈倒了,讓他趕緊回去。
吳玉蘭情緒穩定了些,擦擦眼淚對他道:“小孩子家家跑跑腿而已,還說什麽謝不謝的!”
沒等何淩開口反駁她的話,床上的人就動了動,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方氏第一時間注意到,連忙走過去低下頭問,“小虎,你咋樣?頭還疼不疼了?”
“奶奶……”林小虎叫了她一聲,就想從床上坐起來,被她伸手扶住,幫着起了身。
“你要不要喝水?”吳玉蘭也湊了過去,摸了摸他的臉。
“娘,我沒跟人打架,是他們動的手!”林小虎剛坐穩了身體就開口跟她說,他才不是那種跟別人打架的壞孩子。
“那你跟娘說說,到底是咋回事?”她的孩子自個兒了解,确實不是那種會主動找麻煩的,裏面肯定有原因。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林小虎搖搖頭,“我跟那幾個人都沒怎麽說過話,他們是自己湊上來的,說我是窮鬼不配跟他們坐在一起讀書,還弄壞了叔夫郎給我繡的布包!”
說到最後他的表情變得很沮喪,他可寶貝那個包了,平時用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被那些人推搡的時候給扯破了。
他當時可生氣了,想揍他們,可是先生說過,打人是莽夫才會幹的事,他們這種有學問的人不能做,他才給忍了下來,誰成想卻被推倒在地上,還磕破了腦袋。
何淩看他那麽傷心,就伸手摸摸他的頭,道:“別難過,回頭我再做個新的給你。”
吳玉蘭偷偷地抹了抹又流出來的眼淚,都是因為他們家裏面不富裕,才讓自己的兒子被別人看不起,是他們做父母親的沒用。
“小虎,日後那些人要是再欺負你,你便欺負回去,莫要跟他們客氣!”祁越也拍拍他的頭,勾起了唇角。
“啊?”林小虎瞪大了眼睛,臉上的表情很糾結,“可是先生對我們說,讀書人當以理服人,不能做打架這種粗魯的事。”
“莫要聽他胡說!”祁越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說出的話卻不溫和,“遇上那些膽敢招惹你的人,你便要将他打怕了,讓他再不敢尋你麻煩,這跟你讀好書并沒有沖突。”
林小虎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雖然他說的跟先生不一樣,可對方是他最崇拜的人,他的話應該最對吧!
吳玉蘭和方氏眼睜睜地看着自家孩子被帶壞,也不知道該不該出言阻止,祁越這個人吧,越是相處的久了,就越能明白他遠不是看上去那麽溫和,其實想想這樣也挺好的,起碼把何家那一家子極品給收拾服帖了。
那既然如此,他對林小虎說的話似乎也有幾分道理,最起碼欺負別人比被別人欺負要好得多吧?想到這兒,她們就保持了沉默,沒有反駁他的這番言論。
何淩看他相公教個孩子去打架,有些好笑,這還當着人家長輩的面呢,就要把人帶歪,偏偏小虎還怪聽他的。
祁越本人可并不覺得自己是在帶壞他,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有時候就是要使一些強硬的手段,才能保護自己和在乎的人!一味的忍讓只會讓別人蹬鼻子上臉騎到頭上去,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會等着去聽你的那些大道理,拳頭有時候可能會更管用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