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延姍挺
第三十三章延姍挺
趙舒川說出那句“我想回家”時, 漆黑的瞳孔在夜晚顯得格外亮,可那雙眼睛卻看不到盡頭。他腦子現在很亂,極力想跟傅子淼逃離這片空間, 逃離這片擁擠, 逃離這片刺耳的歡聲笑語。
闫昊回到座位後, 傅子淼跟他打了聲招呼就帶着趙舒川離開了。臨走前,趙舒川還跟闫昊交換了聯系方式。
傅子淼的車被人倒車時刮蹭掉了一塊巴掌大小的漆, 車主第一時間就聯系上他, 見面後又是遞煙又是道歉, 态度誠懇。對傅子淼來說不是什麽事情, 也沒找他索賠。那人千恩萬謝, 死活要加傅子淼的微信, 說是下次去天城一定要請他吃飯。盛情難卻,傅子淼只好同意加了微信。
晚上的路很好開,一路基本暢通無阻。趙舒川靠在副駕駛座上, 透過車窗玻璃, 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夜景。路燈不斷往後倒退,連成一條光流,在趙舒川的眼底穿梭。白天看到的怡人景色,無論是高山還是矮樹,流雲或是水光都如此磊落。此時卻隐隐綽綽的隐匿在黑夜裏,見不得人似的。趙舒川越看越覺得陰郁,從俱樂部出來後,心裏一直像是吞了塊白瓷,不上不下的堵在胸口, 有些喘不過氣來。
想起剛搬進傅子淼住處時, 在看到傅子淼屋裏沒有留下有關自己上輩子的任何痕跡, 一時之間內心有惱怒,有不甘以及失望。
可無論是哪一種情緒,都叫當時的他不好過。
因為一直以來,他打心裏認為傅子淼根本沒拿他當回事。或者說在傅子淼心裏,他時燚只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存在罷了。以至他忽略了自己早已對傅子淼産生了那種不言而喻的感情。當然,更可悲的是,這份感情注定無疾而終。因為身為當事人的自己從來都沒有意識到過。
可當他知道,傅子淼将火焰圖案的紋身刻在手上,并将此寓意為“永恒的浪漫”。當他知道,在自己死後傅子淼如同行屍走肉般的流浪于各地。當他知道,傅子淼躲在夜幕星河之下的沙灘上為自己流淚時。當他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傅子淼也曾為他痛苦、掙紮、孤獨、無望時……他才了然自己之前的行徑原來如此可笑。
他怎麽能不清楚那團火焰的意義?他甚至還為此竊喜過。可那又怎樣?趙舒川并不想将自己定義成一個悲情的角色。扪心自問,他從來都不是。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前,傅子淼一直扮演着默默付出的角色。反觀他自己,除了猜疑和憤怒,他又為傅子淼做過什麽?
趙舒川狼狽的想:他現在是趙舒川,橫梗在他與傅子淼之間的阻礙越來越多。其他先不談,年齡的差距就活生生的擺在他們面前。再過幾年,他大學可能還沒畢業,傅子淼說不定就會遇到一個對他好的人。無論這個人是男是女,對方都真心實意的愛着他,甚至比他更愛他。
到時候自己會怎麽做?
退出嗎?
趙舒川在心裏自嘲一笑。他不退出還想怎樣?還能怎樣?他能從自己身上拿出什麽來證明自己對傅子淼的感情?
事實上,趙舒川心裏門清,他現在只不過是傅子淼收養的一個小破孩兒。他們僅僅認識幾個月。即使加上上輩子,他也只不過是個不敢承認自己感情的、又自私又愚蠢的膽小鬼罷了。
想到這裏,這現實的刺激讓他清醒到了近乎于痛,将他的大腦攪動的沸反盈天。怕傅子淼看出自己的異樣,趙舒川索信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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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直沉默的傅子淼突然開口:“累了嗎?”
只是一句簡單的話語,用的仍是平日溫柔的口吻,便将趙舒川從窒息的鋒口拉了回來。
趙舒川睜開眼,視線轉向前方的擋風玻璃上,臉上已經看不出端倪。他開口:“不累。” 停下笑了笑,繼續道:“傅哥兒,你可千萬不要小觑我,我體力可是很好的。一千米跑完面不紅心不跳地,只是喘幾口氣而已。”
傅子淼騰出一只手換了個檔,臉上淡淡地笑着:“看出來了。”
不知是在哄他,還是真的這麽認為。
趙舒川側過臉看了他一眼,雖然只有半張臉,卻依舊賞心悅目。趙舒川貪婪地用目光勾勒着男人的輪廓,額頭到下巴的這條線如此完美。可一想到這個男人以後有可能屬于別人,一股可怕的占有欲毫無征兆的在趙舒川心底潛滋暗長,随時都有可能沖破皮肉,可怕的蔓延。
不!他絕對不允許發生這樣的事。絕對不行!
管它過去如何,管他現在是趙舒川還是時燚,從現在開始,他有了明确的目标。守得雲開見月明。即使不是現在,一年後、三年後、甚至十年後,傅子淼也一定會全部屬于他的。
趙舒川突然想通了,就像是剛習武術之人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內心的郁結在這時一下子就解開了。這樣一來,心情豁然開朗。趙舒川擡起雙臂,将交叉的手掌墊在腦後,以一個極為放松的姿勢靠在副駕駛座的椅背上,嘴角洋溢着笑容。
“傅哥兒,我打算以後每個周末都去大俠家的拳擊館呆上幾小時。”
傅子淼問他:“你想學拳擊?”
“對,” 趙舒川說,“快放假了,正好也有時間。”
“也好,拳擊不僅能強身健體,還能用于防身。”
趙舒川定定的看着前方,篤定地說:“主要是我想變得強大。這樣,我以後就能保護你了。”
***
天氣逐漸悶熱起來,又到了蒼蠅蚊子橫行肆虐的季節。
這段時間,傅子淼基本每天早上都送趙舒川上學,有幾次放學還特意把車停在校門口等他放學。對此羅芮俠倒是很開心,畢竟有順風車坐了。雖然趙舒川也挺高興的,不過他從覺得哪裏不對勁。早上就算了,傅子淼晚上那麽早就下班了,甚至比自己放學還早,這着實令他詫異。
當然,傅子淼每天晚上吃完晚飯後,會回到局裏加班直至夜裏十一二點才回來。這麽一來,就表示他這段時間還是挺忙的,要不然也不會持續每晚都加班。既然如此,為什麽傅子淼這段時間下班反而比前段時間要早呢?
有一次,趙舒川問他為什麽現在下班那麽早?傅子淼則一臉淡然的回他:“單位調整了下班時間。”
趙舒川雖然對這個回答仍然存有許多疑問,但他也沒再多問。因為他明白,即便傅子淼心裏真的有事,既然他選擇不告訴自己,自己問再多也不會得到答案的。
好在日子風平浪靜,并沒發生什麽事情。
這天晚上,趙舒川躺在沙發裏看電影。電影結束後,他看了眼牆上的挂鐘……再過四十分鐘就十二點了,可傅子淼還沒回來。趙舒川伸手拿起手機,剛準備給傅子淼打個電話,轉念想了想還是把手機扔到一旁。要是傅子淼正在開車,現在打過去也只會讓他分心。
結果這時,鑰匙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趙舒川起身穿好拖鞋,想去拿水杯到飲水機上接杯水,一會等傅子淼進來就給他喝。門開了,傅子淼走進來,在玄關處換了鞋。趙舒川注意到他左手拎着一個正方形的盒子,很明顯裏面裝的是蛋糕一類的東西。
傅子淼換好鞋後轉過身,兩人視線剛好撞上。今天的傅子淼有些不一樣,在與趙舒川視線交疊後,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先是微笑,而是站定在那裏,過了幾秒才朝客廳走。等兩人距離拉近了,趙舒川立刻嗅到一股濃烈的酒氣,這味道是從傅子淼身上散發出來的。
他有些驚訝地看着傅子淼,“傅哥兒,你喝酒了?”
傅子淼擡手在他頭頂揉了揉,淺淺一笑:“今晚陪領導吃飯,被灌了幾杯。”
此時傅子淼清淺的眸子不像平日那般清明,泛着微微水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趙舒川竟然從他眼底看出了一絲無力感。傅子淼的酒量他是清楚的,若是論白的,雖算不上一杯倒,但最多不過三杯。再多一點,絕對會醉。趙舒川光是從他身上那股子酒氣就能斷定,傅子淼今晚起碼喝了不止八杯。
好在他走路看着還挺穩的。
趙舒川抓起他的一只手,将水杯塞到他手心裏。“怎麽回來的?”
傅子淼喝了一口水,然後說:“找代駕。” 他将手裏的盒子舉高晃了晃,“要吃蛋糕嗎?”
趙舒川看了眼盒子,問:“誰過生日啊?”
其實他心裏清楚是誰。
傅子淼并沒回答他的問題,自顧将蛋糕盒放在桌上,随即又慢條斯理地拆開外包裝盒。是個兩人份量大小的精致蛋糕,奶油散發着香甜的氣息。傅子淼拿出“2”和“8”數字的蠟燭嵌在中心,然後伸手在口袋裏摸了半天。趙舒川猜他是在摸打火機,于是從廚房找來一個,遞到他手裏。
趙舒川發現,今晚的傅子淼太不尋常了,或許是喝了酒的緣故。
點燃蠟燭後,傅子淼盯着搖曳的燭火,神色迷離,像是在想什麽事情。半晌他才喃喃地開口:“生日快樂。”
明明是在對着空氣說,可看着他認真的神情,對面好像正坐着一個人。
傅子淼吹滅了蠟燭,視線落在蛋糕上一動不動。
趙舒川知道他喝醉了,站在他旁邊,虛虛的挨着他,生怕他等會身子一歪就倒了。
他開口,溫聲道:“傅哥兒,蛋糕我一會放冰箱裏,明天再吃吧。你要先去洗澡嗎?不早了,明兒個你還得起早上班。”
傅子淼沒說話,臉上沒什麽表情,甚至有些陰沉。
趙舒川又叫了他一聲:“傅哥兒?”
“怎麽辦?小川。” 傅子淼突然開口,聲音有些沙啞的說:“我今天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忘記他。”
聞言,趙舒川心像是在滴血。他在他身邊蹲下,手搭在傅子淼的腿上,仰着臉從下往上看着他,壓低聲音說:“只要過了今天就好了。我送你回房間,相信我,只要睡一覺就沒事了。”
傅子淼無力地點了點頭。他從椅子上起身,重心不穩身體晃了一下,好在趙舒川立刻扶住他。
這是趙舒川自搬進來之後,第一次進傅子淼的房間,可他現在沒心情去觀察房間裏的擺設。趙舒川将傅子淼扶到床邊,幫他脫去外套和鞋。怕他穿着褲子睡覺會不舒服,于是便又替他褪去了褲子,沒一會傅子淼就被他剝了個精光,只剩一條內.褲。
雖然面前是自己喜歡的人,可趙舒川還不至于猥.瑣到趁人喝醉就偷窺對方的地步。他的視線沒有越矩分毫,将傅子淼放倒在床上,替他蓋好了被子。
傅子淼是真醉了,全程沒有任何動作,仍他擺布。
趙舒川調暗了屋內的燈光,轉身坐到窗邊,對傅子淼說:“睡吧,有事叫我。”
說完這句話後,準備起身離開。
就在趙舒川起身的剎那間,傅子淼突然翻身爬了起來,一把抱住他的腰,力氣大的讓趙舒川的呼吸不自覺地漏了一拍。
趙舒川穩了穩氣息,慢慢轉過身,可傅子淼絲毫沒有松開的意思。趙舒川也仍由他抱着,他垂下眼皮去看傅子淼……
橘色的燈光照在傅子淼的身上,他的嘴唇殷紅,似乎要滲出血來。趙舒川貼近想看清楚一點,卻發現他的嘴唇在微微顫抖。傅子淼閉着眼睛,喉嚨裏發出幾不可聞的嗚咽。
“阿燚,我心裏好痛。”
“我好想你。”
*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好心痛。抱抱水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