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愛的放手香槟酒
第54章 愛的放手香槟酒
當三月的春風拂過浦江兩岸,吹散寒冬濕冷的水汽,林遂韬忽然問起,“嘉寶的邁克·趙私下問我,是否你們家不放心小師叔前往總公司培訓,怕這一年間你們感情生變,所以小師叔才一直沒有回複他,放棄這麽好的機會?”
邁克·趙?
“趙鳴遠?”傅其默微訝,“什麽機會?”
林遂韬一看他表情,頓覺意外,“你不知道?!”
傅其默搖搖頭。
林遂韬一拍自己額頭,“小師叔忍功了得!我多什麽嘴?!”
傅其默垂眸回想近期發生的一系列事件,随後朝老友微笑,“謝謝你告訴我。”
林遂韬忙在嘴邊做一個拉拉鏈的動作,“我什麽都沒說!”
有痕下班回到臨江苑,門禁系統讀取她的車牌,緩緩擡閘放行。
小區花園裏有年輕母親帶着孩子學步,幼兒胖乎乎,一步一搖,年輕的媽媽蹲在前頭不遠處,沖寶寶輕輕拍手,等幼兒跌跌沖沖撲進懷裏,便一把抱起來,在他臉上頻頻親吻,惹得他“咯咯”直笑。
那種母親與孩子之間天然親密的快樂令有痕為之微笑。
停妥她的小車,有痕捧着一摞書刷卡上樓。
她今天售出一尊元末白釉觀音像,雖然不如明代德化窯大師何朝宗款白釉觀音像那樣有着近乎白玉般完美的質感,但已隐隐有了明代瓷佛造像風格雛形,既有神佛的威嚴莊重,又有吳帶當風的柔婉優美。
買賣雙方都對價格表示滿意,有痕也為這尊白釉觀音能尋到一個懂得欣賞它的藏家而感到高興。
下班時趙鳴遠在辦公室遙遙看了她一眼,并沒有問她考慮得如何的意思。
他給她的一個月期限将至,有痕在煩事纏身的母親、事事以她為重的戀人和出國培訓之間,做出了選擇。
母親安欣的工作室與淩珑和幾個意欲另謀高就的繡師之間的拉鋸戰還在持續,當安女士放下師徒之情,不再以師傅的身份看待淩珑,她性格之中冷淡無情的那一面便占據上風。
律師當然以安欣為代表的工作室的利益為重,淩珑自然不甘示弱,一邊花重金租場地裝修務必要把她自己的工作室風風火火地搞起來,一邊挑動其他繡師尋找一切可能着手的角度,要求在過往刺繡作品中的署名權。
這件事中最令安女士難過的,倒不是愛徒自立門戶,而是小叔子陸広林和弟妹以及侄子陸皓站在了她的對立面,出資支持淩珑開設工作室。
在利益面前,親情算什麽?這認知教安女士傷心。
相對的,她對女兒的态度軟化下來。
到頭來,還是老公女兒最貼心。
老公精心料理三餐,督促她按時吃藥,陪她飯後散步,女兒找來大量善本畫冊、刺繡精品拍賣圖錄,豐富她的浦繡圖庫。
安女士又忙碌起來,搜集浦繡傳承留世的繡品,打算将籌備已久的浦繡和少數民族刺繡雙展辦起來。
不再以指導培養淩珑為己任,而将生活重心轉移到其他事上,對于母親這種忙而不累的狀态,有痕樂見其成。
一切都很好。
有痕掃指紋開門進屋。
迎接她的是一室暗沉靜寂。
空間寬敞開闊的大平層直面浦江,透過玻璃幕牆,冬末初春的傍晚映入眼簾:彩燈閃爍的游船緩緩駛過,在江面上拖曳出迷離倒影,如同虛幻的水中宮殿,江鷗低飛,貼着水面掠過,追逐船尾翻卷的浪花,遠處江天一色,夜幕将垂。
有痕覺得意外。
這個時間,傅其默很少有不在家的。
半疑半惑中有痕揚聲道:“開燈。”
室內頂燈應聲亮起。
有痕呆立在門口,仿佛被施了定身術。
目光所及處,她的畫作,被一幅一幅挂在畫架上,高低錯落,大大小小,天山雪景、金沙辟浪、浦江即景、橘貓戲塵,還有她醉酒時畫的傅其默的人像……如同一場屬于陸有痕的個人畫展,陳列在她眼前。
有痕将捧着的書信手放在門邊壁龛中,難以置信地半捂了嘴。
傅其默從畫架後頭閃身出來,走向有痕,沖她伸出手。
“有痕。”
“傅其默!”有痕撲進他懷裏。
他擁抱她,親吻她,将她從她的畫作前引至客廳一隅。
那裏放着一張方桌,上頭擺着一大捧向日葵,色若金輝,生機勃勃,一旁立着一幅小像——簡拙的筆觸,勾勒出她埋頭作畫的樣子,還有兩杯冒着細泡的桃紅色香槟酒。
有痕轉頭望向傅其默。
他英俊挺拔如同初見,眼裏有粲若星辰的明光。
“你有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有痕?”他伸手,溫柔撫摩她眼角的紅痕。
有痕用力搖頭。
沒有!這樣就很好!
傅其默輕輕嘆息。
這傻姑娘!
“小時候,我說我要學文物修複,家裏除了祖父,無人支持。”他抱緊了她,“走一條不受家人認可的路的艱辛,我深有體會。”
有痕将面孔貼在他胸口,只想這一刻到天長地久。
傅其默的手指在她頸側流連,“到現在,我仍願意去接觸和書籍字畫修複相關知識,盡一切可能學習掌握新的修複技巧,如果有機會去國外博物館進行為期一年甚至更久的交流,我會毫不猶豫地前往。”
有痕驀地自他胸口擡起頭來。
傅其默垂首,雙手捧住有痕臉頰,“去追逐你的夢想罷,我的姑娘!”
他頓一頓,“不過,去追夢之前,答應我一個請求——”
傅其默伸手從向日葵花束中取出一個小小藍絲絨錦盒,打開盒子,露出裏面一枚仿若冰晶的鑽石戒指,“——嫁給我!”
望着晶瑩剔透火彩四溢的鑽戒,有痕淚如雨下。
五月末,有痕飛赴總部,參加為期一年的培訓。
林遂韬與梁如詩夫婦與傅其默一道至機場為有痕送行。
梁如詩拖有痕到一邊,嘀嘀咕咕傳授遇到突發狀況時的小經驗。
“你放心,我一有空就會飛過去看你!”梁如詩拍胸脯。
“阿姨的身體……”
“家母健康狀況穩定,已開始為程若棟物色聯姻人選,”梁如詩幸災樂禍,“程若棟吓得不敢回家,打電話給老林叫救命!”
她瞥一眼站在不遠處與傅其默交談的林遂韬,“倒是令堂,這次如此痛快,支持你出國培訓,沒想到!”
“家母大概從淩珑一事意識到,把自己的意願強加于人,哪怕是出于好心,結果也未必盡如人意。”
淩珑去意已決,與安女士師徒決裂,另立門戶已成事實,安欣浦繡工作室元氣大傷,但根基還在,浦江浦繡這塊牌子,終究是安女士的名頭最響亮。
“你們就這麽靜悄悄地訂婚,誰也不通知?”梁如詩捉起有痕的手,再一次就好友與傅其默沒有通知親友便訂婚一事表達不滿。
有痕微笑。
傅其默說,訂婚并非要約束她,而是想讓她知道,他對她的感情是認真的,如果她見過外頭的花花世界,還願意接受他這個不怎麽浪漫也不太懂得玩樂的男人,那将是他的榮幸。
另一頭,林遂韬恨不得抓住老友兩個肩膀來回搖撼,“你就這麽放小師叔走?萬一她遇見比你更好的人?或者邁克·趙又接着派她去其他公司學習,一去數年?”
傅其默回首凝望有痕,“你不懂。”
有些人的愛,是即便折斷愛侶的翅膀也要将她禁锢在身邊的霸道,而有些人的愛,是看着心愛的人步上全新的路途成為一個更好的她的溫柔。
“再說——”他朝林遂韬微笑,“我今晨剛收到都會博物館的郵件回複,作為浦江博物館書畫修複顧問,我将赴都會博物館參加古畫裝裱修複交流,為期一年……”
林遂韬不等他将話說完,擡手在他肩膀搗了一拳,“老奸巨猾!虧得我還替你和小師叔跨洋異地戀能否維系擔心!”
傅其默生受了老友這一拳,面不改色地在候機樓提醒登機的廣播聲中走向毫不知情的未婚妻。
未來在前,歲月在後,我将逆流而上,追尋你在光陰深處的腳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