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吻
第23章 回吻
顧遠柏只覺自己青筋直跳,太陽穴處也是一陣刺痛,他死死地盯着邬夏,像是在确認她話語的真假。邬夏卻仍是嘴角含笑,默默地注視着他。
一觸即離後,那股香味最後還是變得若即若離,只是一直萦繞在顧遠柏的身邊。
“邬夏。”顧遠柏忽而低頭,認真地喊她的名字,“這不好玩。”
邬夏睜着圓溜溜的眼睛,故作無辜地回望他:“我沒有在玩,我是認真的。”
顧遠柏試圖從邬夏的臉上尋找她說謊的證據,但顧遠柏忘了,這樣的謊話邬夏說過很多次,在他的面前,邬夏怎麽可能顯露出不自然來。
半響,顧遠柏還是放棄了和邬夏這樣僵持的局面,他再次選擇了離開,但這次邬夏沒有站在原地,而是追上他的步伐,甚至還伸手去拉住他。
顧遠柏停下腳步,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別這樣。”
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在對邬夏說,還是在對他自己。在面對邬夏的時候,顧遠柏隐隐窺見了自己失控的場景,但他還是不願意去直面,這一刻顧遠柏只想繼續窩在自己的世界當中,不讓任何人來打擾他,他也不會主動走出去。
這或許是懦弱吧,但一直以來他的生活皆是如此,長久下來也就生出了一種理所當然的意味。
顧遠柏感受到邬夏松開了手,他逃也似地就要走,卻聽見了一道微弱的哭聲,是邬夏的哭聲。顧遠柏渾身瞬間僵住,他動作僵硬地回過頭,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邬夏的眼底已經覆蓋上了一層水色,她淚眼朦胧地注視着他,是難得的脆弱模樣。見他回頭,邬夏的臉上仍舊沒有顯現出半分得意和滿足,她反而低下了頭,躲開他探究的目光。
顧遠柏站在原地,手足無措,腦海裏的一切思緒都變得混沌起來,被邬夏的淚水澆灌成了一團漿糊。她的眼淚明明還含在眼底,卻已然灼熱了顧遠柏的心。
顧遠柏的呼吸一頓一頓的,因為他發現自己根本分不清楚,邬夏這次的哭泣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要是他妥協了,邬夏會不會得寸進尺,進一步入侵他的世界。
可是,要是他現在轉身就走,邬夏又該怎麽辦。
顧遠柏只覺得自己心中理智和情感的天平在左右搖晃,上上下下,勾的他心緒也随之起伏。顧遠柏哽了哽,還是試探性地開口:“你……”
話語還未徹底落下,就已經被邬夏截斷,她擡起眼,泛着紅的雙眼盯着他看,出口的聲音帶着點哭腔:“你是真的不喜歡我嗎?”
一聲落下,顧遠柏沉默了。
四周的聲音都淡去,只剩下邬夏最後的質問。顧遠柏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陷入如此窘迫的境地。面對追求,顧遠柏一向是拒絕,那些人也很快就會知難而退,只有邬夏是個例外。
邬夏一直糾纏着他,甚至還強吻了他,即使羞愧萬分,顧遠柏也不得不承認,他并不讨厭她。
但二十幾年來所受的教育一直在告訴顧遠柏,他和邬夏之間并不可能,她是他室友許易年的前女友,而且她對待感情或許并沒有他那麽的認真和虔誠。
所有的理智思考都在緊緊地拉扯着他最後一根弦,顧遠柏習慣了利弊權衡,習慣了風險分析,習慣了穩中有進,這是他深入血脈的習慣。
相反,顧遠柏讨厭不受控的事情,讨厭他掌控不了的事物,讨厭超出計劃,突然闖入他生活的人。
可他又不讨厭邬夏。
難道這就算是喜歡麽?
顧遠柏并不知道,于是他抿抿唇,無意識但卻又是無比狡猾地偷換了概念:“我們不可能的。”
聽了顧遠柏的回答,邬夏沒有再說話,她轉過身走了,走的比顧遠柏上一次離開的還要果決。顧遠柏停在原地,手腳仿佛失去了知覺,只剩下一雙眼睛在默默注視着邬夏。
良久,顧遠柏才回過神,慢慢地往寝室的方向走去。這樣之後,邬夏大概就會放棄了,這或許就是他想要的結果。顧遠柏知道自己應該松口氣了,但身體卻沒有像他所期望得這樣好。
到了寝室,顧遠柏又放下電腦,按着原先的計劃開始學習。只是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論文上的黑字倏然變成了爬來爬去的黑點,在潔白的頁面上飄移不定。
幾個小時過去,顧遠柏看了好幾篇論文,卻又像是一個字也沒有看一樣,腦海當中是一片空白。注視着電腦屏幕,顧遠柏握着水瓶的手無意識地蜷縮着,他嘆了聲氣。
他說的話是不是有點重了?
顧遠柏的眼前閃過邬夏那顆懸挂在眼睫上的淚,他的心變得又冷又熱,卻又從中無端地冒出一絲懊悔。顧遠柏忍不住想,或許這次邬夏真的是認真的,而他說的話傷害到了邬夏,這很不好。
但既然已經把話說開,邬夏可能并不想要見到他,更不願意聽到他所謂的道歉,他也不應該再去打擾她。等到這次的小組作業結束,他們也就不會再有任何聯系了吧。
這樣想着,顧遠柏的目光幽幽地落在一旁的手機上,他坐了許久,也思量了許久,終究還是沒有伸出手。顧遠柏看了一眼時間,還是關掉電腦,起身去了食堂吃晚飯。
秋冬的天總是黑的格外早,等到顧遠柏從食堂出來,天色已然換了一副全新的模樣,黑沉沉的夜幕上只零星地綴着幾顆繁星,一閃一閃的。
晚風吹來,清新中夾帶着一絲涼意,一點點地将顧遠柏心中的煩悶帶走。他呼吸着新鮮的空氣,整個人也慢慢地從不知所措的情緒中抽離出來,直到這個時候,顧遠柏才終于松了那一口氣。
就這樣吧,顧遠柏想。
回到寝室,顧遠柏又重新拾起下午的任務,将論文又繼續好好修整了一番。整個晚上,顧遠柏的學習效率是意外的高,他早早地将一切都完成之後,又開始準備模塊課的展示內容,按着下午分工的那幾點去找尋着資料。
做完初稿之後,顧遠柏下意識地擡手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顧遠柏站起身,照例拿起換洗衣物,進了浴室,而手機一直被擱置在桌上,甚至電腦上也沒有登錄微信。
從一片水霧中走出來,顧遠柏擦拭着微濕的頭發,走到自己的座位旁邊,将其餘的東西都整理好。喝了一口水,顧遠柏又重新打開電腦,但目光卻在掠過電腦旁邊的手機時,滞留住了。
等到顧遠柏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手已經握住了手機,似有預感,猶豫過後,顧遠柏還是解鎖了手機屏幕。手機亮起來,一條消息從上方蹦出來,消失的又很快。
顧遠柏的心倏然一緊,他點開,卻發現是邬夏五分鐘前發來的消息,消息很短,只有幾個字:“你能來接我嗎?”
接她?她又在哪裏?
難道是出了什麽事情?
顧遠柏還來不及思考,他掌心的手機就突然振動起來,是邬夏發來的語音通話。怔了幾秒,顧遠柏還是點下了綠色的接通鍵。
一瞬間,嘈雜的說話聲夾雜着音樂聲傳來,直直地刺向了他。
顧遠柏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怎麽了?”
那邊靜了一下,随後邬夏的聲音便傳來,她說話有點含糊,但語氣是意外的軟:“不小心酒喝多了,你能過來接一下我嗎?謝謝。”
“……”
一時之間,顧遠柏不知道該怎麽說,邬夏為什麽要喝酒,喝完酒為什麽又要來找他。而邬夏仿佛從他的沉默當中窺見了什麽,她解釋着:“她們都回家了。”
“就這次,真的不好意思,以後不會再麻煩你的。”邬夏的聲音輕飄飄的,聽起來意識已經不大清醒,但她還是在請求着他。
顧遠柏的心倏然一軟,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頭發,沉沉道:“好。”
聽他答應,邬夏那邊卻一下子沒了聲音,過了幾秒,她才将地點報過來。挂了電話,顧遠柏便往那邊趕去。地點就在大學路附近,按道理來說,到那裏不需要花費多少時間,但奇怪的是,周邊的環境和人仿佛都在和顧遠柏作對。
紅燈一個接着一個,亂竄的行人和汽車,都在催生着顧遠柏心中的煩躁。顧遠柏還未意識到,那陣下午的煩悶已經重新纏上了他的身體,甚至有了加緊的趨勢。
等到了地點附近,顧遠柏想要打電話給邬夏,确認她的位置,卻在伸出手的時候發覺到,上面已經覆上了一層薄薄的冷汗,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
顧遠柏移開目光,爾後像是無事發生一樣地打開微信,點開邬夏的頁面,按下撥打鍵。聲音響起,卻是出現在他的身後。
顧遠柏循聲望去,終于看見了站在樹邊的邬夏,她還穿着那身黑裙子,只是沒有套着外套。白晃晃的手臂就露在外面,在黑夜中微亮的燈光下,尤為顯眼和奪目。
顧遠柏收起手機,走過去,站到邬夏面前,竟然找不到話說,于是他就只能這樣沉默地望着她。走近之後,顧遠柏才看清邬夏面上的酡紅,她雙眼微眯,靠在樹邊,站的不是很穩。
“顧遠柏?”邬夏忽然輕聲喚他,似乎不大确定。
顧遠柏應下:“嗯。”
邬夏哦了一聲,唇角微微揚起,她朝他走過來,認真地道謝:“真是麻煩你了,謝謝啊。”
聽着她的話,顧遠柏的心卻像是忽然掉進了氣泡水中,各種各樣的滋味一齊向他湧來,刺麻感和舒适感不分上下,豐富刺激着他。
顧遠柏看着邬夏,眼底藏着不明的意味。邬夏卻恍若未覺,她直直地朝他走過來,卻在差幾步的時候崴了一下腳,整個人朝右邊歪去。
顧遠柏下意識地伸手去拉她,讓她站穩的同時,邬夏也被拉到了他的面前,淡淡的酒氣鑽進他的鼻尖,一同而來的還有她身上的香味。
邬夏的眼睛睜大了一下,她怔怔地盯着顧遠柏看,眸中似乎藏着驚慌。這時候,顧遠柏才發現自己還拉着她的手沒放,溫熱的觸感從他的指尖傳來,意識到這一點後,顧遠柏瞬間放了手,并且躲開了邬夏的目光。
“走吧。”顧遠柏開了口,聲音低低的。
邬夏卻沒應,她眼神迷離,整個人看起來呆呆的,但手卻捧上顧遠柏的臉,好似要細細地端詳着他一樣。顧遠柏被她的指尖一燙,整個人就要往後退,但又怕邬夏因此摔倒,只好伸手将她拉下來,眉目的弧度也随之落下。
邬夏沒反抗,任憑他拉下她的手,只是一直盯着他看,最後喃喃道:“喜歡……”
“什麽?”顧遠柏沒怎麽聽清,他稍稍靠過去,以為邬夏有事情要說。
邬夏沒動,但她的呼吸和氣息都灑下去,一并傳來的還有她的聲音:“喜歡你。”
“喜歡你,顧遠柏。”
邬夏又重複了一遍,聲音清晰了許多,落在顧遠柏的耳中,很響。他耳尖一紅,想要裝作沒聽見,但加快的心跳聲已經出賣了他。
顧遠柏從來沒有想過,邬夏對他會是認真的,但事實或許的确如此。
心還在怦怦地跳,顧遠柏心中的天平一端加上了新的砝碼,開始新一輪的搖晃和比賽。顧遠柏張了張嘴,想要問她,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邬夏像是非要他的一個回答一樣,皺着眉靠過來,想要逼問他,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減。顧遠柏的呼吸随之一亂,他看着邬夏,兩個人的手碰在一起,貼着對方的肌膚。
顧遠柏的目光落在邬夏的唇上,他不自然地要偏過頭,但邬夏又跟上來,她彎起眼睛,笑着說:“我可以親你嗎?”
顧遠柏的喉結滾了滾,他張了張嘴,卻沒吐出任何一個字,他沉默了很久,心緒亂了一團。邬夏又笑起來,她緩緩湊過來,用自己的唇貼上他的,緊接着伸出舌頭,細細的描摹着他的唇形。
像是渾身過了電一樣,愣了幾秒之後,顧遠柏忽然閉上眼,青澀地回吻着她。顧遠柏一手虛虛摟着邬夏的腰,一手貼在她的後腦,只是指尖在輕微地顫動着。
在一片暧昧的水聲當中,顧遠柏忽然意識到,他心裏的天平已經傾向邬夏了那一方,緊接着心跳聲轟鳴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