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勾搭
第6章 勾搭
邬夏睡得并不安穩,早早地醒了過來。她下意識地拿起放在枕頭下的手機,屏幕亮起,才不過堪堪七點,又是周末,沒課。
她把手機重新塞了回去,側躺着,等睡意重新席卷而來,又如浪潮般将她帶走。
這一覺,卻是睡得無比舒适。再一睜眼,已經是将近十點的時間了,連林知茵都從床上爬了起來,寝室裏響起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是她在換衣服。
邬夏掀開被子,撈起手機,也下了床。床板不可避免地發出嘎吱一聲,邬夏踩着木制樓梯而下,咚咚咚的聲音連成一片,像是有節奏的鼓點。
“終于舍得起床了?”
林知茵邊系扣子邊看她一眼,話語中盡是挪移之意。邬夏哈了口氣,揉揉眼睛,毫不客氣地回敬她:“請問這位女士,你比我早起幾分鐘?”
“呵,早起幾分鐘也是早起,好嗎?”
林知茵噎了一下,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對着鏡子在臉上塗塗抹抹。邬夏也換了衣服,一番洗漱過後,簡單打了個底,塗了口紅。
是 Dior 740,偏橘調的楓葉色。
“這是要去哪啊?”
“圖書館。”
紅唇微啓,吐出幾個字。
“這是周末诶?去什麽圖書館?”林知茵吃了一驚,琢磨了一會又說,“為了顧遠柏?”
“嗯。”
邬夏點點頭,看着手機裏許易年發來的消息,回了一句。然後,她垂下眼簾,想了想,随手從書架上拿起幾本專業書,連同筆記本電腦,一股腦塞到書包裏。
“走了。”
邬夏背起包,撩了撩散在兩邊的頭發,就推開門走了出去。一出寝室樓大門,就看到站在門口的許易年,朝她微笑,露出的牙齒像兩行碎玉。
“夏夏……”
等到邬夏走近,許易年一手接過邬夏的包,極為自然地背上去。另一只手也沒有閑着,遞過來一個塑料袋,裏面是溫熱的面包和一袋熱豆漿。
現在已經十點半,食堂早上只開到九點半,周末最遲也不超過十點。這個點,食堂裏根本沒有面包和豆漿,更不用說是熱的。
似乎是感受到邬夏詢問的眼神,許易年拿出吸管替邬夏插好,眼睛彎成一道月亮,“我提前買了,來之前在食堂的微波爐裏面熱過,是不是還燙着?”
“起得再晚也要吃點早餐,不然對胃不好。”
“嗯”邬夏喝了一口豆漿,認真地看着許易年,說,“謝謝”
許易年本來就是來刻意邀功的,現在被邬夏那麽一誇,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臉頰上染上些許緋紅。兩人靜靜走在路上,到圖書館的時候,邬夏也吃得差不多,就把垃圾順手丢在了門口的垃圾箱。
兩人進館,刷了卡,在二樓大廳轉了一圈。人不多,許易年本想找個周邊無人的位置坐下來,卻被邬夏拉住了。她看了許易年一眼,握着許易年手臂的大拇指滑了一下,帶着他走上三樓。
三樓原是閱覽室,不似二樓的自習室開闊,人也比二樓少上許多。邬夏一進門,就看見了坐在窗邊的顧遠柏。他盯着面前的電腦,桌上攤着幾本書,卻不顯得雜亂。
到了這時候,邬夏的腳步反而慢了下來。許易年也看到了坐在裏面的顧遠柏,饒是心中早有預期,他還是緊張地抓住邬夏的手,以一種頗為霸道的姿态拉着她走到顧遠柏後面的位置,其中隔着好幾排。
兩人的動作不算大,但是在本就靜的自習室裏,還是引起了一些聲響。顧遠柏揉了揉眉心,将自己從密密麻麻的論文裏短暫地抽離出來。
恰巧此時,一陣風飄然而來。
從他的身旁經過。
顧遠柏擡起眼,卻和邬夏的目光直直地相撞。他看見,邬夏狡黠地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和他打着無聲的招呼。走在她面前的許易年面無表情,捉着她一只手,大步地走過他身邊。
着實怪異。
顧遠柏一下子就想到昨晚發給林森與的消息,難不成林森與告訴了邬夏?
他偏過身,邬夏和許易年卻在躊躇的這幾秒裏走出了一段距離,是以顧遠柏只能看到落在後面的邬夏的背影。她穿着一身白色長裙,黑色的長發散落開來,發尾微卷,随着走路的動作而四處搖擺。
全身上下,不過只有黑白兩色。唯一的亮色,是那條紅色手繩,松松地挂在她纖細的手腕上。
豔麗的紅,亮眼的白,足以引發無限遐想。
顧遠柏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繼續做自己的事情。趁着這個周末,顧遠柏必須得把這個論文初稿寫出來,在周一之前交給吳教授,免得影響後續進程。
身後傳來椅子被拉開時和地板相互摩擦之間發出的聲音,不算刺耳,卻也動聽不到哪裏去。顧遠柏皺了皺眉,卻沒有往後面再望過去。
邬夏坐了下來,打開書包,從裏面拿出筆記本電腦和一些書,擺在桌上。許易年湊過來,用氣音對她說:“真的要學習?”
不知為何,邬夏竟然從中聽出了幾分委屈。
“之後你要留本校讀研還是出國?”
許易年已經壓低了聲音,卻還是在落針可見的自習室裏顯得太過突兀。三樓的自習室允許自由讨論,并沒有明文規定禁止說話的條例。但是周圍的人都沒有出聲,邬夏也不想因此成為莫名其妙的焦點。她瞥了許易年一眼,指着手機,暗示他發消息。
沒過幾秒,微信的消息框就從上方彈了出來。
小金毛:你想出國嗎?
小金毛是邬夏給許易年的備注,因為邬夏見到許易年的那天,他在球場上行動迅速敏捷,金黃色的陽光落在他身上,似乎是鍍上了一層金光。沒有任何由來的,邬夏在加上許易年微信的時候,在聯系人備注上就輸入了“小金毛”三個字。
許易年也知道,他沒有問邬夏為什麽要給他取一個小狗的備注,而是一臉壞笑,把邬夏親了又親,等她接不上氣的時候才松開,用磁性低沉的聲音問她。
“怎麽不給我備注小泰迪?嗯?”
泰迪,随時随地愛發情。
“真猥瑣。”
邬夏倒在他懷裏,悶悶地回了一句,不知道許易年又被戳中了什麽笑點,他笑得連帶着身體也抖動起來,反而搞得邬夏覺得莫名其妙,以為說錯了什麽話。
見邬夏還沒回他,許易年有些不耐煩,伸手去撓邬夏的手心。她手一撇,才回過神,開始打字。
邬夏:不。
小金毛:好吧。
邬夏成績不錯,現在在金融系裏的排名也在前列,不出意外的話能夠順利保研,繼續留在 A 大讀碩士。許易年的績點卻沒有那麽高,大一的時候只顧着吃喝玩樂,現在被狠狠地拉了後腿,大概率是保不上研,家裏也是讓許易年出國鍍金的意思。
許易年看着聊天框,思緒飄散,昨晚章天說的話突然在耳畔響起。
“再說,你們之間商量過畢業後規劃,還有工作和之後準備定居的城市了嗎?”
“談戀愛簡單,結婚可不是,你們要好好考慮。”
直到這時候,許易年才真正意識到,他和邬夏交往了一年,卻不知道對方的未來規劃。要不是許易年突發奇想,想要求婚,章天又提起結婚需要準備的種種事情,大概等要保研的事情要确定下來的時候,許易年才會和邬夏談起這件事情。
異國戀,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
許易年保不上 A 大的研究生,去下一個檔次的學校讀研卻又太掉價,不讀研直接工作對于本就極其卷的金融行業只能說是死路一條,反而白白瞎了 A 大這個處于金字塔頂尖的本科學歷。許易年家境優越,直接工作繼承家業也可以,只不過許易年自己還是有追求的,否則高考的時候也不會頭懸梁錐刺股地考上 A 大。
所以,對于許易年來說,出國留學是最好的一條路。同時,許易年又知道,邬夏是個理性的人,她不會輕易放棄保研的名額,為了他去國外,他不會也不能逼迫她。
一時無言。
許易年曾經設想過,兩人在未來的規劃上可能也會和之前的種種一樣合拍,合拍到一畢業就能領證結婚,讀完研究生再生個孩子,從此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可現在的一切無不在告訴他,有一個迫切的難題擺在他面前,并且将來還會有無數道,而這些都會成為阻礙。稍有不慎,他和邬夏就會分道揚镳,變成陌路人。
許易年打開學校的網站,查詢着到目前為止的總體績點,計算着自己在所有人中間的位置,卻總是差了一點。不過,他們現在還只是大三,保研的名額要到大四才徹底定下來,還有一年的時間。
許易年握着手機,嘴角抿成一條直線,身體也緊繃着。許久,邬夏才又收到許易年發來的消息。
小金毛:我想和你一起。
邬夏愣了一下,轉過去看許易年,他正對着邬夏笑。忽然之間,邬夏覺得分手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必須盡快解決,但是現在顯然不是一個好時機。
邬夏只能回給許易年一個“好”,他又發過來一個可愛的親親表情。
許易年似乎也認真起來,把手機放下,拿出筆記本,開始學習。一時間,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各自做着手中的事情。邬夏先把這周的課件和學習資料從網站上下到桌面,翻閱了幾番。
手中的筆不停地轉動着,最後停了下來,抵在書的封面上。
邬夏垂下眼簾,凝神看向前方。顧遠柏筆直地坐着,身姿挺拔,脊背線條清晰明朗,脖頸細長有力。隔着一段距離,屏幕上的內容也變得模糊,邬夏只能從密密麻麻的字符中依稀辨別出,這大概是一篇 word 文檔。
她寫了一張紙條遞給許易年,爾後擡手拿起桌上一本厚厚的書,就推開椅子,起身往顧遠柏的位置走去。
“我去問個問題。”
許易年捏着紙張的邊角處,擡眼看向邬夏的身影,神色晦暗不明。邬夏太過坦蕩,以至于許易年不敢也不會往其他方面去想。許易年只能無力地在紙條上攥出一條折痕,繼續低着頭學習。
“嗨”邬夏極為自然地拉開顧遠柏身邊的椅子,坐了下去,把手上的書遞給他,“能請你幫我解答一個問題嗎?”
顧遠柏将視線從電腦上移向邬夏拿過來的書上,順着書邊看到邬夏白皙的手腕,明亮的紅色晃眼至極,讓他本能地避開眼。
他冷冷地睥了她一眼,說:
“抱歉,我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