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暧昧
第7章 暧昧
邬夏仍是笑意盈盈,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顧同學可是專業第一,怎麽會不會?”
她把那本《微觀經濟學》攤開,放在桌面,指着一道題,随後轉頭看向顧遠柏,問:“這個地方我不太懂。”
長長的睫毛随着邬夏垂下眼的動作落下一個弧度,烏黑而濃密。橘紅色調的口紅在唇上暈染開來,在白瓷如玉的肌膚襯托下,洋溢着秋日的暖意。
淡淡的香味萦繞在邬夏左右,不重不淡,卻絲毫沒有喪失該有的存在感。
顧遠柏的喉結上下動了動,微不可見地移動了身子,和邬夏之間隔開更多的距離,直到那股若有若無的香味散去。他低下頭去看邬夏剛剛指到的地方,那是一道頗有難度的課後習題。
“這個地方你要考慮利潤最大化的假設,然後構建方程……”
顧遠柏把題幹剖析了一遍,再按照自己的思路把解題過程給邬夏說了一遍。邬夏沒有看他,而是盯着書本上的那道題目,跟着顧遠柏的講解不住地附和和點頭。
“謝謝,我懂了。”
邬夏笑了笑,把書本合上,握着手機,又問:“能不能加個微信?以後有什麽問題,方便探讨。”
“許易年有我微信。”
像是邬述着事實,半分逾越也沒有。
說完,顧遠柏神色不變,重新看向電腦屏幕,滑動着鼠标,不再理她。邬夏又坐了幾秒,就帶着手上的書,離開了顧遠柏身邊的位置,回到原位。
邬夏一走,那股隐在空氣中的清香也徹底被帶走,來去都像是一陣風,從容而毫無預兆。
直到這時,顧遠柏才意識到。
其實那一抹香味一直存在,只是時間一久,因着嗅覺的适應性,顧遠柏才誤以為它早已散去。
适應,習慣,往往就是堕落的開始。
顧遠柏握着鼠标的手一頓,半分鐘後才有所動作。
見邬夏回來,許易年原本高高吊起的心也安穩地落在地上,連呼吸也變得自如。許易年知道,邬夏和顧遠柏之間不可能有什麽,但是他的雙眼卻不受控制地注視着前方的兩人。
邬夏坐在顧遠柏身邊,專注地看着書本,顧遠柏亦是。他們之間沒有任何親密的舉動,甚至連眼神的交彙也沒有。可是許易年卻感受到空氣中莫名的暗潮湧動,似乎有什麽在悄無聲息地生根發芽。
那是,暧昧。
當這個詞在許易年的腦海裏出現時,他的心跳突然加速,漏了一拍。渾身的肌肉開始緊繃,嘴唇緊緊地抿着,背脊也張成一道拉滿的弓,他的呼吸也亂了。
“嘩啦嘩啦”
邬夏把書翻開,拿出紅筆在題目上标注着之前沒有注意到的要點。她眉目淡淡,只一雙眼牢牢地挂在那一頁紙上。聽着微弱的翻書聲和筆在紙張上劃過的摩擦聲,許易年的心慢慢地靜了下來。
是了,不過是問道題目而已。
要不是自己學習成績不好,哪有顧遠柏什麽事情?
許易年這樣想着,心中想要努力學習的想法又加深了幾分。整個人也放松下來,嘴角又重新揚起一個笑容,他繼續投入到又一輪的學習之中。
整理完這道題目之後,邬夏支着下巴,開始想之前顧遠柏的反應。
說實話,顧遠柏會拒絕加她微信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就連同在學生會任職的林知茵也沒有他的微信,遑論邬夏的身份更為敏感。邬夏是許易年的女朋友,又被顧遠柏誤以為還和林森與有不可告人的關系。這種情況下,顧遠柏會加邬夏的聯系方式才是奇怪。
手指一動,一只黑筆在邬夏的手中轉動。
慢慢來,她有的是耐心。
邬夏拿起那本《微觀經濟學》,繼續看了起來。
學到五點多,許易年和邬夏就離開了圖書館。
“怎麽這麽慢,我都等你好久了。”
林知茵站在圖書館門口,一看見邬夏就皺着一張臉,出聲抱怨道。
“那,我走了?”
許易年點點頭,沒有像往常一樣央着邬夏把他也帶過去,令林知茵吃了一驚。邬夏挽着林知茵的手,在許易年的目光中,離開了圖書館。
等到邬夏和林知茵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後,許易年才眼神微動,有了幾分生氣。
他心緒紛亂,像飄忽不定的雲,散落在偌大的天空中,游若無依。
畢業,讀研,定居,結婚……
這一件件,一樁樁的事情都重重地壓在他的心頭,連呼吸也被扼住了。可是,一想到邬夏,許易年就不自覺地揚起一個微笑。
再苦再難,他也會堅持下去,只要有她在身邊。
許易年想起他第一次見到邬夏的時候,她站在人群中,直直獨立,如一棵挺拔的青松,于風雨之中安定似山,不動也不搖。只那一眼,邬夏的身影就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中。
可許易年無意去打擾邬夏,大抵是因為他也知道兩人是多麽的不相匹配。他的心搖擺不定,左右之際,恰逢林森與說了一句“要不要和邬夏試一試”,許易年忽然下定決心,開始對邬夏展開猛烈的追求。
幸好,她答應了,答應成為他的女朋友。
時至今日,許易年也無法找出一個準确的詞語去形容那刻他的感受。他遇見邬夏,就像漂泊在大海上的一葉孤舟,邂逅了一縷指引着方向的清風。
登時,枯木化春,萬聲歸寂。
大大的世界裏,小小的空間裏,只剩下兩人對望着,無聲卻似有聲。
許易年會心一笑,拿出手機,點開日歷,沉思着。
……
“去吃?”
林知茵眼含秋水,閃着亮光,眉眼之間不斷暗示着邬夏。
“好。”
“耶……”
林知茵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不過她的好心情只維持了幾分鐘,便在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伸手擰了邬夏的手臂一下,板着張臉問:“你膽肥了?”
聲音被壓得低低的,但意志卻不似話語那般堅定。林知茵走到店的門口,止了腳步。邬夏只輕輕一拉,也就把她拉進去了。
林森與先替她們拉開了門,爾後跟着兩人身後,徑直走到一個包廂裏。
“你……”
“我請。”
林知茵還未燃起的怒火就在林森與的一句話下熄了個徹底,變得悶沉沉的,只好發洩在菜單上,一股腦點了一堆菜。飯桌之上,邬夏和林森與對了個眼神,心中皆是了然。
“嘟嘟嘟”
邬夏的手機振動着,她看了一眼,朝着包廂裏的兩人說了一句“我先去接個電話”,就離開了。等到她走到衛生間的時候,邬夏才按下了接聽鍵。
“你弟弟明天生日,回家裏一趟。”
電話另一頭,吵鬧不斷,依稀混雜着小孩子的叫喊聲和動畫片的聲音。男人嗓音渾厚,邬夏聽了卻只覺得厭煩至極,生出無名火來。
“不去。”
“他好歹是你弟弟,你個做姐姐的怎麽這樣?”
邬夏冷笑了一聲,不知是在嘲諷自己的天真,還是嘲諷電話那端的男人——對着現任妻兒關懷至極卻唯獨對邬夏母女殘忍的“好爸爸”。
“明天要是他的葬禮,我這個做姐姐的絕對會出席。”
“你……”
光是聽說話聲,邬夏就可以想象出邬騰飛此時鐵青的面容,她拒絕了他好兒子的生日會邀請,還口出惡言,他必定是怒不可遏。
“你知道嗎?前天是章容的忌日。”
她吸了一口氣,故作平靜地道。電話那頭忽然沒了聲音,邬夏等了幾秒,就直接挂斷了。
章容,邬騰飛的前妻,邬夏的母親。
說來好笑,她為了追出軌的丈夫出了車禍,命喪當場,死前嘴裏還不停地叨念着邬騰飛的名字。而她的好老公,把她的忌日忘了個一幹二淨,還好意思叫邬夏去給那個小三生的兒子過生日。
七歲開始,邬夏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就徹底分崩離析。出軌的父親在母親去世後迅速再娶,還生了一個兒子,成了別人眼裏又一個何樂的家庭。
而她,至始至終,扮演的都不過是一個局外人的角色罷了。
邬夏走到洗手臺前,打開水龍頭,往自己臉上潑了一捧清水。水順着高挺的鼻梁而下,一滴又一滴,帶起綿綿密密的酥麻感。她擡起頭,也不去管肆意的水珠,直直地對着鏡子扯了扯嘴角。
似哭,卻又似笑。
手上的水被灑落在洗手臺上,留下稀疏的水痕。邬夏仰着臉,等到臉上的水幹的差不多的時候,才擡腳回到包廂裏。
“我們都要吃完了,你才來,是要來給我們洗碗嗎?”
林知茵從裝滿菜的碗裏擡起頭,毫不客氣地打趣着邬夏。
“我們?”
只一個詞,就讓林知茵做回縮頭的駱駝,再也不敢吱聲。要想治林知茵,搬出林森與絕對沒錯,邬夏深谙這個道理,招招命中。
一頓飯後,林森與和邬夏兩人分道揚镳,在店門口揮手道別。
林森與一走,林知茵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随後便有了心情來指責邬夏:“有你這麽做好姐妹的嗎?居然還把林森與叫來,你到底是哪邊的?!”
“我哪邊的,你還不清楚?”邬夏捏了捏林知茵鼓起來的臉蛋,“關鍵是,你是哪邊的?”
“啊……你在說什麽啊?”
林知茵眼神飄忽,連邬夏的手也忘了拍掉,落在她眼裏,就是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邬夏知道,林知茵并非對林森與無意,不然也不會答應林森與的條件。但感情終究是她們兩人的事情,邬夏也只能點到為止,暗暗祈禱兩人盡早結束別扭期。
“诶,那不是顧遠柏嗎?他居然不在圖書館?”
林知茵忽然叫了起來,邬夏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是顧遠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