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黃河
房子蓋了七天蓋出了雛形，剩下的就是內部的裝飾了。萬家成也不知道從哪裏請來一位老師傅，把牆粉刷成了白色，還挺幹淨，勉強符合萬穗兒的心意。
當然最讓萬穗兒滿意的是自己房間裏的床。聽父親解釋說是拔步床，是一種萬穗兒從沒見過的款式，當然了，他們那個年代床才剛剛從西域傳過來，她一個皇帝還是睡踏比較多一點。
這床出乎萬穗兒預料的是用黃花梨雕的，幾乎填滿了萬穗兒的整間屋子。拔步床裏衣櫥、梳妝臺什麽的樣樣不缺，很得萬穗兒的喜歡。不過卻也讓萬穗兒确定了，自家的母親絕對不是什麽小角色。
黃花梨這種木種，絕對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更何況這麽大一塊兒，即使是以萬穗兒的見識，也足以稱得上是罕見了。
不過家裏人閉口不提母親的過往，萬穗兒也沒那個閑心去打聽這個。如今她最注意的是小夥伴萬洋的心情。
最後萬洋的父親還是從工廠退休了，因為是因傷退休倒也拿到一筆補貼，但萬洋家裏的日子明顯不比以往好過就是了。
萬穗兒去瞧了瞧自己的小夥伴，發現他們家裏一切如常，倒是沒有愁雲慘淡的，只不過是萬洋對學習更認真了些，家裏的弟弟不再調皮罷了。
放了暑假，按理來說小夥伴們都應該出去瘋玩，不到晚上絕不回家才是，但萬洋這一陣子卻是安安穩穩的待在家裏寫作業，比起萬圓圓不見人影，也是很安靜了。
然後萬穗兒就從萬洋這裏聽到了一個消息。
“義務工？”萬穗兒琢磨了一下這個詞的意思，覺得應該和他們那時候的征召應該差不多，但還是決定問問比較好，“這是個什麽意思？”
這會兒萬洋正在寫作業，頭也不擡的說：“就是去幹活。”再問下去，卻是連她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意思了。
不過……萬洋抿了抿唇，垂着眼簾說道：“我爸受傷了，聽說以後的義務工免了，也不用拿錢補上。”
聽她這麽一說，萬穗兒越來越覺得這東西跟他們那時候的征召有異曲同工之妙了。“義務”兩字，還真是道盡了其中的精髓啊。
回了家，萬穗兒問了問父親萬家成，這才知道每年每家每戶都要出一個男人工作，或是修橋鋪路，或是伐林焚山，總之都是幹一些利民利己的活，雖說沒有工錢拿，自己還得捎帶着幹糧，但村民們卻沒有一個抱怨的。
要問為什麽，萬家成是如此解釋的：“咱們這地方可是黃河下游，一旦黃河決了堤，咱們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也是很有政治理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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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穗兒暗暗的點了點頭，為當屆的領導人點了個贊。
要說當古代的皇帝，最怕的是什麽，可不是草原異族騎馬難下，而是詭異莫測的天災人禍，山東河南兩地尤甚。
比如說在李曌執政期間，跟異族大仗小仗的打了一輩子，有被她打殘滅了國的，也有被迫跟她俯首稱臣的，就連跟她不相上下的也不是沒有。這大大小小的，萬穗兒從沒放在心裏過，因為她自信自己會勝，沒有人敢在太歲的頭上輕易動土，敢禍害她的子民，就得做好被滅族的準備。“天可汗”的名頭可不是随随便避就叫的。
這些都是可控的，李曌可以随時掌控戰争的基調，決定是繼續打下去呢還是議和。而天災人禍，卻是最不可控的。嚴重的話，甚至會動搖帝王的威信，導致國家的動蕩。
李止戈起義成功的原因，雖有前朝皇帝無道的緣故，但最大的願意還是在于山東河南兩地大旱上。
山東河南這倆地方向來都是古代皇帝的心腹大患，就連李曌也不例外。這兩地位置特殊，地處黃河下游，每年到了夏季，李曌想的就是千萬別出現什麽狀況。
夏季這倆地要是沒下一滴雨，她就得考慮這兩地幹旱會造成什麽後果，要是連續三年沒下雨，那她就得考慮蝗災過後這兩地還剩下幾個人了。
更恐怖的是，要是派去的官員中飽私囊，貪了修河堤的銀子，黃河決了堤，那很好，她就得考慮派兵鎮壓會造成什麽後果了。
這兩地民衆常年遭黃河□□，養成了彪悍的性子。他們糟了災，如果朝廷救助不及時，黃巾起義簡直就是擺在明面上的隐患了。
更何況兩地士族頗多，動辄牽一發而動全身，李曌執政初期，為了這個，可是吃了不少苦頭。她登基之後納的第一個男寵是蘭陵蕭氏的子弟，不得不說，政治方便的考慮絕對是占了大多數的。
诶，為了這兩地的治安，她可是愁白了頭啊。
萬穗兒這邊感慨良多，萬家成卻是收拾包袱準備參加義務工去了。萬家成不是第一次去，倒是有經驗，收拾了兩件換洗衣裳和幹糧，包袱款款的就準備去了。
臨了到了地方，這才知道今年上頭不知出于什麽緣故，提供夥食。萬家成瞅了瞅手上臉盤大的糙面饅頭，狠狠的咬了一口，差點沒把牙給咯下來，捂着腮幫子吃出不下了。
诶，在家裏吃細糧吃大米慣了，竟然吃不下這些幹糧了，還真是羞愧啊——萬家成毫不猶豫的把黑面饅頭塞進包袱裏，拿出楊靈芝準備的雜糧饅頭啃了起來。
楊靈芝準備的雜糧饅頭跟上面發的可不一樣，上面發的是麥糠玉米面高粱面的雜糧餅，而她準備的卻是玉米面小米面大米面和小麥面粉摻和在一起發的發面饅頭。
面上金黃燦燦的瞧着跟玉米餅子差不多，吃起來卻是香死個人了，萬家成一口氣就着發下來的辣菜疙瘩鹹菜吃了四個，這才勉強填飽了肚子。
幸好這次修的堤壩離他們村不遠，每天費點功夫也就回去了，不用在旁邊搭個帳篷或者就地一躺露天将就了，帶來的換洗衣裳啥的，也就用不上了。
萬家成剛要把剩下的餅子收起來，就見旁邊萬歸化捧着一個黑色的餅子哼哧哼哧的啃，啃完之後舔了舔手指，捂着肚子找一個庇蔭的地方躺下了。
一看就是沒吃飽。
萬家成想起最近女兒跟他走得近，瞧着對方那委委屈屈的小模樣，心裏也有點不得勁兒。他猶豫了一會兒，見周圍沒啥熟人，拿着小包裹朝對方走了過去。
萬家成在萬歸化身邊坐下，打開小包裹，略一思索，從裏面拿出一個黑面餅和一個金黃的大饅頭，朝萬歸化遞了過去，道：“拿着。”
萬歸化聽到聲音睜開眼睛，就見一個黑面餅子和一個金燦燦的大饅頭擺在自己面前。他不動聲色的咽了咽口水，一手指着饅頭一手指着自己，遲疑道：“給我的？”
萬家成把饅頭往他手上一塞，沒好氣道：“除了你還有誰？這是我剩下的，拿去吃吧，別幹着幹着活餓暈了，那可就丢咱萬家大村的臉了。”
萬歸化瞧了瞧手上“剩下的”幹淨的大饅頭，嘴唇動動，一句“我不餓”還沒來的及說出口，萬家成就起身離開了。
他摸了摸空蕩蕩的肚子，低下了腦袋，把這事兒記在心裏。
這邊萬家成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下，心裏默默的嘆了口氣。
萬歸化這後生，要不是因為來路不明，村裏人也不至于這麽忌憚他。要說他其實也沒幹啥壞事兒，但他的親爹不是村裏的人，這就是最大的錯了。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那麽一塊兒面餅也許成年勞力勉強能填飽肚子，但對他來說肯定是不夠的。他又剛從家裏搬出來，沒什麽錢和糧食，不得不承認，有那麽一瞬間，萬家成對他感同身受了。
他剛搬出家裏的時候，帶着靈芝和妞妞，要不是因為靈芝偷偷藏起來的嫁妝，他們怕不是也得餓着肚子呢。
餓肚子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啊。
萬家成拿起軍綠色的鐵皮水壺，猛地灌了一口水，心裏想道，那小子也沒個喝水的家夥，也不知道噎着沒有。
回家的時候，萬家成順嘴就把這事兒跟楊靈芝說了。楊靈芝雖然也是同情萬歸化，但顧慮卻比萬家成多。她默默的給萬家成倒了一杯水，道：“既然那裏的餅子吃不慣，那就從家裏帶好了，反正家裏也不缺這點糧食。”
至于說萬家成暗示的給萬歸化也捎點，楊靈芝考略再三，還是答應了，不過也是有條件的：“你偷偷的給他，可別讓人給瞧見了。”
萬家成喝完水抹了一把嘴，笑嘻嘻擠眉弄眼道：“放心吧，我也不是傻的。什麽該幹什麽不該幹，我心裏清楚着呢。”
楊靈芝翻了個白眼，默默的又給萬家成倒了一杯水。萬家成要真是這麽有分寸，也就不會幹出跟她提出私奔這樣于世不容的事兒了。關鍵他不但想了，還真的幹了！要不現在她也就不會在這裏，成為兩個孩子的媽了。
她要真是信了他的話，那才真是母豬上樹，見鬼了呢！
“诶，對了，”萬家成撓了撓頭發，不好意思的說，“這事兒還是別跟妞妞說了。”
今天萬家成近距離的觀察了一下萬歸化，發現這小子雖說吃了不少苦頭，卻也長的細皮嫩肉長手長腳的，雖說妞妞現在年紀還小，可要是長大了一時想不開，那可就完犢子了。
夫妻倆眼神一對上，楊靈芝頓時如臨大敵般的點了點頭。
沒錯，她得好好警醒一下妞妞，千萬別被男人的皮相迷了眼——楊靈芝瞧了瞧萬家成英俊的相貌，默默的在心裏想到。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早睡，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