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上學路
萬穗兒在旁邊看着自己的老父親三言兩語就把叔叔給打發了，她好奇地問：“诶，跟叔叔的關系不好嗎？”
萬家成牽着萬穗兒的小手一邊走一邊說，“一般般吧。不過你可不能對他沒有禮貌，人家會說你不懂事兒的。見了人就叫，旁的你就當耳旁風就行了。”
萬穗兒乖乖的點頭，不問了。
兩人沿着馬路回家，為了避開萬家寶，萬家成特意放慢了腳步，墜在後面始終跟萬家寶爺倆保持着不遠不近的一段距離。
對于萬家寶主動跟他打招呼這事兒，萬家成面上不顯，心裏卻打起了嘀咕。上一次打架兩人算是正式撕破臉了，只維持着面子上的和平就是了。以萬家寶無利不起早的性子，這回又想從他這裏得到什麽？
萬家成一路上胡思亂想的，午飯也沒吃好，躺在炕上左翻翻右翻翻，睡不着了。
楊靈芝沒好氣拍了萬家成一巴掌：“瞧你那慫樣兒，萬家寶是老虎啊還是豹子，能把你吃了咋地？”
“你不知道，”萬家成一個咕嚕從炕上爬了起來，坐在炕頭上說道，“這小子無利不起早，突然跟我打招呼，準沒好事兒。”
“你小聲點，孩子還在睡呢，”楊靈芝輕輕的拍了拍躺在炕上熟睡的姐弟倆，壓低聲音道，“他頂多就是想占點小便宜。你也別胡亂尋思了，過兩天就秋收了，好好休息，下午我去送妞妞上學。”
萬家成想了想，點頭答應了。他麻利的在炕上躺下，捂着眼睛低聲喃喃道：“我這輩子跟他的關系，不好不壞的，也就這樣兒了。”
楊靈芝瞅了他一眼，沒吭聲。
萬家成的預感成真了。午睡結束，到了萬穗兒要上學的時間，老太太崔亞弟牽着萬宗俊的手來了家裏。
楊靈芝作為兒媳，雖然與婆婆的關系不好，礙于孝道，還是恭恭敬敬的把她請進屋裏。
這也是萬穗兒醒來後第一次見到老太太。
說是老太太，但因為崔亞弟結婚早，生孩子也早，所以如今也就四十來歲。她一頭齊肩短發用一個黑色的發箍往後箍住，露出了光潔的額頭，上身是一件亞麻色的盤扣小褂，下身是一件寬松的黑色掉檔長褲。
她打扮的雖然老氣，但卻一點不顯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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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穗兒不動聲色的看了看老太太烏黑發亮的頭發和光滑白皙的手，就知道這老太太雖然早年守寡，但怕是一點苦頭都沒吃過。
這老太太長了一張古典美人鵝蛋臉，膚色白皙。長長的柳眉下是一雙稍顯細長的杏眼，鼻梁挺拔，鼻翼小巧，朱唇嫣紅。要不是眼角處帶着幾道淺淺的細紋，怕還真是分辨不出她的年紀。
不愧是生出相貌如此英俊兄弟倆的女人，年輕的時候，怕是了不得的大美人呢。
萬穗兒偷偷的瞅了瞅對方的腳，心裏震驚--果然只有成人的巴掌大小。也不知道這麽小的一雙腳，怎麽走路？
崔亞弟坐上炕，盤着腿把一雙小腳掩在屁股底下，直接道明了來意：“石頭要上學，既然你也要送妞妞去上學，順便也捎着他吧。”
萬家成聽了這話，心裏先是暗暗的松了口氣--只是順便送孩子而已，還真不是什麽大事兒，而後卻是有些懊惱--他拒絕不了從母親嘴裏提出的這種小要求。
明明他一點都不願意被萬家寶占便宜了。
楊靈芝默默的瞅了萬家成一眼，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可能是從小沒了父親，萬家成特別重視自己為數不多的家人，尤其是生他養他的母親崔亞弟。
即使婆婆那麽傷萬家成的心，但凡她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涉及到萬家寶，萬家成是不會拒絕的。
果然，萬家成只是神色猶豫的掙紮了一會兒，就點頭同意了。
崔亞弟臉上看不出什麽神色，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這會兒兒子答應了她的要求，她也沒怎麽高興，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萬宗俊低着頭躲在老太太身後，瞧不出臉上是個什麽表情。
萬穗兒眯着眼睛，瞧着屋裏這幾個人的表情，沒吭聲。
目的達到了，老太太也不多待，幹脆利落的離開了。直到這會兒萬穗兒才知道她是怎麽走路的--扶着手邊可以扶到的一切東西，慢吞吞往回挪。
盯着老娘顫巍巍的背影，萬家成表情不忍，心裏卻是更加痛恨萬家寶了。明明知道娘走路不便，可就是為了能偷懶不去送石頭這麽一件小事兒，毫不猶豫的就把娘給推出來了。
萬家成的拳頭捏緊又松開，最後想通了似的，放棄掙紮突然竄了出去，在崔亞弟身邊蹲了下來，低低地說，“上來吧，我送你回去。”
崔亞弟抿了抿唇，在萬家成寬闊的脊背上趴了下去。
楊靈芝嘆了口氣，扭頭對萬穗兒說，“你爸這人啊，就是心太軟了。”明明前兩天還跟她抱怨娘不關心妞妞，這會兒怕是全都忘了。
萬穗兒笑眯眯的調侃道：“媽你看中爸的也是這點兒吧。”
“小混蛋胡說什麽，”楊靈芝沒好氣的搖了搖頭，“去洗把臉，等會兒我送你去學校。石頭再等會兒。”
後面這一句，顯然是對萬宗俊說的。
萬宗俊低着頭，輕輕的嗯了一聲。
萬穗兒在院子裏抹了把臉，旁邊剛好遞過來一條毛巾。她接過毛巾擦了擦濕漉漉的臉，瞧了瞧旁邊的人，一愣。
她蹙了蹙眉道：“謝謝。”
“不客氣，”萬宗俊局促的擺了擺手，低下頭道，“我今天不小心說漏嘴了，我爸知道咱們倆一個班，所以……”
所以萬家寶幹脆直接把他送過來了？
萬穗兒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見萬穗兒沒什麽表示，萬宗俊不解的撓了撓頭，在萬穗兒看過來的時候，他哼了一聲，又是那個驕傲的小公雞了。
萬穗兒不解為什麽萬宗俊見了她就知道哼哼，她也不甘示弱的哼了一聲，把毛巾搭在晾衣杆上，朝屋裏喊了一聲，“媽，我臉洗好了，咱們走吧。”
“再等會兒，”楊靈芝道，“你弟弟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等你爸回來的。”
萬穗兒道一聲“知道了”，扭頭對萬宗俊邀請道：“要不咱先進屋坐會兒。”
在屋裏坐了一會兒，萬家成回來了。
萬家成的眼眶紅紅的，一看就知道是哭過了。他不好意思的用手掩住自己的眼睛，聲音沙啞的對楊靈芝說，“時候不早了，你快去送孩子吧。”
楊靈芝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萬家成擺了擺手，朗聲道：“我你還不放心嘛。行了行了，你快走吧。”
楊靈芝不放心的帶着兩個孩子離開了，一路上明顯的心不在焉，萬穗兒安慰道：“媽，你與其胡思亂想，還不如早點回去呢。”她用下巴朝學校那邊指了指，“我認識路呢，就不用你送了。”
楊靈芝回神，堅定道：“這可不行。”女兒前兩天還遇到過人/販子呢，聽說是團夥作案，好運被警察抓住一個，剩下的還沒着落呢。
這兩天楊靈芝提心吊膽的，生怕惹來他們的報複，眼也不眨的盯着妞妞，生怕出點兒什麽意外。
她怎麽會為了一件莫名其妙的小事兒，就半途而廢呢。
實話當然不能當着外人的面說，楊靈芝看了看旁邊的石頭，如此說道：“你奶奶把石頭托付給我，我得好好的把他送進學校呢。”
萬穗兒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一聽就是應付石頭的漂亮話，鬼才信呢。
萬穗兒不信，石頭卻信了。
萬宗俊羞愧的壓低了小腦袋，紅着臉小聲道：“大娘，您有事兒就先回去吧。還剩下這麽短一段路，我和妞妞自己就過去了，奶奶那邊我會解釋的。”
楊靈芝義正言辭揮了揮手道：“那怎麽行！你什麽也別說了，我說把你送到學校就送到學校。你也說了還剩下一小段了，難道我還差這麽點時間不成？！”
“大娘。”萬宗俊低低的叫了一聲，感動壞了。
蠢……
萬穗兒不忍直視的扭開了臉，被楊靈芝發現後狠狠的盯了一眼，老實了。
她抽了抽嘴角，決定以後不欺負萬宗俊了。
在校門口，楊靈芝拉住萬穗兒，對萬宗俊道：“石頭你先進去，我還有事兒囑咐你妹妹。”
睜眼瞧着萬宗俊進了學校，楊靈芝才叮囑萬穗兒道：“在學校好好跟石頭相處，別總欺負人家，當然了，也別讓他欺負了。”
萬穗兒摸了摸光滑的額頭，點了點頭。
“一定要等我來接你才能離開學校，聽見沒？”楊靈芝不厭其煩的叮囑道，“這兩天是危險期，你在學校裏老老實實的別惹事兒，千萬別偷跑出來。”
等萬穗兒答應了，她這才松了口氣，揮手道：“去吧。”
萬穗兒頭也不回的跑了。
“小沒良心的。”楊靈芝笑罵了一聲。
楊靈芝回家的時候，萬家成正鹹魚似的躺在炕上，一只手捂在腦袋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楊靈芝沒好氣的拍了他一下，罵道：“沒事兒就出去走走，躺了一天了你也不嫌咯的慌。”
萬家成含含糊糊的哼哼一聲，從炕上爬了起來，倚在牆上彎着腰低聲小心翼翼的試探道：“我想給娘送點糧食，你怎麽說？”
作者有話要說：
閑聊兄弟兩句：不知道大家怎麽理解兄弟情的，拿我二大爺和三大爺舉個例子，他們倆個只差了一歲，奶奶偏心的是三大爺，二大爺小學辍學，三大學因為沒考上大學辍學，兩人從小打道大，差點打出豬腦子，感情在幾個兄弟裏算是最差的。三大爺家的地被人多種了一趟，對農村人來說這就是大事兒了，其實要是道歉也就無所謂了，但是那人不僅不道歉還想占了那一趟地，于是兩人打起來了。旁邊就站着二大爺，二大爺二話不說就拿起大腳一下把人給放到了，兄弟兩人把那人給打了一頓。
最後用老媽的話總結說：兄弟就是在家裏打出豬腦子，在外也得一塊把別人打出豬腦子，我欺負你可以，別人就不行，大概就是這樣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