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母老虎
兩個滾輪，一個車把，一條橫梁，還有一個車座位，整一個大鐵疙瘩。好吧，這就是妞妞記憶裏的自行車。
李曌簡直要驚呆了，恕她見識淺陋，她活了這麽多年，她發誓，絕對沒有見過這玩意兒。
李曌晃了晃小腦袋，決定暫時還是不考慮這個了，念頭一轉，已經出現在空間裏面。
空間裏昨日種下的種子神奇般的經歷了育苗抽秧，直接進入碩果累累的收獲階段。金燦燦的稻穗不堪累贅的彎着腰，要是辛苦耕耘的農人見到，肯定是笑得牙不見眼，但是李曌看到了，卻是皺起了小眉頭。
嗯，确認過眼神，這是要幹活的節奏。
李曌從小樓的倉庫裏翻找出鐮刀，彎着腰一點一點的收割着稻穗。畢竟好幾十年沒幹過了，有些手生，不過一會兒，就累得氣喘籲籲，直不起腰來。
好吧，也得承認，這幅身體的年紀也小了些，太重的活怕是幹不了。
花了一上午的功夫，李曌終于把小半畝的稻穗收割完畢，脫殼裝進布袋，也早已是饑腸辘辘，汗流浃背。
李曌先脫掉衣服在小河邊洗了個澡，出了空間就想找點吃的，剛從堂屋的飯櫥裏拿出兩個涼地瓜，就聽見大門處傳來敲門的聲音。
“妞妞，在家嗎，我是大娘啊，快來開門。”朱紅推了推門，發現門是從裏面被栓上的，于是幹脆拍起了門。
李曌趕緊放下手上的涼地瓜，小跑着去開了門。只見門口處站着一個穿着灰布褂子的女人，紮着個大辮子，瘦瘦高高的，這就是楊靈芝早上叮囑要去吃飯人家裏的“大娘”朱紅了。
這朱紅是第一生産大隊隊長萬大山的媳婦，萬大山的爹和萬家成的爹是親兄弟，兩家關系還挺親近的，朱紅跟楊靈芝倆妯娌處的也還不錯，平常有啥事兒也互相幫幫忙。
所以，在李曌去不了奶奶家的情況下，楊靈芝最放心的也就是去朱紅他們家了。
李曌先是叫了一聲“大娘”，心知肚明她來這裏是幹啥的，到底還是得客氣一下，“大娘，麻煩你了。”
朱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哎呦，咱們小妞妞這是轉了性了，竟然還跟我客氣起來了。”
李曌不明，腦海中記憶一轉，卻是黑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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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剛醒過來的時候就被堂哥破了頭，李曌還以為妞妞是個好欺負的軟性子來着，結果從記憶裏來看，根本就不是這麽一回事兒。
這小妞妞是個調皮的性子，上樹摸鳥蛋，下水捉小魚，就沒有她不敢幹的事兒。而她之所以推攘間碰到了頭，也不過是顧着弟弟，怕傷到他罷了。要不是顧着弟弟，發展到最後的結果很有可能就是暴打小朋友了。
李曌剛來的時候，腦袋破了，生病的人有親人陪在身邊的時候心裏會下意識的脆弱，楊靈芝又在一旁紅着眼眶，也難怪李曌會把妞妞想成柔弱無助的小可憐兒了。
李曌抽了抽嘴角，眼前突然劃過大娘家的小兒子十四被妞妞打倒在地抱頭痛哭的景象，心裏一虛，扭了扭身子，下意識的撒了個嬌，“大娘~”
“哎，”朱紅盯着小姑娘紅彤彤的臉蛋，笑呵呵的應了一聲，“把門關好，跟大娘回家吃飯。”
李曌牽着朱紅的手，慢吞吞的走在村裏的小路上，小眉頭漸漸的皺了起來。
這一路走來，視線之內，從南到北，秦磚漢瓦竟然寥寥無幾，幾乎全都是茅草頂、泥水牆。當初她在此處建皇陵的時候，這裏是沒有人居住的，但是離此處不過十裏的地方，卻是山清水秀、屋舍俨然的一處避世之所，生活在那裏的人衣食無憂，住的地方也多是青磚紅瓦。
比這灰撲撲的一片好多了。
尤其李曌還注意到，按理來說最愛梳妝打扮的女人，竟然也全都穿着灰撲撲的衣裳，最近李曌瞧見最好的顏色，也不過是醒來當天，楊靈芝穿的那件半舊不新的梅紅褂子。
到了朱紅家裏，生産隊長大大小小也算是個官，住的格局到也跟村民們差不多，泥牆圍住的院子，屋子卻是青磚紅瓦。仔細這麽一瞧，還真是挺氣派的。
院子裏，萬志民正坐在一個小馬紮上吞雲吐霧，見兒媳婦領着李曌過來了，猛地吸了兩口，把煙往鞋底下一攆，扶着拐杖起了身，讪笑着對朱紅道：“這麽快就回來啦。”
朱紅卻是臉一變，朝屋裏喊道：“媽，快出來，爸又瞞着你偷偷的抽煙呢。”
萬志民臉皮猛地抽搐一下，橫了跟自家婆娘一條心的兒媳婦一眼，拄着拐杖，拖着殘腿，卻是走出了急行軍的架勢，風風火火的就往門口沖了過去。
可惜就在他要走出門口的那一瞬，肩膀上忽然出現了一個大巴掌，這一巴掌拍的他一個踉跄，差點兒摔在地上，接着朱福的大嗓門就在耳邊響了起來，“這是要幹啥啊，啊？！”
萬志民默默的扭過身子，讪讪的笑了笑，讨好道：“孩子們還在看着呢，給我留點面子行不行？”
“你還知道要臉啊，”朱福的嗓門更大了，“你連肺都不要了你還要啥臉啊！”
“這不是瘾一上來，沒控制住嘛。”萬志民嗫嚅道。
朱福不理，手一伸，沉着臉道：“拿來！”
萬志民裝傻：“啥啊？”
朱福用眼神橫了他一眼，直接上手搜身，“別藏了，給我拿出來。你最近可沒出過門，這煙能是從哪裏來的？還不是以前偷偷藏下來的。”
萬志民躲躲閃閃的，就是不讓朱福近身，色厲內荏的大聲叫喚，“你這婆娘，大白天的，當着孩子們的面兒，怎麽動手動腳的……你再過來！你再過來我可就不讓着你了啊。”
朱福黑了臉，上前一步就掐住了萬志民的耳朵，掐着腰道：“你個老不死的，胡咧咧啥呢！還你讓着我，我呸，老娘就站在這兒，你讓一個我看看！”
萬志民被掐住了耳朵，又被家裏的母老虎一通喝罵，就跟被卡住後頸肉的貓兒似的，焉了。
他偷偷的往旁邊一瞅，發現兒媳婦和孫女都進了屋，周圍沒人了，這才苦了一張臉，哎呦叫喚着讨饒道：“輕點，輕點，我耳朵都要被你揪下來了。哎呦，老婆，你倒是輕點兒啊。”
朱福沉着一張大黑臉，收了手，把手一伸，“快把煙給我拿出來，不然，我讓你好看。”
說完，哼了一聲，表示這事兒還沒完。
萬志民愁眉苦臉的把手往懷裏一身，摸出一個皺巴巴的煙盒，慢吞吞的遞了過去，不舍道：“給，就這些了。”
朱福一把奪了過來，不信，“就這些了啊？”
萬志民篤定道：“就這些了，不信你搜搜。”說完，舉起雙手，表示自己絕不反抗。
拐杖撲通一聲跌在地上，朱福翻了個白眼，“瞅你那慫樣兒。”話雖如此，還是認認真真的搜了一遍身，就差讓萬志民把鞋脫下來檢查一遍了。
啥都沒有，朱福這才死心，又一琢磨，臉更黑了，“你說，你買煙的錢是從哪兒來的，是不是偷偷藏私房錢了？！”
見媳婦又有黑化的趨勢，萬志民連拐杖都沒敢撿，金雞獨立在原地慌忙擺手，“沒，絕對沒有，我發誓！這點兒煙還是以前買的，我沒舍得抽，偷偷留着。”
早知如此，還不如一股腦的抽完呢。萬志民瞥了一眼攥在朱福手裏的煙，咽了咽口水，心裏後悔死了，那可是牡丹啊。
“成，我就信你一回，”朱福彎腰撿起了拐杖，往萬志民身上一丢，頭也不回的走了，“還愣在那裏幹啥，還不快回來吃飯。還讓我請你怎地？！”
萬志民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哎了一聲，拄着拐杖跟了上去。
李曌在屋裏目睹了一切，頓時對朱福奶奶驚為天人，不愧是說教的崔亞弟這個跋扈的親奶奶連頭都不敢擡的女人啊，霸氣！
朱福一進門，就被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給盯住了。瞧見妞妞眼裏掩飾不住的欽佩，朱福心裏一樂，大手一揮，喝道：“開飯！”
也是很有大家長的氣勢了。
朱福一聲令下，屋裏的除了妞妞和門外的萬志民，朱紅打開鍋蓋拿出了鍋貼子，萬大山放下了桌子，萬石擺好了碗，萬丹擺好了筷子，就連僅比李曌大一歲的十四，也一個個的擺好了小板凳。
李曌目瞪口呆，不知道這會兒她要幹啥才好了。朱福一把抱起了妞妞，放在了身邊的一個小板凳上，“妞妞坐好，等着開飯就行了。”萬志民也進了屋，老老實實的坐在自家老婆子的邊上，大爺似的等着別人伺候。
這一頓飯甚是豐富，至少比起自家來說，算是好的飯食了。玉米面和小麥粉活的鍋貼子，炒茄子炒韭菜，邊上還放着兩根大蔥和一碟小鹹菜。
看得出來，他們家不是為了李曌特地做的飯食，平常就是這麽吃的。對面三個小子吃的不急不慢，一點兒也不擔心吃得慢了就會餓肚子啥的。
看得出來，這家的條件要比自家好多了。
吃了飯，朱紅洗筷子刷碗，萬石和萬丹跑沒影兒了，十四還沒來得及跑，就被朱福揪住了，“你急什麽，陪妹妹在家玩會兒，要不就帶着妹妹出去玩。”
十四皺着一張包子臉，小聲抱怨道：“我才不要跟小姑娘玩呢，娘氣。”
朱福氣笑了，“臭小子，跟妹妹玩怎麽就娘氣了。去年的時候還天天黏在妞妞屁股後面，你那時候怎麽不說自己娘氣呢。”
十四掙紮着想要拽出自己的衣領，漲紅着臉大吼道：“反正我就是不要和女孩子玩，就算是妞妞是我妹妹也不行。”
會被別的男孩子笑話的！
十四眼圈都紅了，朱福氣急，李曌卻是看不下去了，連忙攔道：“奶奶，爸媽囑咐我要午睡，我就不跟十四出去玩了。”
就她這個年紀，跟在一群小屁孩兒身後玩兒，那畫面太美，李曌不敢想下去了。
朱福這才放開十四，恨聲道：“你看妹妹多懂事，再看看你。要我說你也別出去玩了，跟妞妞一樣，在家睡會兒吧。”
十四不服氣，梗着脖子道：“憑什麽哥哥可以出去玩，我不行！這不公平，我要抗議！爺爺，快管管奶奶啊。”
萬志民咳嗽一聲，強裝硬氣，“小孩子嘛，精神頭都足。他要是不想睡，你也就別管了。”
十四得意的瞅了朱福一眼，得了朱福意味不明的一個笑，一個哆嗦，想起了被雞毛撣子支配的恐懼，拔腿就跑。
跑了一段路，發現奶奶沒有拿着雞毛撣子追上來，又是疑惑又是好奇，退回去扒在門前偷偷往裏瞅了瞅，眼珠子一轉，皺了皺小鼻子。最後一跺腳，從兜裏摸出一顆糖，跑到李曌身前，塞進了她手裏。
“吶，我就剩這一顆了，給你了。”說完這話，瞅了瞅奶奶的臉色，松了一口氣，雙手抱頭大搖大擺的走了。
朱福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也就不去管大中午還往外蹿的孫子了，扭頭問李曌，“妞妞在我屋裏睡會兒？”
“不用了，”李曌擺了擺手，摸了摸手裏的那顆糖，“我回自己家睡。”
“那也行，”朱福不置可否的點頭，牽起了妞妞的手，“我送你。”
“對了，妞妞年紀也不小了，你媽跟你說上學的事兒了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