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帶哪去了!?”楚湛只覺腦袋嗡了一聲, 沖着手機大吼。
劉詢見楚湛幾乎是慌不擇路地打開車門,如箭般沖了出去。
“怎麽了!?”
“出岔子了!”
楚湛一邊朝酒店大門狂奔,一邊給童特助打電話, 接通後, 他連氣都還沒勻過來,就喘道:“去3308房間!”
“楚總, 我沒在酒店。”
楚湛急火攻心:“去哪了!?”
童特助委屈道:“剛才是您讓我回去的。”
楚湛才想起來确實自己吩咐過, 要不然童特助絕對不敢擅離職守。
當時他認為一切都在掌控中, 他今晚只是雇人連唬帶惡心折騰一頓顧謹言, 等時機差不多了,他就去房間驗收治療成果。
于是便讓随從先回去了。
楚湛低罵了一句後挂掉電話。
手機那頭被雇傭的老頭是親眼看着醉酒得喪失行動力的顧謹言被幾個男人帶進了房間,幸好是同一個樓層,至少知道在哪。
只是距離時間已經過去有十來分鐘,楚湛一顆懸着的心越來越下跌。
他只是安排老頭到了房間後頂多摸摸人, 說些猥瑣下流的話, 絕對不會讓顧謹言遭遇不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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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現在………事情脫離掌控, 楚湛不由心生恐懼。
房間在三十三層, 他焦急地盯着電梯上方緩慢下降的數字。他甚至開始在乘電梯和跑樓梯之間糾結了一瞬,可樓層太高,他生怕自己跑到三十三層,事态恐怕會發展到更嚴重的地步。
最終他卻只能一邊猛按電梯鍵, 一邊掏出手機瘋狂給顧謹言打電話。
可是耳朵裏只是傳來冰冷生硬的嘟聲。
挂掉再繼續, 在等待的過程中反反複複,可卻始終得不到回應。
等到電梯抵達,楚湛幾乎是邊擠邊沖, 又将電梯內墨跡的客人往外拽。
霎時惹得一群人連起抱怨聲:“這人怎麽回事?”
“你神經病吧!”
“搞什麽啊!”
楚湛早已管不了那麽多了,他整個人失态地按閉電梯。
随着攀升的數字, 他的手根本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腦海中猝然閃過一些糟糕的畫面,心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胸腔內猛烈地跳動,當跳到嗓子眼後,仿佛連空氣都變得稀薄。
他根本來不及考慮沒找前臺,沒拿房卡這些事。也來不及考慮對方的人數以及叫保安。
只有身體的本能反應在不斷催促他,他必須跑得快一點,早一點找到顧謹言。
到了三十三層,楚湛沖出電梯後便一路小跑着找房號,當他看見3308時,想也沒想,擡起腳就用力狠踹。
這一腳下去,酒店的實木門頓時震得從腳心到小腿肌肉都牽拉起的巨痛。
可楚湛無暇顧及,此時此刻他一門心思想要将門踹開,哪怕只是發出動靜能夠震懾到裏面人也行。
“顧謹言!”楚湛一邊踹門一邊厲聲大喊。
“顧謹言!”
就在這時,同樓層的人聽見這邊巨大的動靜,紛紛開門探頭張望。
終于在楚湛咬着牙緊攥拳頭奮力的一腳後,房門被踹開了。
他愣了半秒,趕緊沖了進去。
然而,當站在地毯上時,他突然惶恐得厲害。
這是一間套房,外面的客廳裏空無一人,而裏頭還有一間房。
楚湛盯着那扇門,瞳孔在微微顫動。他忽然有些無法呼吸,他害怕打開門後是令他無法接受的場景。
在這短短的幾秒內,仿佛想了許多的事情。
之前催眠世界中的顧謹言目中無人,這個催眠世界中的顧謹言心高氣傲,而現實中顧謹言他溫雅矜貴。
但不論哪一個,都無法接受那種事情發生在身上。
楚湛也不能。
雖說只是虛構的世界,可楚湛也不能接受。
他艱難地咽了咽唾液,顫着手慢慢地擰開了門把手。
然而卻沒有聽見意象中讓人心驚的聲音。
房間裏很安靜,也很暗,只有一小片燈光暈染着床頭。
鼻端飄來一絲淡淡的甜腥味,十分古怪,可是此刻的心情卻讓楚湛的大腦混沌。
他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往前走了一步,正當他詫異是不是自己走錯房間時。
他低頭一看,随即瞳孔劇烈地收縮。
寬敞的房間內,視線能看見的地方和黑暗的區域竟然躺着幾個人!
楚湛不得不張開手,按在胸口,才能阻止住快要蹦出喉嚨的心跳。
而後,他幾乎是僵硬地,類似于提線木偶般一卡一卡地擡起頭。
城市的繁華內透光倒映在巨大的落地窗中,光怪陸離似的扭曲着。
光線昏暗的角落裏亮起一點忽明忽暗的紅色火星,楚湛的心立即緊了又緊。
他這才發現有個人坐在角落的沙發裏抽煙,當煙頭上的亮光再一次焚燃時,他看清了那張熟悉的臉。
這一眼,寒毛從腳心竄上頭皮。
是顧謹言!
他幽深的眼睛如鬼魅般盯着自己,俊美的臉上,肌膚格外慘白,上面的鮮紅愈發觸目驚心。
楚湛聽見自己緊張的聲音幹澀地從喉嚨中發出:“你,你………”
可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
顧謹言輕啓薄唇吐出一圈煙霧,缭繞的白霧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微涼的音色:“你來了。”
楚湛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極度混亂的大腦,稍稍恢複了一點清明。
他小心地呼吸着,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楚角落裏的情形。
顧謹言的衣服有些淩亂,原本的西裝外套躺在地毯上,馬甲的扣子似乎被人扯掉了一顆,裏頭的白襯衫也敞開了,隐隐露出精壯的胸膛。
楚湛陡然心驚肉跳,一個不太妙的念頭浮現,臉上的溫度也在一點一點流失。
“你,你沒事……….沒事吧?”
顧謹言卻很平靜,他盯着楚湛問道。
“你為什麽不走近。”
按理說楚湛是來解救他的,可是這一刻他的雙腳卻如同灌滿水泥,沉重地邁不開。
他清楚得知道,比起房內的情形,他莫名懼怕那邊的顧謹言。
他看着地毯上不知是死是活的幾個男人,聲音發緊:“你,你有事嗎?他們………他們對你做什麽了嗎?”
顧謹言的聲音沒有起伏,聽不出情緒:“我喝多了,沒有力氣。他們把我帶到了房間,脫我的衣服。”
楚湛不舒服地擰起眉,可卻因為心虛半句話都無法張口。
“脫完我的外套,又來扯我的襯衫。我不肯就範,他們……….”
顧謹言話音停頓了。
黑暗中倏然反光了一瞬,冰冷的在楚湛眼底一閃而過。
楚湛心裏咯噔一下,他定睛看過去,才發現顧謹言手中晃着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
“他們用刀抵着我的臉,他們告訴我,如果我不聽話,那麽下場。”顧謹言陡然扯起嘴角,在鼻腔內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
楚湛聽得毛骨悚然。
他發現自己現在的心情不比剛才沒見到顧謹言之前好多少。
“你放心。”顧謹言說,“我是你的人,除了你,沒人能動我。”
楚湛聽完,脊背已經覆蓋了一層冷汗,他幹巴巴地說道:“嗯,你沒事就…….就好。”
“你不走近點?”
楚湛看了眼那把匕首,沒動。
“你不過來檢查下我有沒有受傷?”顧謹言又好似委屈般,只是語氣仍舊透着一絲森然的涼意。
楚湛只能硬着頭皮說:“我帶你去醫院。”
顧謹言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在楚湛感到有點窒息的時候,他倏然站起身,一步一步走過來。
楚湛下意識後退。
但他不敢幅度太大,他的直覺告訴他現在的顧謹言的情緒非常糟糕,他若是抗拒得過于明顯,說不定會發生不可預知的事情。
“你在害怕?”顧謹言從暗處走出,走到微弱的光線中。
楚湛只覺得他的眼神頹敗陰森,而對方臉龐上的血跡更是撲面而來的血腥氣。
“沒有。”他強裝鎮定,立即避開了視線,轉而一瞬不瞬地盯着顧謹言手裏的東西。
當楚湛快要退到卧室的門邊時,顧謹言卻按着他的肩将他逼退到門框處。
顧謹言帶着濃重酒味的身體陡然欺近,他垂着眸凝視着楚湛纖長的睫毛,輕聲問:“我給你買的花你看到了嗎?”
“嗯。”
“喜歡嗎?”
楚湛僵硬地點了下頭。
“怎麽不看我?”
楚湛掙紮了兩秒,最終迎上了顧謹言的視線。
這一刻的顧謹言比上個催眠世界中動不動就把他往床上帶的顧謹言還要令他發怵。
顧謹言英俊的面龐近在咫尺,分明挂着笑意,可眼底卻閃爍着着病态的瘋狂。
楚湛深吸了口氣後說道:“顧謹言,聽到你出事後,我就立刻來找你了,你沒事就好。”
“嗯。”
“那,那我們回去吧,你不是還沒吃飯嗎?我帶你去吃夜宵。”
楚湛想悄悄地撇開臉,盡量避免離他太近而産生的壓迫感。
然而他剛一動,脖子上陡然貼上一片涼意。
顧謹言居然把匕首抵上了他的脖頸,楚湛看見了銀亮刀刃上殘留的血漬。
他頓時毛孔顫栗,呼吸瞬間滞住了。
“楚醫生!”劉詢的聲音在旁邊驟然響起,他大叫,“楚醫生,怎麽會變成這樣了?!”
劉詢的出現,又令楚湛的頭腦清晰了一些。
他垂下眼看着脖子上的匕首。
他無法避免身體本能的恐懼,然而卻因劉詢的聲音提醒着他這個催眠世界即将結束。
可他們的任務還未完成。
于是當顧謹言問他為什麽今晚要做這種事時。
楚湛強忍着內心的懼意,迎對他的目光:“顧謹言,你應該知道,我是個生意人。在我們圈子裏送禮物很正常。”
“禮物?”顧謹言眨眨眼。
“我沒有不要你。”楚湛繼續硬着頭皮說,“王總跟我有生意合作,我只是讓你陪他一晚,明天我就會過來接………唔!”
楚湛的話音被脖子上的刺痛吞落進肚子,利刃劃開了皮膚,如同布料帛裂,霎時血珠滾落。
可顧謹言面上毫無波瀾,若不是楚湛看清了他眼眸內的洶湧,幾乎會認為他只是在漫不經心地劃破一張白紙。
“我在你眼裏只是個禮物?”顧謹言說着,手中的力道突然加重。
楚湛面色呈現痛苦,頓時冷汗直流,他感覺到脖頸處有熱流快速地淌進領口。
顧謹言的語氣仍舊是淡薄的,他注視着楚湛略微慘白的臉,說:“再問你一次,如果時間倒流,你還會選擇同樣的做法嗎?把我扔在那?”
楚湛疼得直吸涼氣,他想搖頭。可是轉念一想,也許如果此刻繼續刺激顧謹言,說不準就會成功。
劉詢已經看得摸了一額頭的冷汗了,先前聽楚醫生說過顧總的催眠世界癫狂,但如今親眼看見又是另一回事兒。
世界是假的,楚醫生的痛覺可是真的。連他也忍不住勸道:“楚醫生,要不…….就算了吧,催眠世界結束就結束了,下次再接再厲…….”
“不行…….”楚湛很清楚自己的承受能力,沒有下次,必須這次!否則他自己的精神會崩潰,與其那樣,還不如今天把所有的糟心事都一并解決。
所以他看着顧謹言慘然地笑了,“顧謹言,我好吃好喝養了你八年,你也知道我一個人負擔着整個楚家有多辛苦,我對你不差,你說你是不是得回報我一點什麽了。”
回報楚湛什麽?顧謹言這段時間都想過,他想回報楚湛自己的真心,然而他天真了。
“所以不論這種事情多少次,你還是會選擇今天的做法是嗎?”
楚湛給了顧謹言一個自行體會的笑容。
“回答我!”顧謹言仍有不甘地大吼。
“會!不僅是王總,還有趙總李總楊———”
楚湛悶哼一聲。
他如願以償等到了顧謹言狂烈的暴怒,他的頭發一把被抓起,頭皮瞬間刺痛。
滔天的恨意令顧謹言英俊的臉龐猙獰,血色湧上他的雙眼,他從喉嚨深處迸出低啞的聲音,如同被惹怒的野獸,張開了嘴露出森寒的尖牙。
“你的所作所為讓我惡心!”
楚湛瞳孔猛地擴張又收縮,他內心開始沸騰。
顧謹言他惡心了!
于是他趁勝追擊,不斷刺激着憤怒中的顧謹言,“八年你都過來了,你為什麽還會惡心?你知道我就是這麽個人,我早跟你說過我已經上膩了你,是你自己不信!一個我玩了八年的人,我沒興趣了,你就該慶幸你還有這點價值唔!”
顧謹言抓着他的頭發将他狠狠往門框上撞,頃刻間楚湛被撞得頭昏目眩,眼冒金星。
顧謹言是下了死力,今晚他遭受的所有一切足夠讓他喪失理智,同時也無比清醒。
他恨不得殺了眼前這個折磨了他整整八年的男人!
“是!我很清楚你是什麽樣的人!”顧謹言停下手,他的脖頸爆起了一根根猙獰的青筋,“我以為你現在改變了,但我錯了!你比之前更讓我惡心!我受夠了被你沒完沒了的逼迫!”
“我真的受夠了!”
顧謹言有多憎惡憤恨,楚湛心中就越痛快。
他甚至因為治療的成功而想肆意大笑,如果此刻顧謹言的刀刃抹過脖子,他也願意以死亡來結束催眠。
既然都到了這個地步,那麽楚湛也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劉詢看着房間內兩個人瘋癫的一幕,已經震驚得完全說不出話。
顧總神經,他在這次的催眠世界裏見多了也慢慢适應了。
可是楚醫生………說實話他覺得楚醫生比顧總還令他感到陌生。
他聽見楚湛還在激怒。
“你現在也跑不了,不管你是殺人還是傷人,酒店肯定已經報警了。顧謹言,你要是想安然無恙,你只能尋求我的庇佑,你這輩子只能由我擺布!你跑不了,我說過,就算我不要,你也只能待在我身邊!”
顧謹言猝然笑出聲,他笑得連肩膀都在劇烈地顫抖。
不知怎麽的,楚湛心中不由産生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