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楚湛更加慚愧了, 當着人老爸的面,這麽欺負他兒子。
然而這一聲爸後,除了半癱在長桌邊醉酒得瞳孔渙散的顧謹言之外, 屋內的其他傭人全都悄悄擡起了眼。
老人更是面色凝重。
“……….怎麽?”楚湛察覺到了不對勁。
老人沉沉地嘆息一聲, 那雙經過歲月洗禮的眼睛內流露出失望,他輕輕搖了搖頭。
“少爺。”
楚湛:“……….”
劉詢:“……….”
“唉!我聽人說你這段時間太瘋了, 所以才回來看看, 沒想到是真的。”老人目光緩緩地轉向顧謹言, “凡事得有個度。”
顧謹言已經神智不清了, 身體無力地往桌下滑,楚湛趕緊接住,手臂繞過他的後背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那什麽,我先送他回房間。”
老人微微颔首。
老人姓楊,按以前來說算是家仆, 從小就在顧家, 伺候過顧謹言的爺爺, 父親, 而顧謹言出生後,他又接手了這位少爺,直到顧謹言的爺爺去世,顧謹言成年後, 他年紀大了不願挪動, 于是便告老還鄉去了。
楊管家身在鄉下,可心裏還是記挂着這位從小看到大的少爺,聽到一些風聲後決定過來探個究竟。
不過這趟回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顧謹言爺爺的忌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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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礙于楊管家, 所以楚湛并沒有繼續治療,雖說他是少爺, 可在楊管家心裏始終拿他當親孫子看待。
楚湛生怕這邊還沒治療成功,那邊的老人就被自己給氣死。
不過他心裏仍舊焦慮,他也不敢見顧謹言,只讓人安排到隔壁的副樓,吃食全都送過去。
而他自己則待在主樓,他不敢見顧謹言的原因主要是為了保持自己的狀态,以便老管家離開後能夠迅速投入情緒,然後進行下一輪的治療。
去墓園的那天,天氣陰沉,從早上開始便有大片的烏雲堆積着,然而卻遲遲未下雨。
楚湛胸口發悶,他只當是受到天氣的影響。
下了車,楚湛攙着楊管家走向最深處的墓園,等來到一處明顯區別于其他地方的墓地時,楊管家對着身後的幾名保镖揮了揮手。
“你們就在這裏等着。”
楚湛點頭示意,童特助便将手裏的花束交給他。
而後倆人的身影漸漸隐入翠綠的柏樹林中。
祭拜後,楊管家指着墓地邊上的一棵松柏樹,這棵松柏樹大約兩米高,樹冠疊翠如雲朵。
“就這棵。”楊管家臉上湧現感慨,“你還有印象嗎?那年你親手栽下的。”
楚湛自然不可能有印象,只是他感到困惑,對于這位老管家的出現令他詫異。
因為這是他的催眠世界,很顯然這位管家應該是顧謹言記憶中的人物。
楊管家見他蹙眉,便笑道:“不記得也正常,當時你才多大,就六歲。唉,真是歲月如梭啊,一轉眼你就長這麽高這麽壯了。”
楚湛不知道如何接他的話,畢竟那是顧謹言的童年,而不是他的。所以他只能點頭微笑敷衍過去。
楊管家又板起臉教訓:“只是現在年紀長大了,做事怎麽反而越來越荒唐了呢?”
“…….”楚湛心想,我跟顧謹言本人比起來算是收斂的了。
“那個小顧,我記得他不是跟了你好多年嗎?怎麽?你們兩個還僵着?經常鬧成這樣?”
楚湛扯了下嘴角,“沒有,只是偶爾。”
“你是少爺,現在又是楚家家主,我不好說什麽。只是你要是真喜歡他,那就跟他好好磨合相處,而不是前幾天那樣打罵。”
楚湛點點頭,“我知道。”
楊管家哼了聲,語氣卻是寵溺:“你知道就好,有個人能陪在你身邊,你該珍惜,別到時追悔莫及。”
年輕人的事楊管家沒法管,倆人在墓地前站着,他又滔滔不絕地說起了從前的事。
“我還記得你爺爺入葬那天,也是這樣的天氣。葬禮結束後,我怎麽拉你都不肯走,後面還是叫保镖抱你回去的。結果沒想到第二天傭人們到處找也找不到你,後來報了警,才知道你偷偷溜出去,跑到你爺爺的墓地來了。”
“問你怎麽溜出去的?那麽多傭人看着,大門那還有崗哨,你說你爬狗洞溜出去的。你說你那會兒膽子怎麽這麽大呢?半夜三更坐在這裏不害怕?”
楚湛聽着楊管家的聲音在耳畔,不停地絮叨,他感覺到自己的情緒在微微波動,他目光游弋過墓地旁一排排的柏樹,仿佛出現幻覺般,意識在漸漸朦胧。
他看見了一群身穿黑衣的人,他們全都眼神悲怮,在墓地前站了一圈。
而人群的中間有一個小男孩,他像個小大人一樣,規規矩矩地穿着黑色的小西裝。
他白嫩稚氣的臉上,五官的模子隐約可見日後的俊美。
有人悲傷,有人低泣。然而他只是垂下了腦袋,緊緊地抿着嘴。蒼白的小臉上一雙眼睛幽黑空洞,長長的睫毛下看不出來眼底的情緒,仿佛像一只沒有生氣的精致娃娃。
有人在低聲談論。
“唉,現在顧家就剩下這麽個孩子了。”
楚湛的身體倏然一震,目光落在那個小小的身影上。
他看起來比同齡的小孩要沉穩,不哭也不鬧,只是袖子下的手一下一下地摳着腿側的小西褲布料,暴露了這個僅六歲孩子內心的無措和不安。
“少爺。”楊管家的聲音将他的思緒拉回,“我們該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起了風,天空的烏雲仿佛黑壓壓地,不讓一絲天光洩漏出來。
這幾日洛予和顧謹言的緋聞鬧得沸沸揚揚,連這把年紀從不關注娛樂新聞的楊管家都知曉了。
他看見楚湛從墓園回來坐到車上,心事重重地将眼神放空到車窗外,便以為他在為這樁事心煩。
坐在副駕駛的童特助接了一通電話後,轉過頭問楚湛,“楚總,顧先生問能不能出去?”
“出去做什麽?”
“顧先生說他去處理些事情,處理完後就回來。”
楚湛擰了擰眉,如果時間充足,他并非一定要關着顧謹言。之所以困住他的行動,只是為了能夠加劇令他厭惡這些被逼迫的感受。
然而現在他遲疑了。或許是出于憐憫,也或許是那張稚嫩的小臉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他的心軟防線在一點點潰堤。
楊管家說:“如果你是真心實意要跟小顧在一起,那麽人也別總是關在家裏面,還是得給人自由,不然你倆只會鬧得更僵。”
楚湛沉默了。
總會迎來下一次的治療,他想,那麽在這之前,先讓他…….再過得舒服順心一回吧。
回到別墅時,顧謹言已經被林霏接走了,楚湛猜想大抵是工作上的事情,他也就沒在意。
劉詢見他回來,語氣急促:“楚醫生,好像不太對勁。”
“怎麽了?”
“你看天上。”
楚湛聞言擡起頭,這一看他吃驚了一瞬,天空的烏雲呈現出模糊的狀态,就仿佛低像素導致畫面不良。
再觀看遠處的景致,也開始變化。
心中一個不好的念頭驟然産生,之前的催眠時間到,世界結束時,楚湛基本上都是受到外力作用而醒來。
可是這一次他在意識清晰中目睹催眠世界結束前的變化,所以這就意味着,等到整個世界全部模糊化後,他們都即将醒來。
時間太趕了。
他必須得在最後一刻給顧謹言來一次最兇猛的治療。
“我得馬上找到顧謹言。”
劉詢問他:“楚醫生,時間緊迫。你這一次還得下猛料。”
“我知道。”
楚湛正準備讓童特助備車,卻聽見客廳的電視裏在播放一則新聞發布會。
他聽見顧謹言的聲音後,下意識盯着電視畫面。
今天顧謹言穿着十分正式,精良裁剪的西裝襯得他氣質不俗,現場的燈光打在他的輪廓優越的臉龐上,白皙光潔的皮膚好似被鍍上了一層光華。
面對記者們的話筒,他禮貌地鞠了個躬。
“今天開這個發布會,我想澄清一件事情。”
“關于我和洛予的緋聞鬧了許多天,浪費了許多公共資源,在這裏我向所有人道歉。”
“我想澄清,我和洛予之間只是同事關系。”
“另外,我有愛人了。”他在屏幕中微笑,仿佛是在對着鏡頭,又像是透過鏡頭,眼神裏的光柔軟又缱绻。
“這些年我為了事業一直不肯公開,也因為這樣,導致我跟他的感情很不穩定,我想跟他說聲對不起…….”
楚湛定定地站在客廳,他說不清聽見顧謹言的這番話後,心裏是什麽感覺。
他想,他多半是沒有感覺的。
如果現在站在這裏的是之前催眠世界裏的顧謹言,那麽他在煎熬度過八年後,迎來一次被楚湛确認關系,他一定會是如獲新生的感動。
然而,他是楚湛。
只是,他卻無法動彈。
顧謹言從新聞發布會出來後回到車上,他如釋重負。
先前的八年,他刻意隐藏和楚湛的關系,怕對方影響他的名聲和形象。
然而這一刻,他卻是真心實意,甚至是迫不及待想要這一段感情。
楚湛應該已經看到新聞了,八年來楚湛一直想要光明正大與他站在陽光下,他今天終于給了。
顧謹言眼內的笑意慢慢充盈,也許他和楚湛之間的芥蒂也會慢慢消失。
在收到楚湛的信息,讓他今晚一起用餐時,顧謹言很高興,當車子路過花店的時候,他下車買了一束白玫瑰,将它們放在後座上。
一段支離破碎的感情,只要他努力,那麽仍舊能夠被修複。
然而,到達約定的地方,童特助卻給他打來電話,說楚湛臨時有宴請,讓他先等着。
結果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九點鐘。
楚湛站在酒店的大門口,穿了一件日常休閑的風衣。
顧謹言看見他對自己微笑,原本還不安的心情稍稍平複,他立刻情不自禁地嘴角含起了笑意。
“等很久了?”楚湛摟了下他的腰,看似親昵地說着,“臨時有個宴請,我脫不開身,你吃飯了沒?”
其實顧謹言早餓了,只是這一刻看到楚湛的笑容,他覺得渾身充滿能量。
“沒事,待會吃夜宵也可以。”顧謹言聞到了楚湛身上的一點酒味,問:“現在去哪兒,回家還是?”
楚湛抱歉道:“現在走不了,那幫合作的說還要去會所玩一會兒。”
顧謹言多少有些失望,不過他還是輕松地笑了笑,“那我…….車裏等你?”
楚湛抓起他的手,“跟我一起去,等完事我們一起回家。”
顧謹言毫無防備,這一陣子,他焦灼于跟楚湛之間的相處,此時楚湛笑意盈盈的樣子,他倏然松了一口氣。
在他看來,這次的矛盾只是八年來大大小小坎坷中的一項,只是從前他自己不在意,所以沒理會。
而這次他對楚湛上心了,所以才會感到事态格外嚴重。
現在,總算雨過天晴了。
楚湛宴請的這家酒店,樓上就有高檔會所和客房。
他們在八樓開了一間豪華包廂,這幫財閥白天衣冠楚楚,一到晚上混跡在夜色場所,便撕下了正經的表皮。
八年裏,自從有了楚湛的庇護,顧謹言已經不需要周旋在酒色名利場。而楚湛也不願意他出入這些場所,加上倆人先前關系保密,只有極少數人知道顧謹言除了是個明星外,還有別的身份。
所以當包廂裏的財閥大佬們看見楚湛身後的顧謹言時,并沒多想,只當他是楚湛叫過來一起玩的明星,畢竟包廂內還有幾個娛樂圈眼熟的面孔。
顧謹言拿起一杯酒,楚湛攔住他:“你沒吃飯,別空腹喝,先吃點水果墊墊肚子。”
聽到這句關心,顧謹言哪怕有些反感這種場所,但這刻心情還是很舒暢。
楚湛要應酬,沒辦法只得跟這幫人斡旋。盡管是在催眠世界中,可是酒場上的這點事,不論在哪個地方都一樣,該喝還是得喝,于是他便一杯接一杯。
顧謹言擔心楚湛吃不消,後頭幾乎是幫楚湛都頂了。
重新投入感情的顧謹言,只剩下全心全意。他的熱烈真摯,灼得楚湛眼眶有些發熱,他開始提心吊膽,又糾結地面對接下來的操作。
包廂裏的這幫人本來就無意灌楚湛,畢竟在這個世界中,楚湛的身份地位超然,給他們十個膽都不敢,他們今天只是有任務在身,于是受雇主指令,不斷給目标添酒。
幾番下來,顧謹言喝了兩個多小時後,目光略微渙散。
“好了,別管他們了。”楚湛見他搖搖欲墜的樣子,勸道:“待會兒你連坐都坐不穩了。”
顧謹言盡管喝得渾身無力,可心情卻是非常好。
包廂內音樂聲嘈雜,他湊近楚湛說:“我有東西送給你。”
“什麽?”
“待會你就知道了。”
楚湛望着顧謹言眼底的流光溢彩,心情不由地複雜,他幾不可見地扯出一絲笑,悶頭灌了自己一杯酒,喉頭滾動着,辛辣地如同刀割。
“楚總,出來玩還講悄悄話呢?”說話的是一個四五十歲,圓臉禿頂的男人。
從顧謹言進包廂後,這人的兩只眼睛就粘在他身上下不去了,即便此時左擁右抱着,那眼神也直白下流。
顧謹言察覺到後厭惡地沉下了臉,卻看見楚湛只是随意笑了下,他當即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
他無法形容楚湛的笑意,他眼睛掃了一圈四周那群莺莺燕燕,這些年輕漂亮的男孩女孩們被在場的商界大佬們肆意調侃撫摸,反而更加笑得花枝亂顫。
“楚總,你身邊的這位眼熟得很啊,是哪位大明星啊,不給我們介紹嗎?”禿頂老男人色眯眯地盯顧謹言。
楚湛的行為出乎顧謹言的意料。
他看了一眼臉色不善的顧謹言,突然輕浮地搭上了他的肩,“不是什麽大明星,就拍過幾部戲。反正閑着也沒事幹,就丢幾個錢給他出去玩玩兒。”
顧謹言頓時臉色沉得難看,他承認楚湛說的是實話,只是這句實話令他心底莫名反感。
當他意識到楚湛對他的态度如同在場的這些大佬們對身邊依偎的男女們并無區別。
這種輕浮的動作讓他聯想到了被逗弄的貓狗,他感到怒不可遏。
尤其聽到楚湛接下來的話。
“怎麽?”楚湛朝禿頂老男人挑了下眉,“王總你感興趣?”
“楚湛!”顧謹言不可置信大喝。
楚湛拍拍他的肩,卻沒有安撫,只是沉下眼睛。
“別耍脾氣。”他聲音驟然低沉,語氣中透着不滿。
顧謹言內心厭惡又心寒,他倏然站起身,腦袋卻暈眩了一瞬,惹得周圍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楚湛一把扣緊他的手腕,“幹什麽去?”
“回家。”
“你給我坐下!”楚湛不容置喙,他冷着臉又加重了語氣,“坐下!”
顧謹言不肯動,強撐着搖晃的身形,捏緊了拳頭。他心中怆然,他想起新聞發布會結束後,自己迫不及待想要見到楚湛的心情。
他暗自發誓,從今天起,他會回報給楚湛一顆真心,不會再讓楚湛患得患失。
這段感情從今天起重新經營,他期待在空白的畫布上提起筆描繪。然而此時,卻仿佛被人一把掀翻了顏料,打碎了他的期待。
并且這個破壞者還是楚湛。
顧謹言忍不住自嘲冷笑。
禿頂王總并不介意,反而推開身邊的兩個男孩兒,佯裝打着圓場地湊到顧謹言身邊。
“楚總消消氣,明星有點脾氣很正常,更何況長這麽好看的男明星,怎麽也得哄着點。”
他說着又伸手拉扯着顧謹言的手。
楚湛皺了皺眉,卻很快松緩,盡管那只抓着顧謹言的肥胖的手令人惡心刺眼,但他必須得裝作若無其事。
他撇開眼,盯着桌面上的高腳杯,避去了落在自己臉上的兩道視線,他不敢對視,也清楚顧謹言眼裏的憤怒與寒心。
顧謹言渾身的血液仿佛盡數褪去,他甚至都察覺不到自己胳膊上的那只胖手,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楚湛。
然而他根本看不到楚湛的臉上,自己想要看見的東西,哪怕流露出一絲不悅!
對方氣定神閑,仿若事不關己般。
憤怒悲哀失望厭惡瞬間湧滿,顧謹言雙目布滿血絲,他狠狠掙開王總,胸腔內堆積的情緒變為厲聲大喝:“滾!”
王總被身強力壯的顧謹言推得趔趄倒在一旁的沙發上,頓時姑娘們尖叫一聲。
楚湛摔了一只高腳杯,陡然站起身。
“你胡鬧什麽!?還不給王總道歉!”
顧謹言牙齒都在打顫,他一雙血紅的眼瞪着楚湛。
王總被人扶起,他罵罵咧咧地:“楚總!你這個小明星脾氣太大了,真的需要好好教訓一下!”
顧謹言渾身充滿着緊迫的戾氣,可他盯着楚湛的眼神,除了怒火,怨恨,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
他在期盼什麽,楚湛知道。
天真的顧謹言還在期盼着楚湛能夠給予一絲情分,可惜他不知道自己的痛苦卻是治療中的一環。
這樣的顧謹言令楚湛的心髒抽痛了一瞬,他必須狠心扼殺顧謹言最後的期盼。
他只能表現出潇灑又令人憎惡的嘴臉,在顧謹言看來最為致命的一擊。
“他都當衆掃我面子,我可教訓不了。要不?王總你來幫我教訓下他?”
轟然間,顧謹言耳鳴目眩,他只能隐約看見那張清俊的臉上揚起了笑容,接着從那一張一合的嘴裏發出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
周圍人在哄笑,那個聲音也在笑,所有人似乎都很開心,唯獨他自己從頭冷到腳。
“楚總,你舍得啊?”王總一雙眼猥瑣地在僵滞在原地的顧謹言身上流連,他早已不計較被推的那一下了。
顧謹言總算從麻痹的感官中恢複了一點反應,然而卻聽見楚湛輕飄飄的一句話。
“不聽話的留着做什麽?今晚辛苦王總調教了,我有事得先行一步了。”
眼看楚湛就要繞過沙發走出去,顧謹言徹底驚醒,他一把抓住楚湛,劇烈的情緒令他的指尖都在楚湛的手腕上顫抖。
“我問你。”顧謹言抓得很重,像是要将五根手指都狠狠掐進楚湛的皮肉中。
手腕上傳來劇痛,楚湛沒有掙脫他,任由被抓着。
今天的顧謹言真的很好看,他穿着最得體的衣服結束了新聞發布會,公開了愛人。他揣着最濃重的心意過來找他。
可僅僅才過了幾個小時,他的心就被自己踩在了腳底下。
“你非要這麽做?”顧謹言沒有撕聲大吼,甚至聲音暗啞,只是眼尾迅速地蔓延開一片紅色。
楚湛下意識心驚地認為會有血色的液體而控制不住淌下他的眼角。
他聽着顧謹言的聲音而心髒綿密地鈍痛。
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顧謹言,我們馬上就要治療結束了。
楚湛擡起眸直視着顧謹言的眼睛,從喉嚨中艱難地說道:“你聽話,只是陪王總一晚上。”
顧謹言眼底一片頹敗,他忽然抖着肩無聲笑了。
楚湛不敢再面對,幾乎是慌亂地走出包廂。直到包廂門閉上,他再也沒聽見顧謹言發出聲音。
他想,這一次的治療應該夠了。
楚湛走出酒店,來到停車場,他坐上顧謹言開來的車,卻靠在駕駛位閉上了眼睛。
“楚醫生。”劉詢來了,“事情進行得怎麽樣了?”
楚湛疲憊地将手背搭在了眼皮上,“我雇了人,讓他假裝帶顧謹言去房間非禮,等時間差不多了,我就上去。”
“你用什麽辦法?給顧總下藥了?”
楚湛長長地嘆了聲氣,“他喝多了,沒力氣,我把他丢那了…….”
他說完,心髒又是一下一下地不舒服。
劉詢不由擔憂問:“你雇的那個老頭該不會真對顧總做什麽吧?那顧總要是醒來,我倆真的可以提前喊家人來收屍了。”
楚湛搖搖頭,“不會,那老頭沒那膽,只是惡心惡心顧謹言罷了,等差不多了,他會給我打電話。”
“那就行。”劉詢松了口氣,突然他又驚訝了聲,“這後座怎麽還有一束花呢?你買的?”
楚湛一愣,猛地看向後座。
只見後座的真皮座椅上靜靜地放着一束包裝精致的白色玫瑰,用白色的綢帶捆綁着翠綠的花杆。
顧謹言在包廂裏的聲音回響起。
這就是顧謹言要送他的東西嗎?
楚湛緘默着。
他突然想抽煙,可惜他不會抽煙。他只能默默別開眼睛轉過頭,忍受着心底緩緩淌過一陣又一陣的酸楚。
“馬上就好了顧謹言。”他在心底說,“我一定會治好你。”
然而時間過去了四十來分鐘,那個扮演王總的老頭還沒給他來電,他心中隐隐不安。
正準備要打電話過去,手機就來電了。
接通電話後,對方一陣急促的聲音:“楚,楚總!不好了!”
楚湛眼皮一跳,忙問:“什麽事,說清楚!”
“我把顧先生帶去房間,誰知道路上不知道哪冒出來幾個人,硬是把顧先生拽走了!”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