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知道我哥跟我媽不對付的原因的時候我感覺我的心被硬生生從中間切開了。我不敢相信我媽居然做了那麽多壞事,也不敢相信我哥受了那麽多苦。
我知道唐慈以前很喜歡魚,但那兩條魚死了之後我就沒再見過他養。我十二歲時他走的那年國慶,我和我媽去菜市場逛,求着我媽給我買了兩條小魚。帶回家裏的時候才忘了沒買魚缸,我媽說她明天再去菜市場幫我買,兩只小魚就在塑料盒子裏生活了一天,結果第二天我放學回來我媽卻說她忘了。我很生氣,我的小魚看着已經有點不精神了,我很擔心就拎着塑料盒子想自己去買。結果還沒出門,我繼父就回來了,他問了我的緣由,說雜貨間有一個小魚缸,是唐慈以前養魚用過的,他最後還親自上樓幫我把魚缸找了出來。
兩只小魚在魚缸裏玩得很開心,但我好像不太會養魚,它們沒活過一個月就死了。我纏着我媽又去買了兩條,結果也沒活多長時間,年前就死了。我不信邪,一直買,一直養,每次都買兩條,用了比之前每次都更細心的态度去養活它們。因為我吃了唐慈的魚,我要養兩條還給他,所以直到我20歲也還在養。
我不知道我養死過多少條魚,也不知道唐慈看見那個魚缸和兩條小魚的時候會有那麽大反應,我只知道我又惹他不開心了。
那天,我跟着他去了唐阿姨的墓地,墓碑上的照片很顯小,但很漂亮,跟我第一次見她時一樣漂亮。我看着我哥哭,心裏也疼。我對他說我欠他的,我想還他。但我也知道,他的媽媽沒了,我無論如何也不能還給他一個媽媽。
于是,我跪在地上一個勁的磕頭,一個勁的道歉。後來我哥攔住我,說不是我的錯,但我更希望他能怪我,這樣我們至少還能多點關聯。我親了他,鮮血混着泥土的味道很惡心,但我哥沒嫌棄我,他是最善良的人。
我們吵了很多次架,我哥心軟,我一哭他就不怪我了,所以我總是哭,他也總是罵我是孬種是蠢蛋,但最後總能原諒我。
我很高興我哥喜歡吃我做的面,我也喜歡給他做。那次在醫院的時候看他吃不下飯把我心疼死了,所以後來我每天都問他要不要吃面,他要吃,我就給他做。只要我哥愛吃,我給他做一輩子都行。
我愛我哥,我哥也愛我,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我知道他就是愛我。
他搬出去那幾個月裏我幾乎每天都會去找他,但他說不想跟我見面,所以我只敢在他門外站一站,一聽到裏面有動靜就跑走,生怕他發現了更讨厭我。
那次我沒想到會撞見他的,那麽長時間不見我看他瘦削的身材緊攥着拳頭還是走開了,但我太想他,又沒繃住進了他的房間。我把他壓在牆上親,但他咬我,我以為他是不想親,可下一秒又被他壓在了牆上,他還很生氣地摔上了門。後來我沒忍住跟他做了,他沒有拒絕我,但在睡夢中又說讨厭我,說為什麽偏偏我是我媽的兒子。
我倆睡完之後鄒宏明就出事了,我開着地下車庫的“爛車”接上我哥我們一起去了警局,了解了一切由來和結局之後,我見我哥笑了,但我看得出來他不并開心。最令我沒想到的是,我開的那輛車還真是個爛車,那車的剎車片不知道怎麽壞了,手剎太長時間沒用,太死了根本剎不住車。我在一條下坡路的時候一直剎不住就沖了下去,剛好左邊輔路上開來了一輛裝滿貨物的半挂,當時我都吓壞了,我把車門的鎖打開,讓我哥開門跳車,我哥非不,一直幫我死命拉着手剎,但沒用,一點用的沒有。到了最後一刻他竟然解開安全帶沖過來擋住了我。
好多血,我醒來的時候感覺滿世界都是血。我身上疼得想死,過了幾秒才意識回籠,我一直喊着我哥,可我哥渾身是血的躺在我懷裏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很微弱。救護人員來的時候我已經失血過多跟我哥一樣暈了過去。直到再睜開眼,我哥纏着一腦袋白色繃帶坐在我床邊看着我。
“哥。”我喊他,他卻不為所動,只是看着我笑,跟個...孩子似的。
“哥?”我再喊了一聲才看到他沒有戴助聽器,根本聽不見。我笑了笑,想伸手摸他臉,手剛從被子裏拿出來,他随即就抱住了我的手把我的手貼在他臉上蹭。然後我又想哭了,我們都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Advertisement
我們兩個身上的傷都很嚴重,我哥還傷了腦子,我們兩人在醫院住了快三個月才辦了出院手續。出院之後我又明着暗着調查了鄒宏明那件事,最終得知被判了刑的那幾個人都參與了販毒的事情,鄒宏明也是一樣,而那輛致使我和唐慈出車禍的車就是他給鄭漢青準備的,他早知道事情會敗露,就想借着車禍殺了鄭漢青再把所有事都嫁禍到他身上,但沒想到還沒出手就一窩全部被警察端了。我沒有告訴我哥,也沒有帶他回家,而是在他之前租的公寓旁邊重新租了一間房,因為現在的他開始嫌棄之前那間房太陰暗太壓抑了,也不知道他之前是怎麽忍心在裏面住了那麽久。在新的房間裏,我帶着他去商場超市買了好多亮顏色的裝飾品,把房子裏裏外外裝飾得很溫馨,很溫暖。我給他重新配了一對助聽器,現在我和我哥每天都抱在一起睡覺,雖然他不知道我是誰,但他很依賴我,我覺得很幸福。
我哥有一次問我我和他是什麽關系,我猶豫了好久卻沒有說實話,也沒有說我之前一直想要的那個關系,我怕他記起來了之後會跟我生氣。最後跟他說我和他是朋友,說我們倆都是孤兒,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了,一直相互陪伴,相互照顧着長大的。我沒有故意跟他說那些傷心的事情,我自私地希望他能把仇恨忘掉,至少不要那麽快想起來。
後來我又給他講了很多我和他以前經歷過的我覺得很美好的事情,有時候講着講着他就睡着了,每到這時候我才敢抱着他親親他,湊近他的耳朵跟他悄悄說“我愛你”。有時候親得時間長了或者沒收住力親得他有點疼了就會把他鬧醒,然後他就會迷迷糊糊地看着我笑,摸我臉蛋又讓我親他,但我只是哄哄他,說他做夢了,讓他趕緊睡覺。
沒想到我哥失憶了還是那麽單純,有一次我從外面買菜回來又撞見他洗澡忘了關門。但現在房間裏只有我們兩個,我就沒着急提醒他,而是先去了廚房做飯。過了沒一會兒我哥直接裹着浴巾就來了廚房,我做飯太專注沒注意到他進來,直到被他從後面抱住了腰。
我哥軟軟地喊我:“小隅。”這是他第一次喊我的小名。
我有些驚喜,握着他的手轉過身去看他,視線裏都是白皙的肩膀,上面還有沒擦幹的水珠,紅潤的嘴唇,潔白的貝齒,濕潤的雙眼...我瞬間腦子充血,感覺下一秒就要七竅流血而亡了。
“小隅。”他又喊我。
“嗯?”
“小隅。”
“嗯。”我笑着應他,然後溫柔道,“先去穿衣服好不好,等會兒我們吃飯。”
“小隅。”
我哥一直喊我,喊得多了,我就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叫我還是想要“小魚”了。于是我關了煤氣竈,拉着他出了廚房。坐在沙發上,我拿出手機搜索了一堆魚的照片指給他看,問:“是想要這種小魚?”
他搖了搖頭,又喊“小隅”。
我試探着用食指指着自己,“那你是在喊我?”
我哥笑着點了點他,又看着我喊“小隅”。
我雙手環抱着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我現在不能随便哭了,我哥看見了會難過。
情緒整理好後,我帶着唐慈去房間換了衣服。是上周我帶他去商場買的,他穿着很好看。
“哥,過來吃飯了。”
我哥接過我給的筷子就開始在碗裏挑雞蛋,跟以前不一樣了,他以前沒失憶的時候老是在我碗裏找雞蛋吃,而現在他卻總是把雞蛋挑出來堆在一起再分一半給我。
“不用了哥,你吃吧,我這些夠了。”
我每次都會說他,但無論我怎麽說,我哥總是不聽,一邊笑一邊繼續往我碗裏放雞蛋。
他幾乎不怎麽出門,每次買菜什麽的我都想帶着他一起,但他卻總是拒絕,我問他原因他也不告訴我。後來一天晚上我硬拉着他出來散步,才知道他懼怕出來的原因。那次車禍後,他不僅傷了腦子,還留下了心理創傷。去散步的那天他剛下了樓就緊緊抓着我的手不放,整個過程一直緊貼着馬路牙子走,每經過一輛車他都會停下來看着它開過去才繼續挪步。公園到家的距離不超過二百米,但我們光去就花了半個小時多。後來我不再沖動帶他出去,而是慢慢來幫他恢複。我會買一些小汽車玩具回來跟他一起玩兒,或者陪他看一些賽車類的比賽,他對這些的反應還是比較大的,特別是聽到巨大的車輪擦地的聲音會捂着耳朵往我懷裏躲,然後我就摘了他的助聽器一遍遍哄他,說這都是游戲,不可怕的,也是起到一些效果的。
現在的唐慈很愛笑,幾乎只要是我看向他,他都在對我笑。唐慈也很乖,比以前脾氣好了不少。我有時候忙工作大半天都沒空理他,他就坐在一邊看電視,也不鬧也不打擾我。等我工作完他又會撲過來親我一口再幫我砸腰捶背。
我說不上來現在的唐慈和以前的唐慈哪個更好,但我想,無論哪個,只要他是唐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