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魚堂燕

第14章 章

第 14 章

出事到現在已經兩個多月了，我媽打電話聯系我了好多次，我也沒跟她說實話，只說我帶着唐慈在外面玩兒。她把我罵了一通，說我們倆倒是逍遙自在，我繼父被抓了，要債的找上門來光讓她一個人對付，罵我們沒良心。

我也很無奈，我不能把我哥一個人丢在這邊，畢竟他還生着病，可我媽一個女人獨自頂着壓力确實也很讓人擔心。我想了好久，一直沒有想到兩全的辦法。

“小隅。”

“嗯，怎麽了哥？”我看向唐慈，他穿着我給他買的棉質睡衣，慵懶的從房間走了過來在我身邊坐下。我摸摸他的頭，笑着問他，“睡得好嗎？”

“好，床很舒服。”

“...哥，我跟你商量件事兒？”

“什麽事？”

“我過幾天想去出個差，你能自己一個人在家嗎？”

我以為唐慈會直接告訴我“會”或者“不會”，但他沒有，只是靠在我身上玩兒着我的睡衣紐扣。“不能帶我一起嗎？”

我猶豫了下，我不敢想像唐慈見到我媽的場景，或許他會毫無反應，或許他能瞬間想起先前的所有，這是我不可預料卻很擔心的，所以我拒絕他了。

“哥，那個地方有點危險，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就在家乖乖等我好不好？”

我哥擡起頭來審視的看着我，有時候我看着他的這種眼神，心裏總會想他是不是已經恢複記憶了，但又好像沒有，因為他每次這樣看了我之後下一秒就會捧着我的臉親，這次也一樣。

“小隅...”

我沒阻攔他，被他壓在身上親了好久，等到他氣喘籲籲的時候才自己停了下來。

“好，你去工作吧，我一直在家，我等你回來。”

我慚愧地笑了笑，右手摸着他的臉。唐慈很瘦，但他的臉型偏圓，摸着也肉肉的軟軟的。我喜歡摸他的臉，只是他以前沒生病時老不讓我摸，每次我不小心碰到會故意停留一下，然後他就會大嘴巴抽我。

“哥，你好好。”我抱着他的腰，把臉埋在他胸口。或許是我裝的不像，唐慈可能早就發現我們不簡單只是普通朋友或者室友的關系了，所以平常他主動親我抱我的次數更多。

“小隅。”他又喊我。

“嗯，我在呢。”

“我...我喜...”

我聽見他吞咽了下口水，嘴裏嗫嚅着卻一直不說出來，于是擡頭看他，沒想到他把臉都憋紅了。我笑着揉揉他的臉蛋讓他放松。

“怎麽了？你有事兒要告訴我嗎？”

我哥以前經常罵我是“死直男”，那時候我沒在意過這些詞彙，我以為“死直男”就跟“畜生”“王八蛋”是差不多的意思。後來在公司，一個女員工在跟她的同事吐槽他男朋友也說他是“死直男”被我不小心聽到了，我就上網搜了一下才知道原來我哥是嫌我太死板，不懂浪漫。後來他跟我說話我都會在腦海裏思考一下他會不會有什麽另外的意思，但還是被他罵了，他說我太遲鈍，腦子笨。

“我喜歡...”我哥直勾勾地看着我，嘴唇被他舔的很幹，我好想幫他潤潤，但他還有話沒說完，那我就再等等。

“嗯，喜歡什麽？”

“喜...喜歡...”

好巧不巧，我媽來電話了。我看見來電顯示上的備注時心裏慌了一下，不知道我哥有沒有看到。“哥，我去接個電話，你先看看電視啊。”說完就拿着手機進了浴室。這間房子的浴室很隔音，我站在裏面按下了接聽。

“你什麽時候回來啊。”我媽的語氣裏都是委屈和責怪。

我往門口看了一眼，拳頭攥得死緊，“過幾天吧。”

“過什麽幾天啊，那幫人今早又來了，還帶着家夥，你想看見我被他們砍死是不是啊？”

“什麽？”我聽見這話心裏也慌了起來，“你現在在家嗎？”

“對啊。”

“好，那你先躲躲，他們再來你就報警，我現在就回去。”

“嗯，那你快點啊。”

挂了電話，我出了浴室，看見我哥抱着膝蓋蹲在沙發上，小小一只。可我只顧着擔心我媽的安危了，卻忽視了他的心思。

我哥看見我出來還驚喜了一下，然後因為我的話瞬間又塌下了脊梁。

“哥，我可能得現在就走了。”

“啊，那好吧，你要注意安全。”

我聽出了他語氣裏的不開心，然後伸手抱了抱他。

“哥，乖乖等我回來，我回來就告訴我你喜歡什麽，我都買給你，好不好？”

唐慈看着我胸口上他剛玩兒的那枚紐扣，垂着眼低落道：“嗯，你要快點回來。”

“好。”我親了親他的額頭，跟他抵着鼻尖，“哥，你好乖。”

出門的時候我照着網上“不死直男”的做法，用便利貼給他寫了好多東西，還畫着簡筆畫貼在房間的角角落落。寫的時候，貼的時候他一直都在待我身邊，跟着我走走停停。我跟他說我會很快回來，吃飯的時候會幫他叫外賣，讓他只在門口接一下就好，不要出門，晚上睡覺要鎖好門窗，誰敲門都別輕易開，他都說好。我哥比我聰明，他肯定能把自己照顧好。

回家只用了一個小時左右，我下了車急急忙忙趕到別墅，卻并沒有發現什麽異樣。進去了之後，我媽還是和以前一樣悠閑地坐在沙發上喝着茶聽着曲兒。我心裏有些疑惑，打量了她一下，走過去坐下。我媽看見我回來也只是笑了笑，沒有表現出驚喜或者別的什麽驚嘆的表情。

“媽？”

“嗯，你回來啦，餓了沒，讓阿姨幫你做飯。”

“不餓，”我搖搖頭更覺疑惑了，轉頭往客廳裏環顧了一下，物件什麽的也都齊全，“那幫人有沒有威脅你什麽？”

我媽喝了口茶淡淡道：“沒有。”

“那他們說沒說過什麽時候會再來？”

“也沒有。”

我聽着我媽不鹹不淡的語氣心裏有些不耐煩了，“那他們來都幹了什麽，您別喝茶了，跟我說說行不行？”我說着直接伸手把她的茶杯拿了過來。

結果她癟了下嘴又開始摳指甲了，“沒什麽說的啊。”

我看着她不鹹不淡的語氣覺得更煩躁了，站起身沒好氣道：“沒什麽說的我先走了。”

“你幹什麽去？”

“我哥還在外邊兒。”

我媽急了，把腿從沙發幫上放了下來，梗着脖子喊：“你哥你哥，你現在就只擔心那小子了是吧，你知不知道我才是你親媽，他只不過是一個要跟你争奪財産的敵人。”

“媽！”我轉過身吼她，看見她的表情疑惑了一下，也可以理解，因為我長這麽大幾乎從來沒跟她唱過反調，也沒有這麽大聲地跟她說話，更別說吼她了。“我不要，那些財産都不是我的，是唐慈的。”

“什麽不是你的，你四歲就在這兒了，又聽話又有能力，對鄒宏明又孝順，比那小子差哪兒了，我這麽多年都為你操持着，你現在說你不要，你個腦子蠢的。”

“你還記得你帶我第一次來這棟別墅見的那位阿姨嗎？”

瞬間的，我媽的臉色變得不自然起來。

“她從樓梯上摔下來是因為你對不對？”

我媽扣了扣沙發軟墊，長指甲全部陷進裏面去。

“是他告訴你的是不是？”

“所以是真的？”我也并不是說現在才相信這件事是真的，其實我哥哭着告訴我的時候我就信了。只是不敢承認罷了，誰會希望自己的媽媽是殺人兇手呢。

“是又怎樣？憑什麽她生來就什麽都有，所有人都捧着她，連我愛的男人也都搶了去，憑什麽啊？她唐敏從來就是自私虛僞的人，鄒宏明本來是我的，就因為她有錢跟她好去了。我也很漂亮啊，為什麽要被逼着嫁給你爸，這也就算了，你爸不就是被人騙了吸了點毒嗎，戒了就好了啊，但唐敏非要趕盡殺絕，讓警察把你爸抓了，所以他才一頭撞死的。憑什麽她過着有錢人的生活，我就要帶着我的孩子住橋洞，你告訴我憑什麽啊？”

我媽撕心裂肺地喊着哭着還不停地用拳頭砸着自己的頭，我只能死死抱着她阻止她的動作。以前我從來沒聽她說過這些事，但我爸吸毒我是知道的，他不僅吸毒還販毒，被判了死緩，在監獄裏犯了毒瘾才撞死的。

“媽，媽！”我抱着她，抓住她的手，讓她能冷靜下來，但片刻的冷靜根本起不了什麽作用，過往的那些痛苦回憶每次回想起來都會再疼一遍。

我媽在我懷裏安靜下來後就睡過去了，她打電話說的那些都是騙我的，根本沒有催債的人，她的目的就是想讓我回來而已，因為我出去很長時間了，年也因為住院沒在家裏過，她很生氣。

我安頓好她就出門給唐慈撥去了電話，天已經黑了，他現在應該剛吃完飯。

“小隅。”

“嗯，哥，在家乖不乖。”要按唐慈以前的性情，我這樣問他絕對會被罵一頓，但他現在不會，我得珍惜他這種不可多得的時候。

“乖呢，我把你點的飯菜都吃完了。”

“哇，這麽厲害啊。”

“嗯，但是外賣沒有你做的好吃，我就着飲料才吃完的。”

“是嗎，那等我回去了再給你做，不過飲料要少喝啊，喝一點嘗嘗就行了。”

“知道了，我只喝了半瓶，放冰箱裏明天再喝。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我想了想，我媽現在情緒還不穩定，但唐慈現在還可以。

“嗯...可能得幾天，這邊比較忙，你有什麽事嗎？”

“沒有，我就...我只是，我想你了。”我哥說話結結巴巴，越說聲音越小，不過我聽清了。

“我也想你，哥，你在的地方能看見月亮嗎？”這是我在網上新學的“不死直男”的做法，我哥肯定會很為我驕傲。

“現在能看見了。”

“那月亮有沒有把我的想念告訴你啊？”我不得不覺得我真的好浪漫。

唐慈估計又害羞了，“嗯，告訴了。”

“我也被告訴了，它跟我說唐慈很想我，讓我快點回去。”

“嗯，我很想你，想你快點回來。”

“好，我很快就回來，你在家好好聽話。”

“知道了。”

後面幾天我才知道我哥只要天一黑月亮一出來就會坐在飄窗下面看着月亮，他知道我不善言辭，但月亮會把我的心裏話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