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誤時機
誤時機
秦之行盯着桌上的飯菜,眉頭越皺越緊,老衙役站在一旁,不敢多言,心裏嘀咕:難怪秦二姑娘身量纖纖,有這樣一個冷面閻王在側,誰人敢下咽,他不自覺地吞着口水,餘光打量着秦之行。
秦之行等了許久,拿起筷子,粗粗嘗了幾口,把筷子往桌上一放,他面色微愠,語帶責備:“秦卿去哪了?”
老衙役拿不準是何事觸了他眉頭,急忙站到他面前,低頭拱手道:“現下應該是在廚房忙着,大人,可是這飯菜不合您口味?”
日已東升,但膳廳內卻暮氣沉沉,周遭似乎都被嚴冬凝結起來:“她妹妹呢?”
老衙役應道:“之前總見她在廚房幫忙,但今日屬下也一直未見秦二姑娘,許是家裏有事,需要屬下去打探一下嗎?”
秦之行把袖子一拂,起身離開:“成何體統,既已過了開衙時間,還不見人影,莫不是把這裏當她自己家了?”
老衙役待他離開,後腳就跑進廚房,拉着秦卿:“不好了,大人剛才生氣了,秦二姑娘去哪了,他在到處找她呢?”
秦卿因在家耽誤了時辰,回到衙門後就匆匆趕去廚房,還沒來得及向秦之行禀告,知他生氣,放下手裏鍋鏟,随衙役去見他。
秦之行坐在書房看昨夜記錄的口供,見秦卿被帶進來後,認真地給他比着,但是他完全猜不透,他把手裏的案卷一放,問向旁邊的老衙役:“她說的什麽?”
老衙役頭上的汗都出來了:“屬下,屬下也不知道。要不我去請師爺,師爺聰慧定能知曉一二。”
李玉早已來了縣衙,見正堂無人,向書房走去,和老衙役撞了個滿懷,待明白事情來龍去脈後,他大概猜測一番,看向秦卿:“秦二姑娘可是身體有恙,今日告假了?”
秦卿認真對着他們三人點點頭。
看見秦之行神色稍緩,衆人也都放下心來,他示意他們退下:“那先好好治病,等回來再議。”
此時,顧一火急火燎地趕去書房:“大人,您猜的果然不錯,我們一直跟着徐良,見他行蹤詭異,昨夜已經出城了,似是往上都方向去了。”
秦之行:“繼續派人盯着,看他去了哪裏,切記不要打草驚蛇!”他盯着手裏的口供,細想着昨夜的事,“等等,你去縣裏藥鋪跑一趟,問問昨夜可有人去秦家和他隔壁出診過。”
*
春風樓內,輕紗曼帳,香薰袅袅。
白日客人少,姑娘們大多在休息,後院拐角的一間屋子是專為調教新來的姑娘而設。
秦煙被五花大綁地扔在床上,那一記打得不輕,她現在還沒醒。
一女子穿着一襲織錦長裙,裙擺輕曳,色彩斑瀾又不失雅致,宛若春日裏綻放的嬌花,幾縷青絲不經意間垂落肩頭,增添了幾分不經意的風情,她走近瞧了瞧躺在床上的人:“看着模樣倒是不俗,就是不知性子如何。”
龍哥大笑道:“這渝州地界還有你豔娘摸不透的的性子?哪個小姑娘不是哭着進來,笑着迎客的,別自謙了,如此美人,你不要我可帶走了。”說着就要伸手去拿人。
豔娘擡手輕拍他一下,捂嘴笑道:“龍哥着什麽急呢,開個玩笑都開不得了麽,這姑娘可還是雛兒?”
這風月場上,失沒失身是兩種價錢,龍哥自是不會因為他一點愛欲白白斷了自己財路,龍哥啐了一口:“不是正經好貨我會來和你談?”
豔娘和他交易多年,也是信得過他,說着一擡眼,身旁的人恭敬地把金葉子遞過去。
兩人正說着,床上的人也漸漸醒來,龍哥把金葉子往懷裏一踹,眼裏暧昧不明:“過幾日我也來喝一壺,到時候你可得給我留着人,讓我也見識見識你調教得如何。”
豔娘笑着:“好說好說。”
秦煙的頭昏沉沉的,還未看清自己身在何處,脂粉味就撲了過來,看豔娘的打扮,無需多問也猜得到她自己身在何處。
豔娘身後站了四五個雜役,兇神惡煞,手裏拿着木棍,一下一下落在手裏似在警告和威懾。
龍哥既得了錢財便離開了,豔娘翹着二郎腿坐在圈椅中,頗有氣勢:“小姑娘,既來了我春風樓,便好好在這待着吧!乖乖聽話還能少受些苦,你可以叫我豔娘,都是女人,我也不想難為你,你若好好接客,我自會好吃好喝伺候你,客人的賞錢都歸你,酒水錢我可分你一成;但是,你若自讨苦吃的話,可怪不得我了。”
秦煙細想着昨晚的經過,看着窗外天光大亮,若是用馬車而來,如此時辰既出了渝州也未可知,她試着用力掙開手裏的繩結,卻越勒越緊,掙紮不得。
豔娘發問:“可是個啞巴?倒也無妨,就是少了些情趣。我知你一時接受不了,沒關系,這幾個哥哥會教你。”
她理理裙擺,轉身要走,那四個男子□□着,沖她圍過去。
“等等!
酒水錢我要三成!”
豔娘在風月場呆了這麽久,第一次聽到新姑娘敢和她讨價還價,她腰肢擺動,轉過身來:“你剛才說什麽?再說一次!”
秦煙從床上翻過身來,貼着牆擺正身子:“我急需用錢,我若能幫你掙到更多的錢,我只要我多掙的三成如何?”
豔娘見慣了各種哄騙手段,自是不會輕易被她诓了,她上下打量着秦煙:“小姑娘,想逃出這裏的人,什麽花招都使過,我都見過,你還是太嫩了。”
秦煙往前湊了湊身子,臉上既沒有偷懶耍滑的狡黠,又沒有阿谀逢迎的讨好:“那是想逃走的人,我沒說我要走啊,我覺得這裏挺好,我在這憑本事掙錢,我自是樂意呀,但是你想想這來來往往總是那些熟客,時間久了不就沒有新鮮感,膩了,你總不能天天讓人抓或者買新姑娘回來吧,每天的光出賬都得花多少銀子?”
豔娘臉上多了幾絲猶豫,這姑娘說的在理,這也正是最近困擾她的事,但嘴上卻不在意:“若你真有這本事,春風樓早就易主了,”她給身後的人遞了眼神,暫且靜觀其變,且看她會耍什麽招,“來人,把她看緊了!”
*
秦之行身着官服,頭戴烏紗帽正坐于琴治堂內,李玉站在一旁随記,他們面前跪着瘦竹竿和壯漢,因着昨夜這二人決定私了,但還需例行公事,再次确認雙方責任。
瘦竹竿撓着頭,很不耐煩:“大人,我們昨夜都已經解決了,您今兒非把我們抓到縣衙,這未免太為難人了。”
壯漢生怕對面訛上自己,催促着要趕緊回去,秦之行只例行問話,也不和他們多言,心卻始終不安。
顧一從正堂趕來,伏在他耳畔說:“已經去鎮上醫館問過,都沒有見到他們,我又去秦家看了一眼,并未看到秦二姑娘。”
秦之行擺擺手,讓他先候在一旁,見李玉已經整理好卷宗,讓瘦竹竿先行離開,只留下壯漢,待細細問過後,确實與他所想相差無幾,恐怕秦煙的失蹤與他脫不了關系,但目前他也沒有證據留他。
從昨晚他最後一次見她到現在,若向東最遠可出渝州,向西則已到了兖州,北上山路崎岖應該也未出渝州,南下的話應是也剛到泗州,他讓顧一找來新進的衙役,分四路派人去尋,注意路上車馬、喬裝打扮者、尤其是風月場所,顧一辦事穩妥,特意挑他去了上都。
随後他帶李玉去了碼頭,碼頭的人幾日前确實見過秦煙,但是她并未出船,這條線索也斷了。
李玉看着秦之行的背影:“大人您也不用太擔心,秦二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應該會沒事的。”
秦之行走在前:“也許她走失與當年失蹤案有所牽連,或許可以找到線索,重理舊案。”
那邊秦之行在多方尋她,春風樓內,秦煙卻在無趣地數着旁邊七彩文绮被上繡的鴛鴦,打發時間。
豔娘并沒有放她,但也沒輕易動她,只讓人把門口守住,先晾她幾日,磨磨性子,看她到底意欲何為。
飯點時辰到了,仆役給她送飯進來,每天只有這吃飯的半個時辰她可以暫時松綁,此外哪怕小解她都不能松開,手已經磨出紅印。
來人為她松了綁,她轉轉自己的手腕:“這位哥,你們再這樣綁我下去,真就是讓我出去接客,我這手也快斷了。”她說着把手往前伸出給他看。
“少廢話,快吃飯。”
秦煙端起碗來,大口吃着,先有了體力才能想辦法離開。
她邊吃邊觀察四周,門外從早到晚都有兩人看守,每次另派一人來送飯,經過幾日她猜到自己應該身處後院,隔壁會不時傳來飯香,她懷裏還藏着毒藥,但是她得先離開這間屋子才有動手機會。
她的飯已經見底,怕又被束上手腳,她邊吃邊套近乎:“大哥,豔娘今日在不在春風樓,我想見她一面。”
來人催促她:“要吃快吃,豔娘也是你想見就随時能見的?算了算了,磨磨唧唧別吃了。”說着去撿地上的繩子去綁她。
秦煙看向門外大喊一聲:“豔娘!”
那人回頭的瞬間,她一摔手裏的碗,瓷碗叮當作響碎成幾片,她彎腰撿起其中一片,抵着脖子:“我要見豔娘,你去把她叫來,否則我就死在這。”
來人譏笑着,似乎是見得多了,并不阻攔。
在這春風樓,尋死覓活的人他見得多了,且由着鬧完了就好了。
誰知秦煙手上用力,大力一劃,頸上鮮血直流。
竟是來真的!
她又擡起手,動作比之前更加迅猛有力,不帶絲毫猶豫,朝着她脖頸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