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069章 第 69 章
“又胡說, 她是你大姐,你被人欺負了她怎麽可能不管你?她那是工作忙。”頭發花白的老太太說着嘆了口氣,拍拍孫女的手站起來, “罷了罷了, 她忙, 咱也別麻煩她了,你和我再仔細說說,不行奶奶替你出頭,找她們算賬去!”
米沅樂等的就是這句話, 忙喜笑顏開地弓着背攙扶年過八十的米良淑, “奶奶慢點, 我扶您, 小心腳下。”
“好, 好。”米良淑笑容和藹,被皺紋擠壓得只剩兩顆黑豆的眼睛亮起不善的精光。
敲門聲響, 家裏的管家原地等了三十秒,沒等到訓斥的聲音,擰開門把手進來。
米沅樂不悅地看着那位上了年紀的高個子男人:“郭叔,我和奶奶說話呢, 你這樣進來不太好吧?”
“沅樂。”米良淑制止孫女的任性,對着老郭擡了擡下巴,“你說你的。”
郭管家颔首:“老太太, 衛太太和江太太來了, 正在樓下等您。”
“衛太太?江太太?”米良淑最近來往的人裏沒這倆姓, 神情有些疑惑。
站在她身旁的米沅樂卻難得智商上線, 反應迅速了一回:“你說的是衛淩她媽戴虹?和江思然他媽戚毓蘭?”
郭管家點頭:“是的,米小姐說的兩位也在。”
米沅樂一驚:“她們也來了?”
米良淑皺了皺眉頭, 佯裝生氣地瞪向米沅樂:“一驚一乍的做什麽?來就來呗,不來我也得找她們去呢,你慌什麽。”
米沅樂:“……”
米良淑又對着管家說:“你随便找個人去招待着,我和沅樂有話沒說完。”
“明白。”郭管家躬身退出去,無聲帶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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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市是個被堆積了許多元素的超級大市,除了占地面積大得離譜,林立的高樓彙集了衛淩原生世界的全部特點之外,有錢人也比衛淩想象中多得多。
擁有上百年歷史的豪門,祖傳過三代的清貴名流,趕上政策風口暴富的newmoney……毫不誇張地說,大街上随便抓來倆人,讓他們列舉,重複率撐死能夠到30%。
而米良淑身為第一種,米家的第三代傳人,是個不可小觑的老太太。
這一點從她今年八十一歲,卻當了五十年的家也能看出來,可惜手底下的子孫沒什麽本事,兒子兒子不成器,女兒女兒戀愛腦,好不容易有個能立起來的孫女和孫子,天天為了那點東西鬥來鬥去。
坐在別墅一樓客廳實木沙發上的戴虹,面帶微笑地總結道:“不過這也反映了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米老太是不行,生意做得不地道,孩子也不會教。”
“哦……”衛淩和江思然若有所思地對視一眼,看向為米家做了極簡版介紹的戴虹女士。
戚毓蘭不屑地哼了一聲,補充發言:“你們年紀小,不知道的事情太多,我跟你們說得再直接點,要不是這倆小的鬥着,就憑那米老太幹的那些混賬事,米家早被人生吞活剝了。”
“哦~~~我的媽媽,關于那些混賬事,你能否展開說說?”江思然像只聞到魚腥味的貓,耳朵都立起來了。
衛淩看着一旁端茶過來的大媽,生怕那張黢黑的臉一時沖動在茶壺裏下藥把她們都藥死,用力扯了把江思然:“回家再展開吧。”
坐在人家家裏聊主人家的黑歷史,這釁挑得實在是太狂了,為了避免見面即開戰的發生,衛淩覺得很有必要适當制止一下。
好在江思然是聽話的。
倒是戴虹和戚毓蘭兩位偉大的母親,看起來相當遺憾。
容容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這一幕,有種非常不真實的感覺。
不久前,她們被米家的保姆請到了別墅角落的小會客廳,結果不等那保姆說請坐呢,衛淩的媽媽和江思然的媽媽一聲不吭地帶着她們繞出小會客廳,徑直坐到了一樓的主客廳。
再然後,就毫無顧忌地聊起了米家的八卦。
雖然是精簡版,但聽得她仍想懷疑人生——總感覺這兩位不止想給自己找說法,更像是來拆人老家的,又怕又期待,感覺非常刺激。
容容品得身心激動,搭在膝蓋上頭的手隐隐顫抖。
衛淩餘光注意到她捏緊的拳頭,以為她是害怕,看過時間後一邊給米家人貼上磨叽的标簽,一邊溫柔地握住容容的手。
容容:“?”
衛淩說:“別怕,我們都在呢。”
“沒、沒怕。”容容勾起唇角,脫口而出的回答怎麽聽都很緊張。
衛淩心裏不信,表面不顯,緊了緊握住她的手指叮囑:“待會兒應該是不可能打起來的,但事有萬一,真打起來你記得躲我背後。”
“啊?”容容懵了,“真會打起來啊?”
衛淩被她的表情萌到,忍住貼上去蹭她鼻子的沖動,用手指輕輕刮過:“我亂說的。”
容容提起來的心落下,臉色恢複血色,滑嫩的肌膚白裏透紅,看起來像個精致的玩偶娃娃。
衛淩深吸一口氣,轉過臉不看了。
坐在另一邊的江思然不巧目睹全過程,氣得白眼一個接一個,聽到手機震動,煩躁地瞥了一眼,剛想随機抽選一個倒黴蛋承受自己的“憤怒表情包刷屏”,驚喜地看見頭像是這兩天看過無數遍的那張。
——哦吼!小薇學妹約她!晚上吃飯!
江思然的腦海裏頓時炸開一場煙花表演。
然而,又等了近十分鐘的時間,姓米的還是一個面都沒露。
“什麽意思?”戴虹坐不住了,“不在家還是不願意露面?”
旁邊的戚毓蘭跟着叫老方:“把帶來的人都叫進來。”
保姆被六雙眼睛盯着,已經夠難受了,聽見還有人沒進來,肉眼可見地驚慌:“那個、貴客們——現在家裏确實只有老太太在,她年紀大了,行動不是很方便,已經在準備下來了,真是不好意思,麻煩你們再等一會兒。”
戴虹不想折騰一個保姆,笑了笑說:“行吧,我們再等一會兒,要是等不來,那麻煩你跟老太太說一聲,我們去公司找她大孫女和大孫子去。”
戚毓蘭不愧是戴虹幾十年的好姐妹,臉上露出來笑和戴虹至少有七分像,“既然閑着也是閑着,你們又好奇,來,讓我給你們扒扒這位老太太傳奇的一生。”
“……”保姆汗都下來了。
來找事的人誰在乎這個?
戚毓蘭話頭一開,戴虹第一個捧場。
衛淩見倆老姊妹一唱一和,也不好再說什麽,拉着容容的手一起聽八卦。
捧着手機回複消息的江思然反而成了最心不在焉的那個,甚至因為沒能及時接上話,起到一個引出下文的作用,挨了一爆栗。
米良淑的确是個不簡單的毒婦,在那個十家招上門女婿八家被吃絕戶的年代,牢牢握住了米家的所有。
除了對孩子過于殘忍外,哦不,戚毓蘭說她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對此,戴虹表示贊同:“淩淩,你戚姨說得對,媽其實也是這樣想的。”
衛淩因為見識過一些,聽着米老太太清理小三一家的戰績,相比江思然和容容反應并不算多麽震驚。
容容看在眼裏,被衛淩握住的手翻轉過來,掌心向上和她十指相扣。
不算安慰,也不知道算什麽,總之她覺得這樣,很踏實很舒服。
江思然聽得聚精會神,忍不住插嘴:“那她把小三娘仨都弄沒了,她老公能願意嗎?”
戴虹說:“那不好說的,畢竟她弄沒的也不止這三個,現在不也好好的在一塊呢麽。”
“什麽在一塊。”戚毓蘭拍了戴虹的膝蓋一下,“你不知道嗎?那老頭早被她趕到我剛給你指的那棟樓裏住去了,這早就是公開的秘密了。”
“哦哦哦!”江思然恍然大悟,一臉我懂了我懂了的表情起身,往窗邊走去。
可惜,不等她看見想見的東西,那位預計讓她們好等的老太太,竟然領着紅着眼睛的米沅樂從樓梯上下來了。
瞧那下臺階的動作,怎麽看都不像是八十多歲的人。
江思然眯了眯眼睛,放棄趴窗戶的念頭,回到戚毓蘭身邊坐好。
米良淑也沒想到客廳裏會這麽熱鬧,回味着剛走到樓梯口時聽見的那倆死丫頭的對話,假牙都咬得咯吱響。
站在她身邊的孫女米沅樂倒是什麽都沒聽見,紅腫的雙眼裏全是衛淩和容容那只交扣的手。
要是眼睛中的火能實體化,她非得把那倆當場火化不可。
當然了,如果可以,她肯定會先死于對面的五雙眼睛攻擊。
坐到客廳主位上,米良淑看着許多年不見的倆臭丫頭,冷哼一聲:“你們來得正好,我剛準備去找你們呢!”
江思然想說話,被戚毓蘭按住。
戴虹立刻起身扒拉開江思然,坐到最前頭,皮笑肉不笑地瞪着米老太說:“那我們趕巧了,也正好省得您老多跑一趟,嗯,看來我們對于前天下午發生的事情都了解了,那我就有話直說吧。”
米沅樂看着江思然換到衛淩跟前,又掃了眼容容身上的防曬衣,心裏咯噔一聲搶先開口:“阿姨。”
戚毓蘭眼一橫,刀似地抵到祖孫倆面前:“米家什麽規矩,大人話沒說完,小孩子就能插嘴了?”
米沅樂:“……”
江思然沒忍住,笑出了聲。
米良淑老眼瞥向尾巴似的拖在後面的三個小姑娘,氣得牙龈癢——這倆貨到底哪裏來的臉皮講規矩!
她活到今天,就從來沒見過坐在別人家裏講人家是非的呢!
這又是哪裏來的規矩!
可是她不能說,當年的事情早八百年被人遺忘了,沒道理老了老了又被人翻出來當消遣的。
她絕對不能主動去提。
米良淑抿了抿滿是褶子的嘴角,深吸一口氣說:“她一個小孩子,你那麽大的人了跟她計較什麽,再說她也沒說什麽,不過主動跟你打招呼,你們目中無人,還容不下旁人懂禮貌了?痞子呀這麽霸* 道。”
戴虹笑了起來:“您老說笑了不是,比流氓咱開法拉利也追不上你們姓米的呀。”
米良淑長了不少老年斑的臉皮終于黑了:“你們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活了這大半輩子,就沒見過你們這麽欺負人的!”
“兩個沒家教的巴巴跑我到我孫女家裏一通砸,我們受害者還沒找上門要說法呢,你們居然找上門來騎到我頭上陰陽怪氣!我米良淑是老了,不是死了!你們真當我們米家這麽好欺負嗎?!”
戴虹看着被推倒在方桌上的水杯,眼神随着那攤溫水一起變冷:“你的好子孫是這麽跟你說的嗎?行,我不跟你繞圈子了,也請你那雙長了驢毛的耳朵給我聽清楚!”
“你孫女米沅樂過去不要臉皮地往我閨女身上貼的事兒,我不跟你計較,左右我閨女沒看上她。”
戴虹說完給容容投去一個安心的眼神,繼續說:“可是都過去這麽久了,她死心眼子是她的事兒,綁我未來媳婦出氣是什麽意思咯?她得不到別人也不能得到?瞧瞧把我家容容給傷的!我家淩淩砸她幾扇窗戶怎麽了?沒給她送進去改造都是我們好心眼!”
米良淑一怔,黑豆似的兩顆眼珠轉向那脫下防曬衣的女孩,看見那一個個雪白的創口貼後猛地轉身瞪向身旁的孫女。
米沅樂也傻了,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是,我沒有,她的傷口和我沒關系,不是我幹的……真的,奶奶,她們冤枉我!”
戚毓蘭言簡意赅:“賠醫藥費!”
米沅樂急了:“那我被砸的房子怎麽辦?你們誰賠!”
“你自己賠。”衛淩冷冷地看着表情猙獰的米沅樂。”
米沅樂幾乎是在尖叫:“憑什麽!房子是你們砸的!”
江思然笑:“說說看,你想要多少?”
米沅樂張了張嘴,看向奶奶米良淑。
米良淑給跟下來的郭管家使了個眼色,說:“具體數額,等我們統計完再說。”
站在戴虹身邊的老方姨自覺開口:“可以,容小姐的傷和精神損失我們也等等再說。”
米良淑:“……”
戴虹看着米老太鐵青的臉,愉快起身:“既然你們都認了,那就不打擾了,改天見。”
戚毓蘭看了眼窗外走遠的人,垂在身側的手捏了捏戴虹的小指,給身後坐着的仨孩子使眼色。
……
從米家老宅出來,讓出駕駛座的江思然扒在副駕椅背上,伸長脖子問戚毓蘭:“媽,你當年和那老太有什麽故事啊?那棟樓是什麽意思?”
戚毓蘭白她一眼:“就你話多,該記的一句記不住,不該記的比誰都記得清楚。”
戴虹笑:“米家老宅除了我們剛才進去的那棟樓,是她們的祖宅,其餘的都是後來她們出錢圈的,你媽原先也看中了那邊的一塊地,被他們使了點壞給占了。”
江思然明白了,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戚毓蘭卻不高興地扁了扁嘴:“那老太婆是真壞,唉——算了,都過去了。”
“說一半,她們背地裏猜就好了?”戴虹拍拍好姐妹的手說,“其實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是那老太婆在一次宴會上,給毓蘭的酒裏下了藥,想讓她那不成器的小兒子借此做戚家的上門女婿,結果老天有眼,把同樣被人下了藥的江亭晚給送了過去,正好那時候他倆也有了婚約,再後來就有了你。”
“哦吼——”江思然雙眼放光,“媽你和爸還有這麽精彩的過去呢?!”
戚毓蘭先瞪戴虹再瞪親女兒:“轉回去系好你的安全帶吧!”
容容笑着看向衛淩,發現對方也正彎着眼睛看自己,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以前上學時,經常能從戀愛中的同學口中聽到的一句話。
——人在笑的時候,會下意識地看向自己喜歡的人。
她很喜歡衛淩,不過衛淩居然比她的反應更快哎。
是不是能說明衛淩比她想象中,更喜歡自己?
哇哦,如果是真的,那真是太好了!
衛淩聽不見容容的心聲,但看到她笑就很舒坦,只是太長時間的對視,對心髒和臉皮以及呼吸系統不太友好。
匆忙移開視線,衛淩尴尬迎上來自前排的視線:“媽?戚姨?”
“你傻笑什麽呢?”伸長脖子的江思然壞笑着問。
“……”衛淩擡手遮在臉前,拍了拍額頭,又拍了拍臉頰,強制不讓自己下線,“那個媽,跟你說個事兒。”
戴虹:“什麽事兒?”
衛淩:“容容在拍賣會上給你拿下一套水晶杯,今天給你送過來了,來時匆忙交給趙姨了。”
“啊?是嗎!容容有心了。”戴虹轉頭去找容容,無奈椅背太寬,怎麽都轉不過來。
容容被那激動的語調羞紅了臉:“阿姨喜歡才好。”
戴虹阿姨:“喜歡喜歡,你送的當然喜歡。”
江思然悠悠道:“姨,那套杯子兩百萬哦~”
戴虹:“!”
戚毓蘭:“?!”
江思然:“嘿嘿嘿,不用謝我~”
衛淩看着容容燒得滾燙的雙頰,狠丢江思然一記眼刀。
回到家裏,正好臨近午飯時間,戴虹先看了水晶杯,表示非常喜歡後拉住江思然單聊了足足五分鐘的時間,之後果斷決定把容容的損失加在精神損失費裏要回來。
猜到戴姨意思的江思然無聊地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給領着容容上樓的衛淩發消息。
在米家時衛淩清楚看到了米沅樂賬戶餘額,關上手機,她靠在容容身後問:“你打算要多少賠償?”
“嗯?”容容不知道衛淩站在自己身後,随聲回頭撞進身後人的懷裏,一時慌亂下意識抱住了能夠到的細腰,“什麽……要多少?”
衛淩被勒得胸口往前一挺,嘴唇恰巧含住了容容的耳畔。
容容:“!”
衛淩:“!!”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衛淩紅着臉後仰,說話前舌尖無意識往前頂,又不偏不倚地碰到了那燒紅的耳畔。
容容也尴尬松手,想說對不起自己也不是故意的,話到嘴邊想起現在她們的關系,松開的雙手重新扣了回去。
衛淩:“?”
容容笑着仰起頭:“不是已經接受我的表白正式交往了嗎?抱一下沒關系的吧?”
衛淩聽着那呼在耳邊的熱氣,感覺喉頭好像都跳了一下。
“沒關系。”
“對嘛。”容容對衛淩的回答十分滿意,“那親一下,也是給的吧?”
衛淩第10086次紅溫:“給,你要的都給。”
“都給?沒有——”容容話沒說完,嘴唇猛然被堵上,唇齒交纏中呼吸也變了節奏,直到彼此都氣喘籲籲,那糾纏在一起的紅唇才錯開,吻向對方香香的頭發。
衛淩抱緊容容,下巴墊在她的長發上低聲承諾:“給,沒有的想辦法也要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