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陰差陽錯
陰差陽錯
“後來她醒了,什麽都不說,我怕她再尋死覓活,勸了好久。後來她願意吃飯了,身體也好些了,說将來一定會好好報答我,就走了。”
“但她把我的衣服穿走了,我家裏窮,衣服本來就沒幾件,就把她那件衣服縫縫補補穿上了。後來家裏來了兩個軍爺拿着一片碎布找人,看到我身上的衣服,一口咬定我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我一直說不是,他們不信啊!他們說把無望山全找了,只有我一個年輕姑娘,除了我不可能有別人……也不說清楚是什麽事,就把我帶到王爺面前了。”
後面的事,洛璟塵都知道了。
山洞裏昏暗無光,他清醒之後,根本記不得那名女子的模樣,唯一的證物就是遺落在山洞的衣角。那時候的他還沒有後來那般腹黑無情,深感對不住那位無辜的姑娘,就派親兵去找。
他隔着營帳,對尋來的姑娘說:“那夜的事……實在對不住,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
張翠蘭頓時明白了,原來是這個人非禮了那位姑娘。可是那位姑娘早就走了,下落不明,再說她說過要報答自己,不如就用這種方式領了她的報答,趁機敲詐一筆,發點小財。
她盤算着要價多少合适,五兩?十兩會不會多了點?
洛璟塵掀開營帳,看到了張翠蘭的臉,內心說不上是什麽複雜的滋味,問:“還沒想好?”
張翠蘭頓時驚呆了,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男人。但是好看不能當飯吃,她繼而盤算着,領了銀子花完了就沒了,不能當一輩子的飯碗,要是跟了他,豈不是一輩子吃喝不愁了?
于是道:“你玷污了我的清白,我嫁不出去了,你得娶我。”
洛璟塵當即放下了營帳,無情無義地走開了。
張翠蘭心想這是遇到渣男人了,深深替那位姑娘感到不值,往地上一躺開始撒潑打滾,大喊道:“沒良心的,你強要了我的身子,不對我負責……”
老果趕緊沖上去捂她的嘴,捂了一陣子,以為她消停了,稍一松手,她又開始哭鬧。
“我一個黃花大閨女啊,造了什麽孽啊被你給糟蹋了,我以後怎麽嫁人啊,鄰裏街坊要是知道了,我哪還有臉活下去啊!将來的夫家要是發現我成了殘花敗柳,會把我拉去浸豬籠的……”
洛璟塵臉色極差,內心煩悶至極,那夜他不知道怎麽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要不是她的出現,自己差點死了。
她話糙理不糙,一個無辜的姑娘被自己傷害,她以後怎麽辦?
他糾結一番,道:“我可以養你一輩子,但僅限于此,你不要對我有任何期望。”
張翠蘭不打滾了,說:“成!”
後來,她跟着洛璟塵去了北都,洛璟塵給了她一個侍妾的名號和一座香蘭苑。她才發現訛上的居然是北國七皇子,又驚又怕,但是已經騎虎難下了,只能硬着頭皮繼續下去。
再後來,府上來了個白夫人,蘭夫人一眼就把她認出來了,惶恐不安了好一陣子,确定她失憶了,這才稍微安心。
洛璟塵自诩聰明,被一個山裏女子欺騙了七年。而真正被自己傷害的姑娘,居然是他的小白。
怪不得在蘭因海上,小白死也要捎上他,罵着“你個地痞流氓,無恥狂徒、人間敗類……洛璟塵,我要跟你一起死!”
怪不得她聽不進自己的任何解釋,恢複記憶後是那樣的反應。
怪不得第一次跟她共度春宵時,就發現她不是處子,他甚至因此膈應了一陣子。後來得知她的身份,他還以為是孟奕……為了宣洩小白被旁人占有過的情緒,趁着去南國的時候,連夜把孟奕的陵墓炸了。
罪魁禍首,竟然是自己。
那樣的小白進宮當皇後,她該承受多大的害怕與壓力?萬一被孟奕碰了發現什麽,會死無葬身之地。
張翠蘭看着他一動不動地坐着,仿佛石化了一樣,許久沒有反應。她挪動膝蓋,準備逃出去。
“站住。”洛璟塵道。
老果推門而入,張翠蘭身子一僵。
“你……”洛璟塵琢磨着該怎麽處置這個騙子。
張翠蘭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思路清晰起來,連連叩頭:“王爺饒命,王爺饒命!我雖然騙了你,但是我也救了白妹妹的命,要不是我,你就見不到她了!”
念卿不知什麽時候跑來了,站在門口看着,小臉看上去受了很大的驚吓,還是鼓起勇氣問:“王爺,你要殺了蘭姨嗎?”
張翠蘭如逢救兵,連連道:“王爺,我什麽也不要了,份例也不要了,求求你,我可以照顧念卿,給你當牛做馬……”
雖無比憤怒,就憑她救了沈茶白,洛璟塵也不能要她的命。何況念卿還小,他道:“你以後只是念卿的侍女。”
張翠蘭保住了性命,千恩萬謝。
“全都出去。”
洛璟塵雙手抵着額頭,眉頭緊鎖,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此生欠她,實在太多。
洗漱更衣後,他便進了宮,特意沒有讓人通報,直接去了重華殿。看門的宮人道:“回攝政王,陛下去了禦花園。”
洛璟塵只好去了禦花園,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紅将軍,啄它,啄它!”洛璟九摩拳擦掌。他已經玩了好幾天了,覺得沒人管的日子真他大爺的快活。
“別慫啊胖虎,快上!”這個是刑部侍郎馬會的兒子,馬會是個能幹的臣子,教出的兒子卻是個纨绔,倆人以前經常一起晃花樓。
太監宮女分成兩隊,在後面各自加油助威,遠遠看到攝政王過來,都默不作聲了。
洛璟九不滿地說:“怎麽不喊了,氣勢就是靠喊出來的,快喊!”
他們吓白了臉,忙跪道:“拜見攝政王!”馬公子也顧不上自己的長尾大公雞了,連忙行禮。
夕陽将攝政王的影子拉得很長,他陰郁着臉,道:“宮人胡鬧,成何體統,全部杖責五十,攆出皇宮。”又低頭對戰戰兢兢地馬小公子道:“馬侍郎若是不會管教兒子,下次只能本王親自管教了,下去。”
馬家小公子連連告罪,落荒而逃。
洛璟九本想替宮人求情,見洛璟塵真的生氣了,只好把話咽回了肚子裏,結結巴巴地說:“七哥,你回來了怎麽也不說一聲……”
“一直玩?”
“也沒一直玩……”洛璟九低着頭。
“我不在的日子裏,朝上發生了什麽事,陛下是怎麽處理的,奏折有沒有看完……跟我說說。”
洛璟九一臉愁苦,五官都要扭曲了,撓了半天頭發才憋出幾句話敷衍了事。
洛璟塵覺得自己像個老父親,對他有操不完的心,又道:“陛下後宮至今空懸,若要立後,當娶德才兼備的女子。陛下和楊可昕之女有婚約,若是……”
“我不想成親,七哥能不能別一口一個陛下啊,還是喊小九聽着順耳……”洛璟九嘟着嘴,故意轉移話題:“對了,嫂子回來了嗎?”
洛璟塵邊走邊道:“過陣子我還要去一趟。陛下要盡快熟悉國事,江山是你的,我只能從旁協助……”
大概是因為心有靈犀吧,沈茶白在南國也像老母親一樣操着同樣的心:“陛下今年十七歲,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了,有沒有喜歡的姑娘呀?”
孟佑則要直白很多,帶着一絲腼腆,道:“兒臣喜歡漂亮的。”
沈茶白和藹和親地笑道:“除了貌美,也要才德兼備,能替陛下打理好後宮。哀家這就讓人整理待字閨中的小姐們的畫像,佑兒慢慢看。”
孟佑看了畫像,覺得猶不滿足,生怕畫像與本人差距太大,便央求了太後辦一場選秀。這是關乎皇嗣繁衍的大事,沈茶白焉能不應,便讓禮部着手操辦,到了那天自己只要盛裝出席就行。
孟佑起初正襟危坐,端着皇帝的架子,後來如花似玉的美人一個個從眼前飄過,柔聲細語地報着自己的姓名家世和興趣特長,他忍不住兩眼放光,激動不已。
“這個漂亮!”
“朕最喜歡會跳舞的姑娘。”
“下棋好,可以與朕月下對弈。”
“留下留下!”
沈茶白微笑地看着孟佑,這個扮豬吃老虎的小皇帝,看上去仿佛跟他父皇一樣沉迷女色,其實被他選中的每一位秀女,早就他的經過了深思熟慮。
三十七位女子參加選秀,孟佑挑了十八個,全部納入後宮,位份從美人到妃子都有,多是根據家世定的,沒有選皇後。
沈茶白瞧着名單,心道:孟佑選的不是妃嫔,是半個朝廷的重臣,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沈伯遠的幕僚。孟佑背後的目的不言而喻,他要把支持沈家的勢力拉攏到自己手中。
換言之,他要對付沈家了。
當年藍家軍進宮清君側,江中影敢當着孟佑的面一口咬定聖旨是假的,他為何能有那麽大的勇氣?當時,只要孟佑不認那道聖旨了,沈家和徐家将面臨滅門之禍。每每想到這裏,沈茶白都感到十分後怕。
這樣的皇帝,她能有什麽辦法呢?總不能殺了他,看着南國大亂。
暗潮洶湧裏,朝廷的風向有了微妙的變化,沈家權勢過大的謠言不斷,後來有人把話搬到了朝堂上,羅列了沈伯遠的一些微不足道的陳年舊賬,甚至有人提到太後克死先皇的事。
孟佑迫不及待地為沈茶白說話,道:“母後提出實行戶籍制,鼓勵民生,為朝廷做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這話立刻引來更大的反應,衆多大臣紛紛指責太後幹預政事、牝雞司晨。
尋了機會,沈茶白對孟佑道:“哀家的父親當了大半輩子官,承蒙皇家恩典,榮華富貴都享受過了。如今年事已高,請陛下允許我父親告老還鄉,給朝中的年輕俊傑多些歷練的機會。”
孟佑說了一堆冠冕堂皇的挽留之語,最終還是應了。
沈伯遠不得不“主動”告老還鄉,來向太後辭行時,生出了依依不舍之意:“為父懂你的用心良苦,宮中兇險,凡是不要強出頭,自己多加小心。”
難得聽到一句關心的話,沈茶白心中一暖,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