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暗香浮動
暗香浮動
琴聲袅袅,如泣如訴,仿佛在哪裏聽過。沈茶白奇道:外面有宮人層層守着,誰能堂而皇之地在這裏彈琴呢?
“紅露,碧波。”她喊,但沒有人應答。
她極沒有安全感,即便知道在這裏彈琴的人絕不敢妄為,也不能繼續在這裏旁若無人地泡着了。衣物在池邊整齊地放着,她伸手将月白色綢衣披在身上,腰間錦帶随便系了個蝴蝶結,把綢衣固定住,玉手掀開溫泉旁的輕紗軟帳,手頓時停留在了半空,再也沒把那紗帳放下來。
隔着一道珍珠簾,一個淺藍色衣衫的男子正背對着她撫琴,他背影潇潇,黑發如瀑地鋪在背上,修長如竹節的手指撥弄着琴弦,寬大的袖袍随着彈琴的動作輕輕擺動。
只看背影便覺得好看得像一幅畫,氣質出塵,恍若谪仙。
沈茶白呆呆地盯着他許久,聽不見他彈了什麽,心髒跳得越來越快。這個背影實在——太像了。
她忘了現在衣衫不整,也沒心思考慮其它,心裏一直七上八下地,終于等他收了最後一個音,她才放下一直攥着的紗帳,語無倫次地開口道:“你,你……”
聲音竟然緊張成這樣,把皇太後的高貴端莊丢盡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緊張又害怕地等着,終于等那人站起身來,轉身,回眸,四目相對。
沈茶白剛剛匆匆出浴,長發濕淋淋地披散着,溫泉水把她的臉熱地紅撲撲的,月白色綢衣松松垮垮地系在身上,周圍水汽氤氲,暗香浮動。
“小白,”那人的嘴唇動了動,啞聲說:“我好想你……”
時隔近四年之久,她依舊芙蓉如面柳如眉,洛璟塵往前走了幾步,在一步之遙處停住,擡起手,想去觸碰她的臉。
沈茶白怔怔地站着,心裏竟是又喜又怕,對眼前人又愛又恨,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快四年了啊,從那年的秋,到今年的春,竟生出一種歲月忽已晚的蹉跎之感。
洛璟塵的手卻不敢真的貼上去,只是看不夠似的盯着她,眼神裏有柔情似水,更有隐忍痛苦。
鼓足了勇氣,又道:“很想,朝思暮想。”
沈茶白有些招架不住,他的目光太過深情,穿越了四年空蕩蕩的時光,跋涉了從北國到南國的千山萬水,終于如她所願地回來了,就要落回她的心上。
她緊張地喘了兩口氣,忽然一個敏捷的轉身,逃命似的沖進紗帳裏,與他隔開一方天地,讓自己得空喘息,逼迫自己靜下來。
洛璟塵自從來這裏便緊張得要命,提前準備了好多話不知從何說起,一反往常地變得笨口拙舌,只剩下樸素但真心的表白,誰知等來這個反應,連忙提步追進去。
她正背對着他蹲在池邊,雙手抱着膝蓋,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發上的水在發尖凝成水珠,一滴一滴地打濕了身下的地毯。溫泉水裏灑了茉莉花,花香萦繞,是洛璟塵最喜歡的味道。
他從背後輕輕地抱住她,頭埋在她的頸間,柔聲問:“小白,你說句話,好不好?”
沈茶白深感自己小時候堅強無比,如今上了年紀,情感越來越脆弱,動不動就想哭,甚至想像從前一樣能趴在他懷裏,掏心掏肺地把酸甜苦辣全部說給他聽。她咬咬牙,收回理智将他推開,冷聲道:“誰是你的小白,哀家乃南國皇太後!”
洛璟塵被冷漠無情地掀到地上,沈茶白卻站起身,把濕漉漉的長發甩到背後,擺足了皇太後的威儀,質問道:“北國的攝政王,如何進了哀家的宮殿!”
他覺得委屈,心急火燎地在路上奔波了一個月,費盡千難萬苦才進來,也沒怪她當年拿劍捅自己的事,放下臉皮來示好,結果人家給自己耍起了太後威風,熱乎乎的臉貼了個冷屁股。洛璟塵站起身來,逼視着她的眼睛,咬牙切齒道:“皇太後偷偷招納男寵,真是不甘寂寞。”
沈茶白頓時明白過來,原來他是被老柯送進來的。
她別過臉去,嘴硬道:“哀家萬人之上,找個男寵怎麽了?哀家還想學皇帝建個後宮,納上男寵三千人,每天晚上翻牌子輪流寵幸……”
洛璟塵的臉白了又綠,綠了又青,一步一步地逼近她,兩人面對面挨得極近,氣息可聞,還有茉莉花的香氣萦繞鼻尖。
他忽然低下頭,揚了揚眉毛,問:“我這個男寵,符合太後的要求嗎?”
沈茶白順着他的目光看下去,這才發現衣服不大得體。綢衣輕薄,觸感光滑,但是不吸水,頭發上的水滴下來把它濡濕了大半,緊緊地貼在身上,顯出曼妙的身材。
實在是太……不得體了。
沈茶白倒吸一口氣,眼見洛璟塵就要湊到她身上,本能地往後一躲,右腳卻踩了個空。
洛璟塵喊着“小心”,手卻更快一步伸出去拉她,人沒拉住,只拽住了她腰間的大蝴蝶結。
蝴蝶結一拽便松了,洛璟塵一瞬間失神,倆人便一起摔進了溫泉裏,濺起半丈高的水花,許多漂浮的茉莉花被濺落到池邊。
沈茶白被撈了出來,嗆得一直咳嗽,洛璟塵半擁着她,撫着她的背替她順了會兒氣。
她仍是不願與他接觸,極力與他保持距離。兩人推推拽拽了許久,在洛璟塵的堅持下,二人仍是親密無間,在水裏狼狽地掙紮着。
二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蘭因海,那時候你死我活,後來同生共死,兜兜轉轉至今,已經亂得算不清了。
洛璟塵問:“好些了嗎?”
沈茶白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
“那就好。”洛璟塵扳過她的肩膀,一手覆在她後背,一手放在她的腰間,連同她的雙臂一起攬在懷裏,低頭狠狠地覆上她的唇瓣。
兩具滾燙的身軀在水裏相貼,溫泉水汽給這裏增添了旖旎的味道,他的吻變得更加熾熱、急促,帶着不容抗拒的氣勢,攻城略地般地撬開她的貝齒,吮吸着舌尖的芬芳。
沈茶白掙紮抗拒着,洛璟塵原放在她腰間的手挪到她的腦後,捧着她的臉繼續耳鬓厮磨。她腰間的錦帶開了,月白色綢衣失去固定,一點一點地滑下來,露出白皙的肩膀和半只胳膊,洛璟塵垂着眼眸,貪戀地又去吻她的肩。
沈茶白在她的吻裏差點失了神,揚起巴掌打到他的臉上,不忿地問:“你向來都喜歡強迫女人嗎?”
這一巴掌打得不輕不重,疼不着,卻也洛璟塵松了手。他也呼吸急促,臉上沾着細細的水珠,化去三分英氣,增添了二分柔美和一分邪魅,目光從未從她的身上移開,神色黯然。
沈茶白趕緊把衣服拉到肩上,想是過于激憤,大口喘着氣,道:“你是攝政王,對你趨之若鹜的女人比比皆是,為何偏偏喜歡非禮別人!”
洛璟塵見她真的生氣了,無奈道:“怎麽是非禮,我們從前也這樣過。我只喜歡你啊,旁的女人我又不喜歡。”
“是嗎?”沈茶白譏笑一聲:“不喜歡的女人,你确定不碰?”
她居然在質問他。
洛璟塵也生氣了:這些年想把女兒嫁給自己的朝臣不可計數,投懷送抱的閨秀碧玉更不在少數,即便為了皇位需要拉攏朝臣,也沒有對任何姑娘動過一丁點念頭,絕對是潔身自好、無愧于心。倒是她,坐着皇太後的位子還不安生,讓人找男寵,還想建後宮。
他沒好氣地回答:“本王沒那麽賤。”
又聽她冷冷道:“自己做過的事,就沒有一絲愧疚之心?”
“我做過什麽啊?你說明白。”洛璟塵皺着眉,努力回憶着自己到底做過什麽缺德事,還真就想到了一件。
他頓時心虛了,臉上有些挂不住,小心翼翼地問:“張翠蘭告訴你的?”
這時,殿外傳來紅露的聲音:“太後,是否需要奴婢進去服侍?”
老柯趕緊過來把她拉走,壓低聲音說:“太後現在不需要你伺候,你呀,閃得遠遠的就行。”
當然不能讓她破壞太後的好事,老柯奉陛下之命要讓太後高興,先前問過太後喜歡什麽樣的男子,雖然太後提的要求過于具體、過于苛刻,但是作為忠心的奴才,辦法總比困難多,經過一番上天入地、無所不用其極的努力,還真讓他尋來了一個符合條件的人。他有自信,太後對這個“驚喜”一定十分滿意。
結果,裏面傳來了清亮亮的聲音:“老柯。”
“奴才在!”老柯趕緊應。
“讓她們進來。”
紅露、碧波先進去,見到的便是她們太後和一個陌生俊美男子在溫泉共浴的場景,倆人皆衣衫不整,滿臉酡紅,空氣中充滿暧昧的氣息。
紅露和碧波雖然震驚,但是作為資歷深的宮女,能夠收好情緒,靜心等着主子示下。
沈茶白從溫泉裏走出來,碧波放下帳子,隔了陌生男子的視線,紅露伺候太後擦了頭發,換上一身淡紫色軟紗衣,這才讓老柯進來。
老柯正好與出浴的洛璟塵打了個照面,很滿意地對他點頭表示贊賞,傳遞了個“你小子前途不可限量”的意思。對沈茶白谄媚地笑道:“太後娘娘,您要是覺得他伺候得好,奴才就去安排一下,讓他留下來繼續伺候您……”
沈茶白看上去卻悵然若失,道:“中看不中用,攆出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