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南風門主
南風門主
“眼下對我們來說也不全是壞事，你若是想起來就好了。”顧青羽猶豫起來，不知道藍錦會不會答應。
藍錦也預感自己不會答應，但還是好奇，道：“你直說。”
“豈不聞‘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洛璟塵把你偏得團團轉，你正好還回去。”顧青羽的氣質清麗幹淨，此時卻生了一股極其不符的邪氣狠辣：“你看現在的态勢，為了保住江山，北國皇帝只能忍痛殺了洛璟軒。一旦洛璟軒死了，你立刻站出來指控辰王，把所有的罪名推到辰王身上，替洛璟軒平反，我會替你準備足夠的證據。”
藍錦被她這個大膽的想法吓了一跳。
“洛非天發兵攻打南國，殺了我們多少百姓，如今看着他的兒子們自相殘殺一個個死去，他将終生活在悔恨和痛苦裏，想想都痛快哈哈哈！”顧青羽笑得近似瘋魔。
不對，藍錦通過顧青羽上翹的眼角，看到了不一樣的目光，那絕不是對敵國的仇恨，更像是對敵人的仇恨。
她說過，她的家人死于北國的鐵騎之下。
顧青羽發現藍錦還在愣神，立刻不滿起來，皺眉道：“怎麽，你不願意？你舍不得害洛璟塵？”
藍錦不敢回答。
“辰王府捐了九萬多兩，你在替他收買民心？”顧青羽再次質問。
“我同情心泛濫，解洛璟塵的錢囊，相助難民罷了，就這麽簡單。”
在她一句一句的質問下，藍錦心裏突然透徹起來，這麽多天賴在辰王府不走，不是為了找那個面具，也不是想要查洛璟塵對自己有何目的——她根本舍不得離開她。
顧青羽嫌棄地瞟了她一眼，問道： “你身體最近怎麽樣？手給我。”
藍錦把手遞給她。
顧青羽觸了一會兒，臉色由晴轉陰，氣道：“你沒按時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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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府上事多，經常忘了。”藍錦如實答道。
顧青羽冷嗤一聲：“怪不得，你不是色令智昏，是蠱令智昏！你體內的蠱一日不解，你就多一日受他蒙蔽擺布！不能再拖了，上次給你的藥應該還有很多，每次的藥量增加一倍。”
藍錦低低地“嗯”了一聲，想說她的藥喝了刺激腸胃，看她神色繃得極緊，便沒再提。
“你袖子裏是什麽東西？”顧青羽眼尖。
藍錦原來那把扇子在城門用廢了，顧青羽給她的“新”扇子材質過于稀奇，容易引來旁人疑心，她只好也随手帶着洛璟塵給的小劍，好歹能當個武器用。
顧青羽接過來看了看，嫌棄地扔回她面前，說：“顏色太俗，劍柄太沉，影響出劍的力度。”
藍錦這才發現，以前劍柄好像挺輕的，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劍柄居然變沉了。
天空中，一群大雁排成隊向南方飛去，顧青羽幽幽地望了會兒天空，目光落到藍錦身上，忽然問道：“你見過洛璟塵的娘嗎？”
“只進宮一次，沒見過皇貴妃。”
顧青羽嗤笑一聲，她總是帶着那種不屑的表情，這次尤甚。藍錦問：“為什麽問起她？”
“紅顏禍水，哼，想知道她的偉大故事嗎？”
當然，藍錦對跟洛璟塵有關的人都充滿好奇。
顧青羽道：“當今榮光萬千的淑韻皇貴妃，原名叫王韻，生于書香之家，跟一位州官的兒子訂了娃娃親。他的準夫婿很上進，皇榜高中成了狀元。皇帝想給新科狀元賜婚，狀元當面拒絕了，請求衣錦還鄉與未婚妻成親，皇帝準了。”
“成親後，新科狀元要到都城任職，便把妻子帶着一起去都城向皇帝謝恩。皇帝見王韻美若天仙，但又不好明搶他人之妻，便多次借皇後之口宣王韻進宮，時間久了，王韻和皇帝就勾搭上了。”
藍錦聽得目瞪口呆。
“再後來，狀元一家七十二口人全死了，王韻立刻被封了淑妃嫁進皇宮，從此沖冠後宮，不到一年便生下兒子，晉為貴妃……”
藍錦不可置信地問：“狀元那家人是被皇帝殺的嗎？你知道的這麽清楚，難道……”
顧青羽卻突然沒了講下去的興致，随口道：“聽說的，我哪知道是真是假，肯定是皇帝殺的。”
“……”
“有什麽樣的爹娘就有什麽樣的兒子，奸夫淫婦能生出什麽好東西來！”顧青羽拍案罵完，轉對她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看着你被洛璟塵騙成這個樣子，我恨不得将他碎屍萬段！”
藍錦抿了抿唇，總覺得她的反應過了些。洛璟塵一開始騙過自己，但是，後來他承認了啊，而且，他對自己的喜歡一點都不像裝出來的。
顧青羽再次問：“我的建議，你覺得怎麽樣？”
藍錦一臉純真地、果斷地搖了搖頭。
她恨洛璟塵的欺騙，但不想害他，更不舍得讓他死。
“……”顧青羽忍住想要咆哮的沖動，指着門口的方向：“你給我走，趕緊走！”
藍錦站在原地不動，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做什麽，臉上盡是茫然。杜騰過來做了“請”的姿勢，好言相勸：“姑娘，門主醫術高超，等您恢複了記憶，就能理解門主的苦心了。”
藍錦不好意思繼續賴着，臨走前道：“我雖然記不得很多事，但冤有頭債有主，天底下可憐人已經太多，誰造的孽，你找誰去報。”
顧青羽不以為然，對着她的背影低聲道：“回去好好喝藥，到時候我不信你能饒了洛璟塵。”
藍錦已經走遠，不曉得有沒有聽見。
顧青羽拿起小刀刻好最後一個字，上面的“南風門”三字刻得力度剛剛好。玉簫碧綠清透，在纖長的手指間轉了幾圈，她神色泠然，朱唇輕啓：“我要這陣南國來的風，吹破北國的江山。”
杜騰手放在腰前，輕輕躬身：“南風門七十二人，一定襄助主子報仇雪恨！”
重華宮裏。
“你要朕相信你，好。”洛非天拿出一樣東西，由老肖捧着呈到洛璟塵面前，道：“小七，這是你去戰場時找人定做的面具。”
洛璟塵乖聲道：“是。”
“江湖上能人異士不少，朕需要你找到做面具的人，要盡快，你可不要跟朕說找不到了或者死了。”
這一下把洛璟塵堵得沒話說了。
“璟軒這次錯得離譜，朕不能讓天下百姓心寒。但他到底是朕的兒子，也是你的親哥哥，朕想保住他的命，送他出宮當個庶民。璟塵，朕給你機會讓你證明心意。”
洛璟塵明白了：“父皇想找個替死鬼，戴上六哥的面具，斬首示衆……”
“不錯！”洛非天認為這是最好的結果，親自去把洛璟塵扶起來，道：“朕只有你們幾個兒子，璟宇死了，朕白發人送過一次黑發人了，不想再經受第二次。璟軒以前對你做的事，朕心裏都有數，朕只想保住他的命，他永遠不能再回皇宮，天下永遠都不會再有洛璟軒這個人，你放心就是。”
洛璟塵心裏五味雜陳，衡量再三後，只得道：“父皇，兒臣當時派手下去找的，并未親自與做面具的人聯絡。”
“派誰去找的？”洛非天急忙問。
洛璟塵只得再跪下：“父皇，那位将士已經葬身蘭因海了。”
洛非天的神色頓時凝重，他僅僅皺着眉頭在房間裏踱了幾步，驀然轉身，盯着他的眼睛問：“璟塵，你不會還記恨你皇兄吧？”
滄海宮裏，皇貴妃正在百無聊賴地彈琴，她長眉如寒煙攏翠，眼眸如秋水凝波，素手撥過之處，琴聲漾出淺淺的哀愁。
貼身侍女尋了機會，輕聲道：“娘娘，宮裏都在傳，六皇子這次必死無疑了，那咱們辰王殿下……”
“毋妄言。”
“是，娘娘，自從上次您把陛下關在了外面，陛下就再也沒有來過，奴婢們替您着急。”
皇貴妃完全不往心裏去，只道：“讓璟塵進宮一趟，我有事要叮囑他。”
侍女道：“娘娘，王爺一大早就被陛下召去重華宮了呢，至今還沒出來。”
皇貴妃斂了神色，疑道：太子的事都火燒眉毛了，這時候把璟塵召進宮做什麽？
“你就這麽想把你的親兄長置于死地？”洛非天在重華宮大動肝火：“朕給你三天時間，把面具做好，或者把會做面具的人找來，否則……”
“否則”後的話沒說出來，他就把話咽回了肚子裏。
因為，皇貴妃進來了。
洛璟塵跪着換了個方向：“兒臣拜見母妃。”
皇貴妃對兒子視若不見，兩手扣在腰側，準備行禮。
洛非天連忙過去扶住她，尴尬中難言喜色，柔聲道：“韻兒，你來了。”
掰着指頭數，從災民進都城那天算起，他就忙得昏天黑地，一來日理萬機沒時間，二來也怕把自己的壞情緒帶給她，兩人已經好多天不見面了。洛非天知道她那天聽到了什麽，不敢去跟她解釋，也無從解釋，自己難受不要緊，只怕她苦了自己。她能主動來，不管是什麽原因，對洛非天來說都是最值得高興的事。
皇貴妃依舊神色淡淡的，活生生一個冰雪美人，四十多歲的洛非天每次見了她都覺得一顆少年心蠢蠢欲動，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巴不得拿出十二萬的小心翼翼來呵護她。
洛非天咽了口唾沫，轉向還在跪着的洛璟塵，俨然已經是一派慈父形象：“璟塵吶，朝中的事晚些再說，你先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