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多餘王妃
多餘王妃
“嗯。”洛璟塵與她額頭相抵,低低地說:“你不要嫌棄我。”
“可我嫌棄她。”藍錦絲毫不掩醋意。
“我也嫌棄。” 洛璟塵笑着抱起她,順口抱怨:“去洗澡,剛才不覺得,地上怎麽那麽硬。”
藍錦順手勾上他的脖子,低聲問:“我們以前有沒有……這樣過?”
“沒有。”洛璟塵說完,又改了口:“你說你失憶以前啊,當然有,要不要本王跟你仔細講講?”
“不要。”她把頭埋得更深了,洛璟塵愛極了她羞羞答答的模樣。
聖旨很快就下了。戶部尚書之女陸秋波賜婚六皇子洛璟軒,九月初一完婚;兵部尚書之女衛仙兒賜婚辰王洛璟塵,九月初八完婚。
辰王府上上下下開始準備起婚事,盛開的桂花一盆一盆地送來,洛璟塵開窗聞着花香,眼神是那樣的冷漠、倨傲。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他念道。
這是一個很有名的人寫的詩,一首贊美菊花的反詩。
衛仙兒是北都第一大美人,所有人都說皇帝給辰王賜的婚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可她的父親衛昌,是洛璟塵讓人彈劾過的兵書尚書,不管皇帝有沒有看過那些奏折,辰王和衛昌的梁子結下了。
洛璟軒也很不滿意,雖說陸秋波是出了名的大才女、教養極好,父親是戶部尚書……但她的姿色實在一般,跟衛仙兒天壤之別。
洛璟塵看出了父皇對六哥的良苦用心,他賜給六哥的,不會是姿色惑人的美女,而是端莊持重、将來能母儀天下的皇後。
這是兩場婚姻,更是朝堂勢力的徹底洗牌。洛非天是下棋的人,原本黑棋示弱,白棋勢強,他偏偏出手打亂兩邊的格局,讓白棋的勢力去助陣他的黑棋。
他扪心自問:父皇,兒臣到底哪裏做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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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江山你不給我,我也要搶。
一起用膳時,洛璟塵跟藍錦商量:“小白,它以後叫‘軒軒’行不行?”
藍錦連忙把狗招呼過來,斷然拒絕:“你要拿他出氣嗎?當然不行!我已經給他取了名字了,叫‘小茉莉’。”
茉莉是洛璟塵最喜歡的花,喜歡到每次到南國打仗時,他都挖一些土帶回來養花。
洛璟塵看狗的眼神立馬變了,慈愛地喚它:“小茉莉呀!”
按照管理要給王妃新建寝宮,洛璟塵說國庫吃緊,辰王府是新的,把一間屋子騰出來讓人整修了一下,“宜德閣”的牌匾一挂就完活了。他又道:“戶部撥來的銀兩還有不少吧,正好把紅豆苑翻新一遍。”
藍錦在院子裏抱着小茉莉玩,眼睜睜地看着樸素的紅豆苑變得富麗堂皇,外牆內飾全部翻新,舊家具清理出去換新的,小工們要開始鋪地毯。
她道:“太奢侈了,不用鋪了。”
小工便鋪邊說:“王爺說紅豆苑的地又硬又涼,特意囑咐小的們一定要鋪地毯。”
藍錦一愣,不說話了,臉上火辣辣的。
她摸了摸嘴唇,想起洛璟塵笑她親吻時的笨拙。她納了悶了,雖然失憶了,但武功招數都記得,這種事怎麽一點也不熟?不應該啊。
一直以來,他的甜言蜜語總帶着調笑,勾肩搭背裏帶着放蕩。好像直到最近,他才很鄭重、很認真地說喜歡自己,與自己親近。他對自己的情意不像一直就有,更像日久生情。
書房裏,老果将一幅厚重的畫卷展開,畫上是一個威嚴端莊的年輕婦人,神情冷凝嚴肅,甚至帶着點悲苦的感覺,坐姿一絲不茍,穿着繡工精美的黑色華服,頭戴高大沉重的九鳳金冠。乍看上去,比供在廟堂裏的泥菩薩還冷漠,令人不寒而栗。
洛璟塵撐着下巴瞧了好久,硬是沒瞅出個子醜寅卯。
古往今來的宮廷畫師似乎都一個德行,給皇室作畫會慎之又慎,全都是端正地坐着,臉部輪廓線條千篇一律,都是一張橢圓臉、一雙溫和眼,一張小嘴巴,神态全無,根本看不出是誰。
“這位太後可不簡單。”老果徐徐道來:“聯合江中影扳倒長公主孟雲雁後,跑到圓山給孟弈守陵了,再也沒回過皇宮。按王爺的意思,沒有驚動江中影。”
洛璟塵側目:“什麽時候去守陵?”
“正是藍錦去軍營之前。”
洛璟塵收着畫卷:“找人畫一幅像樣的。”
九月初一,太子洛璟宇大婚。
九月初八,辰王洛璟塵大婚。
大婚的那天晚上,藍錦死活睡不着,索性披了衣服起身,打開窗戶讓明亮的月光照進來,借着月光做扇子。
秋日涼夜,月華如水,她穿着月白色單衣,黑亮亮的長發披在肩上,低着頭用小刀子把竹子劈成等長的長條,再用小矬子把竹條打磨光滑,細心認真,身影卻有些蕭索。
洛璟塵本想偷偷摸摸地來,吓她一下,忘了院子裏還有只很精神的狗。
藍錦擡眸,些許驚訝:“你怎麽來了?王妃呢?”
洛璟塵身穿大紅喜服、頭上端端正正戴着金冠,言簡意赅地回答:“她睡了。”
可不是睡了嘛,一杯交杯酒下肚,衛仙兒兩眼一耷拉就倒了。
藍錦知道他這樣不合規矩,但還是很高興,問:“她長得好看嗎?”
洛璟塵掀了蓋頭就喝了交杯酒,衛仙兒倒下後,他便十分迅捷地離開了婚房,連衛仙兒的臉都沒仔細看,哪裏還有具體印象,只記得她的唇紅塗得太重,跟剛吃完小孩似的。
他如實回答:“有點吓人。”
藍錦“噗嗤”笑了,洛璟塵翻窗而入,托着腮幫子問她:“這麽喜歡扇子啊?”
“嗯,劍用着不習慣,所以那天才沒打贏你。”
洛璟塵不惱,說:“我陪你一起做。”
洛璟塵讓人從庫房取來天蠶紙做扇面,天蠶紙比天蠶絲的制作工藝更加複雜,它有天蠶絲的絲薄和韌勁,又能像紙張一樣可以在上面賦詩作畫,且墨跡不散,飽受文人墨客喜愛,唯一的缺點就是貴。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藍錦念着上面的詩,洛璟塵這個角度正好能将她的美貌盡收眼底:傾國傾城的鵝蛋臉,皮膚白嫩無暇,眉如柳葉細長,眼如秋水含波,舉手投足皆是風情,一嗔一怒又帶着可愛,真真是個美好的女子。
她穿得少,被洛璟塵稍微一碰,衣服滑下來,露出半邊肩膀和手臂。他再也忍不住了,打橫抱起藍錦鑽到床帳裏,喘着粗氣說:“娘子,為夫今夜想在這裏洞房。”
洛璟塵一點點地吻她,動作溫柔至極。
月亮爬上枝頭,小茉莉睡得沉了,院外有蛐蛐的叫聲。藍錦已經睡過去了,洛璟塵撐着腦袋,浮想萬千。
朱雀說過藍錦的記憶不會永久缺失,或許碰上哪個契機就能想起來。他不想讓小白再喝那個藥了,但他更不敢想象她想起來後會如何,只在繼續矛盾着,一邊傷害她,一邊心如刀絞。
帳外衣衫紅如血,他嘆道:小白,今夜如果是我們的良辰吉日該多好啊。
哪怕她位低賤,他也肯暫時放下追權逐利的算計,不惜一切地請求父皇封她為辰王妃。可她是骁勇善戰的南國将軍藍錦啊,她的身份只能永永遠遠地藏下去,永遠見不得光。
她這樣的女子應該活得風光恣意生機盎然,卻因他的一己私欲,要在深閨大院裏明珠蒙塵。
不知不覺雞已經叫了頭遍,洛璟塵蜻蜓點水般吻下她的額頭,低聲道:“小白,終有一日我會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到時我為帝、你便為後,我們并肩站在萬人之巅,正大光明地結為夫妻。”
衛仙兒醒來的時候,洛璟塵已經用完早膳了。穿戴整齊後,兩人去宮裏給皇帝、皇後、皇貴妃請了安,回到王府後,兩名妾室應該去給王妃請安。
洛璟塵卻說:“本王最厭煩虛禮,不如免了,王妃覺得呢?”
衛仙兒自然只能應是。除了進宮請安的時候,這是洛璟塵第一次主動跟她說話。她覺出不對勁,私下問貼身侍女阿香:“昨夜……我喝了一杯酒就昏睡了麽?”
“是,小姐。奴婢特意偷偷找人問了,昨夜的交杯酒是王爺特意讓人拿出來的陳年佳釀,酒性濃烈,尋常男子喝兩杯尚且頂不住,小姐是大家閨秀不常飲酒,加上昨日多有勞累,便睡過去了。”阿香按照老果教的一字不差地回答。
衛仙兒道:“我問了一句,你答了這麽多。”
洛璟塵內心幾經掙紮,還是吩咐了朱雀:“把小白的藥也停了吧,好好補補。”
他忙得連回房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全睡書房,卻總在半夜三更鑽進白夫人的被子裏。
下人們對辰王妃衆口一詞:“王爺以前就睡書房。”
衛仙兒将信将疑,覺得辰王的不歸宿是對自己美貌的巨大漠視與羞辱,先是假裝偶遇小試牛刀,後來使出渾身解數,撒嬌賣乖裝柔弱、送吃送喝表愛心、作畫一幅求品評、彈琴一曲訴衷腸……竟然全都不管用。
衛仙兒就有些好奇傳說中的兩位妾室了,讓阿香帶上禮物,先去香蘭苑轉了一圈,出來後笑道:“自古美男多眼瞎,果然不假。”
阿香明白,這個時候就該大贊小姐的美貌了,立刻吹捧起來:“王妃天下絕色,與卑賤的妾室天壤之別,何必理她們。王爺長得一表人才,是南國第一美男子,跟小姐您南國第一美人正是般配。”
“男人好看有什麽用,位高權重才是道理。我衛仙兒生成這般模樣,便該是母儀天下的命格。父親說陛下有心讓六皇子繼位,辰王區區王爺,我自是瞧不上……但他若為了旁的女人疏離我,我斷斷咽不下這口氣……”她目光一收,捏着手絹指向大柳樹下:“那是誰?”
藍錦即刻收了在指尖舞動的扇子,走過來清聲道:“拜見王妃。”